苏扬有点茫然地走回去,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两个愣头青,一个第一次什么都不用做,就迷茫地坐在那里。

  另一个是时隔多年第一次有了家人,方方面面都考虑得不太周到,想到什么就跑去做什么,开心得有点忘乎所以。

  陈乐把热水都倒进浴桶后,陈乐轻轻地把苏扬推进房间,说:“你先洗澡,我去做晚饭,慢慢来,洗好应该就能吃了。”

  陈乐不知道的是,贫苦家的孩子洗澡都是三下五除二,擦擦就可以了的。

  苏扬心想,难道我要用一整个做晚饭时间洗澡啊,他是不是嫌弃我太脏了?还是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却不好意思说?

  苏扬只能巴巴地道:“好的。”就慢慢关上了门。

  关上了门后,苏扬还抬起手臂凑近自己鼻子闻了闻。

  天地良心,陈乐绝对没有半分嫌弃苏扬的意思,真的只想让他慢慢洗,不用着急。

  两人的思维再次走上了分叉路。

  陈乐回到了厨房,先把米饭蒸上,就开始动手做菜。

  陈乐打算把今天买的一部分肉煮了,主要是给苏扬的小身板补补,其次是肉放久了不太好,争取在这几天把它吃完。

  陈乐做了个土豆炒肉,再做一个地三鲜。

  陈乐把菜都端上桌,但苏扬还没从房间出来,陈乐就有点坐不住了。

  这,时间有点久了吧。

  陈乐心想,他做一顿饭菜,怎么都应该过半小时,水都应该凉了吧。

  于是陈乐站起身来,敲了敲房门,说:“小扬,准备可以吃饭啰。”

  苏扬带了点不好意思的声音说道:“我,我好了,但我没衣服。”

  苏扬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的一个字陈乐差点听不到。

  一会儿,陈乐才反应过来苏扬话里的意思。

  因为陈乐从牙行把苏扬领回家时,苏扬连个包袱都没有,苏扬现在把脏衣服换下,却没有其他可换洗的衣服,又不好意思说,硬生生在房间里面待了这么久。

  陈乐怕苏扬着凉了,忙说:“我有一套新的衣服,没穿过的,你先穿上吧,以后再给你做新的,别着凉,衣服就在房间的衣柜里,我进去拿给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拿就好。”苏扬慌张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陈乐听到苏扬的话,一拍自己的额头,听听自己这是什么登徒浪子式的发言,人就在里面,还用得着自己拿给他吗?

  陈乐忙安抚道:“好好好,衣柜里面的衣服你随便拿一套,都是新的,都可以穿。”

  说完,陈乐坐回到饭桌旁,为他刚刚说的话懊恼了一会儿。

  心里也庆幸着之前叫安哥么帮忙做了几身的新衣服,不然现在都没有拿得出手的衣服。

  陈乐坐了一会儿,起身进厨房把米饭盛出来。

  不久,苏扬就从房间里出来。

  只见苏扬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衣袖和裤腿都长出一截,加上本来就瘦,衣服里空荡荡的,显得苏扬更娇小。

  苏扬把脸上的污垢都洗净了,陈乐这才算真真正正看清苏扬的模样。

  一个圆圆的小脑袋,可能刚洗完澡,因为消瘦的脸颊而特别出众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两条弯弯的眉毛中间有一颗不太明显的痣,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天生的笑唇。

  苏扬应该刚洗过头,长发湿答答地披在后脑,苏扬对着陈乐局促地笑了笑,藏在衣袖里的手扯了扯衣服,说:“我把房间的地给弄湿了。”

  苏扬的这一笑,柔软了陈乐的心。

  陈乐听到苏扬的话就回过神来,说:“没事,一会儿就干了,倒是你,怎么不把头发擦干,现在天气还是挺冷的,别着凉了。”

  陈乐一边说,一边走进房间拿了块干净的布,把苏扬拉到床边坐下,帮他轻柔地擦干头发。

  陈乐再把苏扬过长的衣袖裤管往上折了几下,不至于妨碍行走。

  苏扬就这么看着陈乐动作,说实话,他好久都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

  自从苏扬自己长大懂事,也因为知道双亲的辛苦,回家休息的时间也不多,苏扬从小就不用大人们操心这种事情,懂事得让人心疼。

  原来被照顾的感觉是这样的,苏扬的鼻头有点酸。

  陈乐站起身子,对苏扬说:“走,我们去吃饭。”

  两人坐到了桌边,苏扬看着桌上的饭菜,愣了一下。

  苏扬就没见过肉比土豆还多的土豆炒肉,况且整一盘都是油光满满的。

  是陈乐夹了一块肉放到苏扬的碗里,苏扬才回神。

  苏扬拿起碗筷,往嘴里扒了一口饭,米饭又白又软,比大伯他们吃的还要松软。

  苏扬又连续扒了好几口白饭,陈乐见了,忙说:“不要光吃饭,要多吃菜,这样营养才好。”

  苏扬不懂什么是营养,但也乖乖地夹了块土豆吃。

  陈乐看着苏扬吃得脸颊都鼓起来了,才开始吃饭。

  吃完饭,陈乐阻止了苏扬想帮忙收拾碗筷的手,自己洗了碗筷,也洗了澡。

  古代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他俩就准备歇息。

  但这尴尬的问题又来了,陈乐家里就只有一间睡房,一张床,一条被子。

  在充满凉意的四月天夜晚里,打地铺显然不是个好的选择。

  陈乐就提出他俩一起睡的建议,苏扬没有拒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好。

  但陈乐看到苏扬回房间的时候,走路都同手同脚的,知道他是紧张了。

  陈乐这才有点反应过来,他自己没有性别之分,并不代表苏扬没有。

  在苏扬眼里,这不是两个男生睡在一起,而是一个小子一个哥儿睡在一起。

  所以苏扬紧张不无道理。

  这的确好像是有点不合适。

  陈乐咬咬牙,想干脆提出他在床边打地铺,让苏扬睡床的建议,冷点就冷点吧。

  但陈乐还没说话,只见苏扬深吸了一口气,率先爬上了床,睡在了床边,对着陈乐说:“你睡里边吧,晚上我好服侍你,早上做起来早饭也不会吵到你。”

  苏扬知道这样的睡觉模式,还是自己阿么教的,虽然当时苏扬很不好意思,但也认真听了。

  苏扬阿么教过,在一张床上时,身为夫郎应该睡在外面,夫君睡里面。

  这也是大多数家庭采取的模式,如果晚上夫君需要喝水之类的,夫郎可以方便下床帮忙拿,早上起来准备早饭也不会打扰到枕边人,这样睡的位置是最合理的。

  苏扬阿么教这些,是希望苏扬以后在夫家,能懂多点夫夫相处模式,这样夫夫之间能相处的好点。

  是的,苏扬已经把自己代入“夫郎”这个角色了。

  陈乐看了一下苏扬睡的位置,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顾不得睡地下还是床上,走到床边就拿手敲了敲苏扬了脑袋,说:“小小脑袋瓜子,想什么呢。”

  陈乐一屁股坐在床边,还用屁股撞了撞苏扬,说:“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别人服侍?才刚躺下,就想明天的早饭,真是的,睡里面去。”

  苏扬被敲得有点懵,但也听话地挪到里面去。

  苏扬心想,这跟人怎么跟阿么说的不一样啊。

  陈乐吹熄了油灯,躺到了苏扬的身旁,床本来就不大,现在躺下了两个人。

  苏扬都能感觉到有源源不断的热意从身旁传来,一时紧张得呼吸都滞住了。

  这还是苏扬第一次跟一个汉子靠得这么近。

  陈乐感觉旁边的呼吸声都没了,不禁觉得好笑,扯过被子盖在苏扬身上,说:“睡吧,明天给你做两套合身的衣服。”

  陈乐说完,就一动不动地躺着闭眼睡觉。

  苏扬感到旁边的人似乎真的没有别的动作,呼吸也绵长了起来,才渐渐安心下来。

  今天苏扬经历的事实在太多了,苏扬盖着被子,困意渐渐上涌。

  过了一会儿,陈乐睁开了眼睛,其实刚刚陈乐是装出睡着的样子,目的是让苏扬放松下来。

  因为陈乐知道,在刚刚那种情况下,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只会适得其反,只会让苏扬更紧张。

  现在感觉苏扬真正睡着了,陈乐才松一口气。

  今天陈乐一早就起床坐车出镇子,因为陈乐怕错过坐车的时辰,所以昨晚不是睡得很好,所以不一会儿,陈乐也陷入深眠。

  到了第二天早上,村里的公鸡开始打鸣,苏扬就醒了。

  苏扬转头一看,陈乐还在熟睡,苏扬躺了一会儿,就慢慢地掀开被子,轻轻地下床穿鞋,走出了房间。

  苏扬先在屋里屋外都环视了一圈,才打水起来洗漱,冷水打在脸上,苏扬本来有点残留的睡意都随着水流走了,一下子清醒过来。

  之后,苏扬又轻手轻脚地生火,扫地,擦桌子擦灶台。

  要不是苏扬不知道陈乐习惯吃什么早饭,和在哪里挑水,苏扬会把早饭准备好,把家里的水缸挑满。

  这是一切都是苏扬在苏家村里养成的习惯,天亮起床到晚上睡觉,他一天的活都是这样开始和结束的。

  过了会儿,苏扬把手头上的事都做完,于是打算把柴也劈了。

  他也尽可能小声,但木柴打到桩子上的声音还是传到陈乐的耳朵里。

  陈乐睡眼惺忪,忽地一转头,看向他的旁边,睡在他旁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伸手一摸苏扬睡的位置,都已经变冷,说明苏扬早就起了。

  陈乐坐起来,揉了一把头发,暗骂自己怎么睡得怎么死,连人什么时候出去都不知道。

  陈乐也起身,穿好了衣服鞋子,向着声音的源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