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燎很有耐心。

  知道对方身娇体弱,故像雕刻木雕,慎重地丈量探寻,轻轻划下一痕,再刻下去,确定缓急得当力度适中,留下满意的图形。

  应云碎大概拍戏时就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已迈过了心理那道阴影——仅对迟燎,内心其实早就在做准备。

  但真开始后,心底那点儿薄薄的准备,瞬间就被击穿,散成飞泥。

  第一次他以为是濒死时的梦境,这次才是实打实的经历。

  结果也像在梦境,梦在深海,在云端,在太阳雨里被海豚托举。

  迟燎很喜欢抚摸他的右背,温热的指腹轻轻去梭巡。

  穿书醒来那天,应云碎数过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吻痕,哪儿都有,就右背没有。

  如今迟燎和那次一样。

  汗滴泪痕和肌肤的触感都有一种熟悉的陌生,应云碎仰着头,目光有些涣散,感官体验汇聚成一缕风钻入他的脑海,竟把一些因酒精尘封的原主记忆,也多拂开了几片。

  ——他又想起了一些穿书那晚的片段。

  那一晚原主在酒吧喝了很多酒。半醉不醉间,就看到迟燎主动坐到了他桌前。

  迟燎长得很好,他以为他是个后期打杂的小工。

  于是,他邀请迟燎喝酒。

  迟燎笑着说好。

  接着,他醉得快不省人事。不小心把酒瓶打倒,淋湿了花衬衫。

  算是半心机半脑子挂机,原主本就想和迟燎睡,觉得那会儿迟燎也醉了,背对着他撩了下衣服。

  他看不到迟燎的表情,就听迟燎问他,你的背……是烧伤么?

  似是好奇。

  原主好像也不知道这背是咋回事。

  反正这问题不重要,他有一张很多人都说骚的背。

  随便嗯了一声。

  迟燎喝了一口酒。

  然后把他拦腰抱了起来。

  接着就有些断片儿了。滨城下雨了,在颠倒混沌中,“应云碎”变成应云碎。

  “你……”

  声音很轻,迟燎又似乎问了句什么。但应云碎刚刚穿来,带着原主酒精沉重的身体,和以为是做梦的昏沉意识,完全没听清,就觉雨声淅淅沥沥,对方溺在光影的面孔让人上瘾。

  汗水在指缝交融,他低吟一声,迟燎像听到了他的回答,拥着他。

  他们这才做到了底。

  ……

  梵龙科技常有人加班,但今天五楼深处的某VR大空间项目试验地,灯火通明。

  迟燎把已经昏睡的应云碎抱到办公室休息间那个小小的浴室清理,再小心翼翼拥到床上。

  他怕他发烧,这晚便没睡,边做着工作,边时不时摸摸对方的额头,就着夜色看那张安静的脸。

  第二天中午应云碎才醒。

  虽然身上还是酸痛,却没有更多不适,迟燎很温柔,温柔到阴影都变成一种享受。

  他有些意犹未尽地回顾着昨晚,又回顾起乍然想起更多细节的穿书那晚。

  果然和之前的猜想一样,这根本不是什么炮灰撩了以为是小奶狗的反派。

  所有节奏的推进,其实都是迟燎主动出击。

  兀自沉思了会儿,应云碎下床洗漱。牙刷水杯毛巾都很崭新,也不知道迟燎啥时候准备的。

  走出去,迟燎早已坐在办公桌前:“云碎哥你醒了?”

  “……嗯。”

  睡后醒来,此刻的应云碎又有些薄脸皮。

  “有没有身体不舒服?”迟燎问他,拳头抵着嘴唇轻轻打了个哈欠。

  应云碎笑笑:“没。”

  “那就好。”迟燎也笑笑,指指沙发前的矮几,“我给你买了早午餐,不好意思啊,没来得及回去煮粥。”

  其实不是每一次都要喝粥的,你累我吃的也早就腻了,这话应云碎没说,大概永远不会说,坐在矮几前语气轻柔:“挺好的。”

  迟燎:“我一点半再开个会就把你送回去。顺便我去学校上两节课。”

  应云碎说:“不能不去吗。”

  “期末周了,这两节课得听,画考试重点呢。”

  “你已经是迟总了,干嘛还要上学。”应云碎掰开筷子吃肠粉。

  迟燎笑了笑:“云碎哥你又讽刺我。”

  应云碎没有讽刺,是认真的,觉得迟燎这样实在太累了,他分身乏术。

  “总裁只是为蒋龙康当工具人而已,我迟早要走的。学历还是很重要。”迟燎则端起一副虚假好学生的作风,却又不正经地拍拍大腿,“云碎哥你吃完了能不能坐这儿来呀?”

  于是吃完,应云碎坐到迟燎大腿上看他工作。

  也看不懂,就见迟燎一会儿揉鼻梁,一会儿打哈欠的。

  听到第五个哈欠时,应云碎终于说:“你睡会儿吧。”

  迟燎确实是很困。

  这一周他的睡眠都屈指可数,潜水VR一给应云碎展示,他心里绷着的劲儿松懈了不少,那股倦意就变得很深。今早开了好几个会他还被股东骂了。

  他在公司对外宣称的年龄是23岁,99.9%的股东也这么以为,但一个老头仍斥责他总是“故作老成其实思想天真”,他表面嗤笑,强硬地向老头表达自己的态度,内心其实觉得有些道理。

  心里就更加疲惫。

  应云碎摸着他轻微的胡茬:“睡一会儿,乖。”

  “嗯。”迟燎已经忍不住在应云碎手指的触碰下闭上眼。

  “去床上?”

  “不了,”迟燎睁眼,看了看时间,“我就在这眯十分钟,一点有个线上作业的DDL,我用最后半小时写一下。”

  “什么作业?不能抄吗?”

  “题库刷题也要网上搜答案嘛,时间挺紧的,是高数。”最后两个字迟燎念的很重,看来十分不喜欢这个科目。

  “那我帮你做吧。”

  迟燎眨眨眼:“真的?”

  “嗯。毕竟我也上过大学高数,还是有点印象。不会的我也就网上查查。”

  “好的。”迟燎也不讲礼,立马调出完成线上作业的窗口:“那麻烦你了云碎哥。不要做的太好,最好保持刚刚及格的水平。”

  他把应云碎往自己大腿根上带了带,圈紧,头往后一仰:“我睡了啊。”

  应云碎看了看过于古早页面的作业提交系统:“你计算机好数学怎么不行?”

  迟燎没应,一秒就睡着了,呼吸声长长的听起来都疲倦至极。

  应云碎心疼地看了他会儿,然后开始做题。

  他大学时还是蛮卷的,虽然艺术史算是文科,但数学一直不差,要保持一个堪堪及格的水平反而是个挑战。

  ════原耽书漫广播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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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分钟后做完提交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

  原主压根儿没上过大学。

  但迟燎也没质疑他,还似乎觉得他是个学霸。

  应云碎退出系统,看着桌上乱糟糟摊开的各式文件,中间竟然还夹杂着一摞厚厚的《期末马原知识点吐血整理!》和一本《高等数学(第七版)》。

  他翻了翻。

  有时候应云碎觉得迟燎挺厉害的,夸张地承担着好多身份,同时做着那么多事,时间用不完精力耗不尽似的,让人一看就觉得是小说才有的悬浮人设。

  可他又厉害的很真实,就像办公桌上这两本期末周才会翻出的大学学习资料——他并没有拥有什么外挂,也并没有主角光环的那种游刃有余。应云碎实打实地目睹他如何压榨时间,如何努力地狼狈又疲惫。

  都有痕迹和证明。

  他又看回电脑屏幕,桌面乱七八糟地布满让强迫症抓狂的文件夹,右下角有一个名字是【生日】。

  应云碎犹豫了一瞬,点进去。

  里面是一时半会儿都翻不到底的、各种类型格式的程序或文件,让人眼花缭乱。

  应云碎看懂的只有些许文件名了,什么【蓝洞建模】,【珊瑚优化】,【水波4.0】,【鳞片系统】,【海洋素材】……

  迟燎制作的如此逼真的潜水体验,大概是一个优秀VR公司的全体员工耗费半年才能搞出来的心血。应云碎昨天都被惊艳到夸张,可这会儿看到这些文件名,这些工程的“碎片”,他又觉得也不夸张了。

  他好像能立马想象它是如何在迟燎手指的移动中渐渐成型。

  其实自打应云碎在岛上透露出一丝潜水的遗憾后,迟燎就有要给他做个潜水VR的想法了,他有可以套用的框架,在这方面也确实有傲人能力,生日只是促使他最近一周没日没夜疯狂肝进度而已。应云碎就算不知道这,也能感受到迟燎的用心。

  迟燎完全睡死了,圈着他腰的手脱力松开,应云碎屁股止不住顺着光滑的西裤往下滑。

  应云碎又重新坐回大腿根儿。

  用心就够了,他想。岔开腿骑在迟燎大腿上。

  就算最开始是认准他是替身才主动找他上床结婚的。但现在用心就够了。

  西裤绷起有力的褶皱,应云碎突然想起右大腿内侧的那颗痣。

  有些念头来得毫无征兆,他突然把手放在大腿上,像骑马的人扶着马鞍。

  手掌再慢慢地往下滑。

  他隔着西装布料去摸那颗痣,他知道它的确切位置。

  应云碎既觉得自己变态,却又沉浸其中。

  其实他是感受不到这么一颗小痣的触感的。

  但透过西裤,他就像摸一颗被薄雾掩住的黑星。

  直到骑着的大腿慢慢抬高,像马头跃起。圈着腰的手又变得用力。

  迟燎腿抵住办公桌的边缘,大腿和腰腹构成一个锐角,应云碎就固定在那夹角点上。

  也不知他啥时候醒的,他也不问应云碎在干嘛,就偏头亲他的漂亮下颌线,低声问:

  “我睡了多久?”

  声音沙沙的,应云碎被亲得耳朵发痒:“……二十分钟。”

  “题做完了吗?”

  “嗯。”

  迟燎笑笑,“谢谢哥哥,那我们多出了二十分钟空隙。”

  经历第二晚后两人好像突然达到了一个惊人的默契,就这么一句话,应云碎便呼吸有些急促,手指敲了敲办公桌:“嗯,那在这睡会儿吧。”

  迟燎把他抱了上去。

  文件合同倾倒在地,马原知识点和高数被抛到躺椅。键盘上垫着食指有纹身的大手,大手上的脸蛋慢慢闭起了眼睛。

  ……

  接下来一周,应云碎时不时就陪迟燎上班,接他下班。

  也是满足自己。

  他们的感情好像又达到了一个新阶段。生活过得火热又平静。

  直到有一天,应云碎接了一通电话。

  应云碎对那一天印象蛮深刻,因为是12月31日,迟燎说带他去看U大的跨年迎新晚会。

  他们刚坐上车,铃声就响了。

  竟然是李故的。

  迟燎一看到这两个字就撇下嘴角,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应云碎也很奇怪李故为什么会主动联系自己,证明清白地按了免提。

  一分钟的电话,让越野车直接转了方向。

  ——李故说温琴病了,在ICU躺了三天。

  不明白为什么应云碎二叔都没有联系他,连李家都知道消息了。

  于是李故不得不主动联系。

  虽然谁都不想当那个带坏消息的人,但是再不通知,

  他说他怕应云碎会错过和温琴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