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燎确实很满意结婚证这个生日礼物,即便外表没啥变化,但应云碎能敏锐感觉他内心的亢奋。一领完证他就说:“我们也去看场电影吧!”

  民政局旁边有一家电影院,占据地利总能得到成双入对的青睐。

  看前面两对夫妻都手挽手过去了,迟燎自然不甘示弱。

  红本子都带在身上,他还有个生日做道德绑架,应云碎不可能拒绝。只是他们没有手挽手,还是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云碎哥你想看什么电影?”

  在电影院,应云碎审视着那些大幅海报,大多数都给他种烂片的感觉。最后还是挑了一个熟悉的,“《银河夜游》吧。”

  这电影很经典,穿书前他就在平板看过。

  当时就有些惋惜如此画面瑰丽的科幻片没能在imax影院欣赏,现在恰好有了机会。

  “这电影你还没看吗。”《银河夜游》票房反响都很好,密钥延期了一段时间,已经登陆国内院线两个月了。迟燎以为应云碎早就看了。

  应云碎道:“你看过的话,可以换一个。”

  “不。”迟燎摇头,一锤定音,“上映后我也还没看过。就看它。”

  买了最近的场次。迟燎去取票,让应云碎就在这等着。

  应云碎确实懒得动,看了看自助取票机那儿挤攘的人,点点头。

  他注视着迟燎排队时高挑的背影,很鹤立鸡群,倏然闻到了爆米花的香气。

  迟燎取完票回来时,应云碎正坐在一把按摩椅上,竟买了观影套餐——左手右手各拿着一杯可乐,一大罐爆米花搁在大腿上,目光沉静,与嘈杂的电影院格格不入。

  迟燎对折了两下电影票,不懂为什么人来人往,却没一个人注意到他。

  认不出是演员就罢了,但应云碎分明有张俊秀得值得所有人回眸的脸。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昨儿睡醒后,气质也变得更吸引人。

  应云碎乍看起来有种禁欲的冷感,但只要他稍微动动,做做表情,比如改成一只手环着两杯可乐,空出一只手夹起颗金色的爆米花送进嘴里时,就又散发着柔和生动却又近乎艳情勾引的气质,很矛盾,像朵任人采摘的百合。

  ——但却只有自己发现了,像这朵百合就是为自己而开。

  应云碎看到迟燎走了过来,便臂弯夹着爆米花站起。

  刚走两步,一人不知怎么就撞上了侧肩。

  砰得一声,他尽量站稳以防可乐洒出,但臂弯里的爆米花还是倾倒了大半。

  “卧槽!”倒是撞过来的人率先发难,生怕碳酸饮料的糖浆泼到了自己的白色毛衣。

  他怒气冲冲瞪着应云碎,旁边穿黑毛衣的,应该是他男朋友,立马也跟了句:“你没长眼睛?”

  应云碎还没来得及说话,迟燎就把他单手拎到了身后。

  应云碎只感觉自己后领被提了下,双脚腾空了两秒,然后又看见了迟燎靛蓝色的大衣后背。

  “是你们没长眼睛。”

  很神奇,这对情侣一抬头望向迟燎,刁难的目光立马就变了。

  黑毛衣秒怂改口,“……呃,那不好意思啊。”

  应云碎看不到迟燎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他一个不耐冷淡的眼神如何鹰隼般锋利。他只听到迟燎沉声说:“赔我们一盒爆米花。”很认真地在幼稚,没忍住勾起唇角。

  等情侣真悻悻去买爆米花了,应云碎才笑着对迟燎说。

  “没关系的,就一盒爆米花,大气点儿。”

  虽然他很欣赏这种永远不会委屈自己的性格,他做不到。但考虑到反派都斤斤计较睚眦必报,趁迟燎还没黑化,他想从这种小事儿上开始引领教导。

  迟燎微蹲下身,把应云碎大衣羊绒里还粘着的几粒爆米花拍打下来,小心翼翼地像摘橡树叶子,解释:

  “但是是他们撞的你,明明看到了还撞过来,故意找茬……撞痛没。”

  “不痛的。怎么会故意,都不认识。”应云碎仍旧在笑,看见迟燎瞳孔里的自己时,唇角又突然僵住。

  迟燎看他的目光总是直勾勾的,眼珠子野生葡萄般鲜嫩纯净,仿佛还裹了一层爆米花的焦糖,视线都粘得要命。

  应云碎手掌搓了搓大衣,才艰难地抽出目光,“……走吧,要检票了我们。”

  即便上映很多天了,这场《银河夜游》也差不多满场。

  应云碎和迟燎坐在最后一排,爆米花就放在两个座位中间。

  但他俩都没怎么吃。在这号称成本5亿美元的宇宙视听盛宴里,应云碎迅速沉醉,迟燎也迅速沉睡。

  应云碎一直不知道迟燎在打瞌睡,他不会侧头望他,又戴着3D眼镜。

  只心想这人看电影像木头,动都不动一下。

  他要动,到了最喜欢的剧情,就忍不住坐直了些。手机不经意从兜里滑落,掉在地上。

  身旁的木头惊弓之鸟般立马一弹,反应奇快地弯下腰去捞。

  他捡起手机,放在应云碎膝盖上。

  “谢谢。”应云碎偏头,小声说。

  迟燎没应,手默默搭回自己敞着的大腿内侧,歪了下脑袋。

  应云碎以为他在卖萌,不声不响地又转回头。

  然后他就感觉迟燎一直歪着脑袋,盯着自己的大腿。

  应云碎的手便一直抓在膝盖上。

  抓了十分钟,应云碎忍无可忍偏过头。

  “你能不能——”

  话没说完,透过薄薄的黑色3d眼镜,应云碎才发现迟燎是闭着眼的,脖子别扭地拧着,一副熟睡的憨相。

  别说卖萌或看大腿了,怕是刚捡手机都是迷糊间的应激反应。

  这种电影竟都能犯困…..

  璀璨的宇宙特效投射在迟燎的五官,应云碎抓着膝盖的手渐渐松开,暗嘲安排看电影却不省人事的人,又忍不住取下眼镜,盯着这人看。

  电影进行到高潮,主角正在银河夜游。绚烂的场景色让迟燎的脸时亮时暗,显得眉骨鼻梁都流光溢彩。

  应云碎没来由端详了好一会儿。

  似乎在比较他的脸和幕布里的太空谁更深邃。

  电影只剩二十分钟时迟燎才悠悠转醒,揉着脖子坐正。

  瞟了一眼应云碎专注看电影的模样,没打扰,只抓起爆米花咯吱咯吱地嚼,又嫌自己的长腿无处安放,二郎腿换着花样地翘,不安分得很。

  直到场内灯光亮起,他才站起,似乎迫不及待:“云碎哥你觉得好看不。”

  应云碎面着一张因睡觉显得散漫慵懒的脸,故意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还是挺好的。”

  挺好睡的吧,应云碎没揭穿他,“嗯,我也觉得好看。”

  没想到迟燎非要刨根问底:“哪儿好看?”

  “都好看,虽然剧情有点儿简单,但画面很漂亮。”

  迟燎还要问:“哪儿的画面漂亮?黑洞旋涡那里还是日光打仗那里?”

  应云碎一愣,浅眯了下眼。

  沉默两秒,他说:“都很漂亮。但我最喜欢Mike坠落星潮那儿,像潜水一样,很梦幻。”

  迟燎扬起了脑袋,志得意满得仿佛他就是Mike:“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应云碎无意识地卷着电影票,圈在自己食指上:“……我听说,这种关于水的特效最难做。对吗。”

  “差不多。就很多喷射啊泡沫啊流散飞溅效果,一层一层的,挺麻烦。而且星潮又想要更绚烂些嘛,得做很久,而且烧钱。”

  应云碎挑了下眉:“这电影特效不会是你参与制作的吧?”

  迟燎微愣。

  “你看到我名字了?”他眨了眨眼,惊喜又不好意思。

  那倒没有,不过挺好猜出来的,这人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应云碎也没想到迟燎这么厉害。比起吃惊,更觉好笑。

  小说作者都会给角色叠各种Buff,天才啊霸总啊,反正不会写啥普通人,应云碎也理解。

  但这本小说非架空,《银河夜游》是真电影,其特效团队WETA也是真实存在的顶级特效公司。

  作者设定一个才满19岁的学生成为WETA的一员,就像在真实的历史事件里塞一个战力满级却还只是小学生的虚构角色,他觉得有点夸张了。

  但他还是夸赞这虚构角色:“没想到你深藏不露。”

  迟燎哼笑声,困意在听到这句话后彻底消散。

  他其实不想在影厅睡的。

  只是昨天去商场进行了漫长的双人份采购,又陪蒋龙康喝了太多酒,今天五点还爬起来做了早餐,确实是有些疲惫。

  再加上电影太熟,每一帧都能想到自己爆肝熬夜的夜晚,当时缺的觉便在这时又重袭了回来。

  应云碎问:“你既然能做这种特效,干嘛还要去我演的那个武侠片儿里打杂。”

  迟燎含糊地说:“随便接接活,赚钱嘛。”

  “你很缺钱么。”

  迟燎点点头,又摇摇头。

  应云碎想起迟燎后面指不定要霸占主角受的公司,端起严肃的长辈脸:“钱够花就行,而且赚钱要自力更生,不要觊觎别人的。”

  “喔,我知道。”迟燎乐了,“云碎哥,你怎么说话老头似的。”

  “……”应云碎无法解释自己的良苦用心,却听迟燎很殷勤乖巧地补了句,

  “不过我听你的老头话,谁叫我们今儿领证了呢。”

  应云碎没回答,默默把玩卷的电影票塞进兜里:“走吧。”

  “好咧。”

  两人并肩走出电影院,气氛莫名和谐。外人看上去甚至不像是才认识一天的。

  应云碎其实一直很擅长晏然自若和各种人打交道,只要他愿意。况且他也摸透了迟燎的性格,很简单,心情都写在脸上,好逗也好哄。

  反派黑化前的性格还是挺好拿捏。

  这会儿迟燎就很明显地在开心,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歌,东张西望着:“午餐你想吃什么?”

  “都行。”应云碎害怕他又要亲自下厨,“下馆子吧。”

  “嗯。”迟燎在手机上搜了搜附近的餐厅,筛选养胃清淡的,“汤锅怎么样?”

  “可以。”

  餐厅人多,他们得拿号排队。两人候坐在餐厅外的长凳子上,迟燎安排:“吃完我就去帮你搬家哈。”

  应云碎一愣:“……今天就搬去你家么。”

  “对啊。”迟燎理所当然。

  应云碎不说话了。

  迟燎也愣了:“你不打算搬?”

  看应云碎犹豫的反应,迟燎就明白了。

  好心情瞬间又没了。

  他绷起嘴角站起来,手插进大衣兜,不让应云碎看到自己的脸。

  却还是忍不住沉下嗓,一字一顿地重复:“你真不搬?”

  应云碎开口解释:“不是现在——”

  这时刚好念到了他们的号,打断了应云碎的话口,他也就先站起。

  迟燎却转身,手指点了下他的肩膀。

  看似轻巧,却相当有力。应云碎直接一屁股又被按坐了回去。

  迟燎两条长腿岔开站着,应云碎端坐的双膝刚好就卡在中间。像被迫坐在了铁塔的阴影下。

  “云碎哥,你可能有些误会。”

  餐厅第二次叫他们的号,吃饭的地方总是嘈杂,迟燎的声音却像是隔绝在外,以一道独有的音轨在应云碎耳畔穿梭。

  “你或许当我是随便玩玩,”他还是插着大衣兜,低头俯视着他,尽量以一张平静的脸,平静的口吻,敛眸缓缓道,

  “但我是认真想和你结婚的。”

  各料汤锅的味道裹着热气,在应云碎苍白的脸上氤氲一层朦胧。他仰起头,橄榄果一样精致的喉结微微凸起,

  “我知道。你也误会了。”他也仰视回他,眼睛像泛了层涟漪,闪过一丝矜傲的坦然,

  “我也是认真的,迟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