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后出去接受视线洗礼的人还是我。
以虞殊现在视物不清的情况, 他连沐浴都尚且不能独立完成,需要我在一旁帮衬,我如何舍得指使他去干活。
他的冻伤在药膏的治疗下刚转好了些, 万一这人拿着水瓢又伸错了地方, 举着沸水往自己手上浇怎么办?
光是思及于此, 我就不由地心惊了一下。
幸好,这陡然暴涨的关注度在入夜时分慢慢地降了下来。
天幕黑沉,我抱着一摞从竹竿上收下来的衣物快步回屋,顺手将门落了锁。
干爽的衣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我忍不住凑近多嗅了嗅, 弯起了眼睛。
将它们放到床上后,我一边叠一边对着虞殊感叹道, “日后你为我写传时,别忘了在里头夸两句洗衣服洗得很干净。”
虞殊一本正经地应道, “是,昭顺三百四十六年秋, 砚卿于南海苜都, 洗什么都干净。”
“不错,”我抬手在他的脸颊上摸了摸, 俯身啄了一口那微微抿着往上勾的殷红薄唇, 信口就来,“此处还要用朱笔圈画着重标出来, 边上注明——璃少御也被洗得很干净。”
他哑然失笑,顺势将我拉近了些, 垂眸低声提醒道, “衣物洗净了要穿, 木碗洗净了要盛饭菜, 那……殊洗净了,砚卿想怎么用呢?”
瞧这话问得,还能怎么用?
定然是熄灯落帐,云翻被涌并一番风疾雨驰,叫这屋里细语阵阵,直到倦意深浓天熹微,方得收了。
我脸上一红,虽然对他话中暗藏的引诱再清楚不过,但还是敛住了荡漾的心神,装作不解风情似地推开这送到面前的美色,轻咳一声道,“明日要启程去往逸都,早点休息。”
虞殊眼中划过一丝遗憾,顺从颔首道,“听砚卿的。”
屋内的气氛有些旖旎,叫人心乱,我站直了些身子,刻意挪开了视线,回过头去继续叠衣服。
不得不说,干活是一件让人能很快平静下来的妙事。待到拿着大方巾开始收拾行囊时,我脸上发烫的感觉已经消失得所剩无几了。
“你明日要穿来时的那一身,还是你带来的那套云青色衣衫?”
他本来罩在外头用来防寒保暖的裘衣被我当成赶冰鬼的武器用火折子给点了,烧得不像样,后来直接扔在了海边上没带回来。这两套是普通的冬装厚度,扛不住极寒,要出去就只能再随便找点什么厚衣服披一披了。
虞殊靠在床头没立刻回答,反而问我,我明日要穿什么。
我实话告诉他,这儿我的衣服只有阿嬷给的粗布衣衫,两套一模一样的款式,没有什么好选的。
他思索了一下,让我试试云青色那套能不能穿。粗布衣服太薄了,就算裹棉衣也顶不住,会冻病的。
“要不换一套,我觉得这个颜色更衬你。”我拎着衣衫在烛光中仔细瞧了瞧,道。
“这一身新一些,”他说,“另一套穿久了有磨损,到人前不好看。”
皇帝如何能穿有瑕疵的衣物。他把好一些的留给我,意在不想让细枝末节的不足影响了我在旁人心中的威仪。
我受下了他的好意。
换上衣衫与长裤,我简单系了一下带子在屋内试着走了两步,拎了拎裤腰与他说,“除了袖子和裤腿有些长外,别的都挺好的,能穿。”
虞殊眯起眼,想瞧瞧我穿他的衣服是什么样子的,但烛光太暗,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得失落地靠回了枕头上。
“能穿便好。”他说。
相处多时,我对他的情绪变化已了如指掌。
见他情绪不高,便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身上,让他靠触觉感受一下。
虞殊仔仔细细地从衣襟摸到衣摆,良久后点头道,“是大了些。”
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穿他的衣服,早在清平殿时就已穿过几回了,但要论穿出去见人的话,这还真是头一遭。
我怕沾到灰弄脏,只试了试便将它收了起来,放到了柜子里去。
“砚卿。”
正要关柜门时,虞殊突然唤了我一声,我不知他要说什么,回过头略带疑惑地问,“怎么了?”
“下回,”他停顿了一下,眼睫颤动,“能穿着殊的衣服睡觉吗?”
此睡觉是不是那个正经意思的睡觉,非常有待考究。
我耳根微红,没想到试个衣服还能给他打开新思路,捂脸半晌,无奈地应了。
“笃笃——”
静默间,屋门突然被人敲响。
我想不出这会有谁会来找我们,没急着过去开门,先扬声问了句,“是何人?”
“我,杜晓。”外面的人道。
“杜哥?”我把门闩拉开,见外面站着的人果真是杜晓,便朝他笑了笑,“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杜晓有些拘谨地搓了搓手,问我能不能进去说。
我将他迎进屋,他瞥见斜倚在床边的虞殊一直在望着我,忍不住开了口,称我二人好生恩爱,眷侣情深。
这话中似乎隐隐带着点艳羡的意味,让我不由地想到了我做了梦,心急地想要找到虞殊的那天早上,他在告诫我之前所说的那句,“你这副样子和我当时很像”。
他也与爱人被迫分隔了吗?
我思索着,拎起茶壶要倒茶,杜晓却朝着我跪了下来。
“杜哥这是做什么?”
杜晓将头伏在地上,前额紧紧贴着地面,“草民先前不知您是圣上,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圣上恕罪。”
他对我多有帮助,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会怪罪于他。
“平身吧。”我叹了口气,伸手虚扶。
但杜晓不起来,他说有事要求我。
“说来听听。”
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太过超标的请求,我都会满足于他。
“圣上,草民求您帮忙找一个人,”杜晓说着,话音中带上了些许哽咽,“只要知道他在哪就行,草民会自己去寻的,不劳烦圣上。”
原来他有个去了中原考功名的心上人,说好春末考取功名就会回来,但之后直到现在都了无音讯。
此人身体素来孱弱,杜晓很担心他的情况。
“那人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孟宽。”
我有印象,“春试他考得不错,后来似乎是被安排去了……丹城?”
【作者有话说】
晚安!
感谢在2024-04-01 01:00:05~2024-04-03 00:3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呀,好无聊啊,但是 20瓶;落雨纷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