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自己家之后,看到小保姆乔治在擦玻璃,对于它这半夜三更的行为,陵珩兮有些无法理解,问它,“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打扫卫生?”乔治把它的头飞到陵珩兮胸口高度位置,声音里甚至还有一点委屈。

  “我是问,你为什么现在擦玻璃?”陵珩兮敲了敲它圆圆的脑袋。

  乔治脑袋的电子屏上出现一张流泪表情包,“喻爸爸说我不够智能,没有主观能动性。”

  “所以你就用半夜三更擦玻璃的行为来表现你的主观能动性?”

  “在日程安排里,应该早上九点擦玻璃。”它转了一圈脑袋,“我改到晚上十二点了。”

  “不好吗?”乔治很沮丧。

  陵珩兮却觉得很怪,相当怪,他认为乔治的智能已经超出保姆机器人的级别了。

  “很好,至少比圆圆好。你继续。”

  陵珩兮绕开它上楼。却听到乔治继续嘀咕,“可是这好像不是在夸我啊。”

  竟然还能分辨出玩笑,陵珩兮压下心头奇怪的想法。到书房找喻慎,喻慎正在认真工作,他在门口看了一会突然问,“你是不是对bate都特别好心?”

  喻慎今晚对邵易的关心也有些不同寻常。

  喻慎抬头看他,似乎在说,为什么这么问。

  “还是说你认识他的父亲?”陵珩兮走近他,“我之前没注意,邵珏的另一半曾经是郑教授的学生?”他回来的路上重新看了一遍邵易的资料,才注意到邵易父亲郑平是佟将戎前妻的学生,也是个生物研究员,只是多年前出国留学后没有再回来。

  喻慎难得诧异,他说道,“老师同我介绍过他。”

  “你们有过合作?”陵珩兮奇了,这个世界比想象中小多了。

  喻慎摇头,“我们的理念不和。”

  “那么他死了之后,关于邵易的事你为什么没和我说?”还是警方几番折腾才联系到的四姐。

  “我不知道他死了。”喻慎微微蹙眉,“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老师提起他。”这倒是不出陵珩兮意料,他猜他们也不熟。

  “阿珩,邵易他还是个孩子。”

  “嗯?”陵珩兮不明白他提这个干嘛。

  “未来,他应该属于自己。”

  “你倒是很关心他,不过他得自己做选择。”陵珩兮笑了,“爸爸不会干涉他的,陵瑾川那样不学无术他都不管,他就是个利益至上的人,才懒得操心儿孙。”

  喻慎看着他,那双眼睛很黑很沉,是暮色四合的天与地,里头只有一人拥有色彩。陵珩兮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看着自己,但又觉得有些沉重的东西在他眼睛里,挥散不去。

  他淡淡的说,“阿珩,我不能失去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陵珩兮有些情动,他搂住喻慎脖子,“你表现好一点,我再考虑。”

  喻慎将他抱坐在书桌上低头吻他,却是蜻蜓点水一样落在他的眼睛上,然后分开。

  陵珩兮享受的眯起眼睛,“我觉得我们很适合要一个孩子。”他已经从要生个alpha争家产到了非要喻慎服软的地步。

  “不好。”

  “为什么?”就知道他不会答应,陵珩兮已经麻了。

  “我爱你。”

  很好,陵珩兮想,这家伙又开始转移话题。

  但随后喻慎又俯身吻了下来,和他一起进了浴室。

  等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喻慎当时的愧疚和悲伤,知道他所说的背后逻辑,才感觉这个世界是真的荒谬。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陵珩兮接到杨杨电话,杨杨告诉他自己这些天都很安全,而且有定期向他发邮件,只是不知道邮件为什么没有送到他手上。陵珩兮一向没有回复这类邮件的习惯,所以他也没有发现异常。至于打不通电话他这段时间单方面失联还是昨晚见到田息才知道的。

  他的终端功能使用没有异常,现在看来是他的终端被动过手脚。并且田息出发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他们直到昨晚才遇到。只能说对方对他这边的情况了如指掌。

  非常嚣张,而且充满挑衅。

  陵珩兮按下心中怒火,让他们不用管其他事,先回来再说。

  在他盘算着究竟是不是陵璇霜姐弟对邵易动手的时候,邵易左思右想两天决定答应陵段安做自己监护人换墓地的条件。他想反正自己还有两年就成年了,目前完成爸爸的遗愿比较重要。对于他做这个决定陵珩兮毫不意外,他早觉得这个大侄子有点缺心眼。陵玖之倒是欣慰于他回陵家这件事。

  在办完监护手续的第二天,陵段安就安排了邵珏夫夫下葬,没有举行葬礼,亲自带着邵易去的墓地。

  这天是个阴天,陵珩兮也去了,他惯例在山下买了一束郁金香。

  上山的时候,邵珏的墓碑已经立好,碑上贴着他和他爱人沈平生前的照片。邵珏看起来三十左右年纪,温文儒雅,形容消瘦,笑意不达眼底,陵珩兮看着一阵恍惚。他印象里邵珏好像是个少年,青春叛逆,但仔细一想,那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他死在十年前,死时已经三十多岁。另一张照片上的沈平相貌端正,带着眼镜,很是斯文,稍微侧着脸,就好像在注视着另一张照片里的邵珏。

  闲杂人等已经被清场,墓碑前站着四个人,邵珏的父亲、妹妹和儿子,还有出人意料的菲尔德上将。

  菲尔德穿着军装,一向耀眼的金发在阴沉的天色下都显得有些憔悴,他应该只比陵珩兮早一步,陵珩兮听到他问,“为什么给他挑了一张看起来这么不开心的照片,他不会满意的。”

  邵易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这是爸爸自己选的。”他强调道。

  “为什么?”菲尔德问。

  邵易不想回答他,“你是谁?”

  “我是他的……朋友。”菲尔德回答道,随后他又问,“他在国外不开心吗?”

  对于菲尔德是自己爸爸朋友这件事邵易没信,要是朋友,他怎么没听爸爸提起过这个人。而且他爸爸最讨厌alpha,怎么可能和alpha交朋友。他没有理菲尔德,而是直接和另外三个人说,“你们能让我单独和我爸爸父亲呆一起吗,我们一家人有话说。”

  他的话没有人采纳,陵珩兮上前把花献给两个墓碑,邵易看他一眼,“我父亲不怎么喜欢郁金香。”

  “送你爸爸和爷爷的。”

  看着那束郁金香,菲尔德不知道想起什么,他伸手拂了一下墓碑上的邵易,“段叔,我先走了。”

  陵段安点点头,过了会他说,“你们也先回去吧。”

  邵易不听他的,在墓碑前蹲下来,“我还有话说。”陵段安也没管他,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弯腰拾起邵郁墓前的郁金香,低声道,“悠如一直都把你当老师。”

  陵珩兮和四姐下山,走了几步后陵玖之又回头,她看着陵段安高大孤单的背影问陵珩兮,“爸爸他,爱过我的父亲吗?”

  这让陵珩兮怎么回答呢,他当然是觉得不爱的。突然想起以前沈悠如带他们来看望邵郁的时候。

  那是清明,陵段安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开,他们才上山。沈悠如把郁金香放到邵郁墓前,然后说道,“老师,我很快就要和陵段安离婚了,到那时候你就原谅我吧。”

  说着她又笑了,“我和唐小虎好了很久,他一直没管,直到现在要让唐家给他那块地才找人捅出来,刚刚估计急着签合同去了。”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他哪一点值得你喜欢。”说着她轻轻点了一下墓碑,“不要怪我在小孩们面前说这些,我正打算教育他们关于爱情和婚姻。”

  沈悠如拉过来陵珩兮和陵玖之,对他们说道,“你们可能之前不明白我为什么年年都来看他,因为他曾经是我最爱的老师。”

  “他年轻英俊,温柔富有,就是因为所谓爱情,他现在只能在墓园,原来他什么都可以拥有的。”

  “妈妈?”陵珩兮不安的喊了沈悠如一声,他觉得现在的妈妈特别奇怪。

  沈悠如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细语,“阿珩,记住,除了自己,这个世界没有值得你爱的人。”

  “或许以后会有人会以爱情的名义来欺骗你的婚姻,但这是因为他们付不起与你婚姻等值的代价,所以巧立名目。也许之后的时间里,会有很多人同你指责我的背叛与出轨。但我与你爸爸是公平的,我没有理由被爱情和婚姻的道德捆绑束缚,我应该和他同等自由。”

  说完自己的理论,她和邵郁告别,“老师,下次再见的时候,我就可以和你说,我想做的是什么了。”

  回忆到沈悠如最后释然又悲伤的脸上,陵玖之已经回头,她没有打算在陵珩兮这里问到什么,两个人聊了几句工作各自回去了。

  对于死去的人来说,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