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予刚刚是醒着的,实际上在闻淮野抱着他上楼的时候,他就醒了。

  他只是想继续装作睡着的样子,在闻淮野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睁开眼睛,调皮的恶作剧一下。

  他感觉到闻淮野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到了床上,轻手轻脚地给自己盖上毯子,然后好似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即使没有睁开眼睛,阮星予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接着便感知到对方指尖带着温润的触感,轻轻划过自己的脸颊,最后落在了唇边。

  阮星予在心里偷笑,想着马上自己就要睁开眼睛吓哥哥一跳。

  他在心里倒数着三个数字,三,二,……

  数到一的时候他却愣住了,因为下一秒阳光短暂的消失,同一时刻温热又有些急促的呼吸停靠在他的面前。

  还有,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唇上落上了若有若无的触感,时间短到好似只有一秒。

  阮星予的心跳蓦地落下一拍。

  但下一秒,面对面的呼吸感和绒羽般的触感都消失不见了,仿佛刚才感知到的一切都似幻觉。

  阮星予的心脏抑制不住地快速跳动起来。

  刚刚是的什么?是……吻吗?还是自己的错觉?

  如果是吻的话,哥哥为什么要在他睡着的时候吻他呢?

  如果真是的吻的话,为什么这次他会吻在自己的唇上呢?

  阮星予自觉闻淮野是他最亲密的朋友,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家人般的存在,他们之间有过无数亲密的肢体动作,有过无数的晚安吻。

  那些吻会落在他的额头,落在他的脸颊,可从来没有落在他的唇上。

  如果刚刚那是吻的话,为什么哥哥会亲在这里呢?

  还是说,刚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闭着眼时的错觉?

  阮星予胡乱地思考着,感觉到对方的离开,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阮星予的表情里带着困惑和不确信,轻轻咬了咬唇。

  然而时间并没有因为他的困惑而停滞,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很快,他们迎来了高校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那天,闻家和阮家的每一个人都来到了现场,每个人都穿很的正式。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戴上了同样的领带。

  那条领带的图案看起来是小孩子稚嫩的涂鸦,画着三只猫猫头和四只狮子贴在一起。

  那是阮星予和闻淮野小学时画的,那时学校里有一门手工课让孩子们自己动手设计服饰上的图案,阮星予和闻淮野一起画出了这样的图案拿给家人们看。

  大人们非常喜欢,特意把这张画保留下来做成了领带上的图案,每个家庭成员都获得了一条。闻淮哲当时看起来嫌弃,却转头把它挂在了衣柜最显眼的地方。

  阮星予和闻淮野和其他毕业生一样,穿着少年制式的西装,两人身形挺拔地站在一起,手里捧着家人们送的蔷薇花,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欣慰和开心,一起拍照留念。

  随着“咔嚓”一声,纪念照定格,阮星予和闻淮野也迎来了他们高中时期最后的一次假期。

  假期之前,两人就已经和水裕,武禾商量好了计划,在正式去到大学之前,他们四人要一起去其他星球来一趟毕业旅行。

  为此出发前,四人专门去学习了滑板课程,在他们的日程计划里,有一条专门为滑板而建造的公路,体验极佳,不能错过。

  四人大概花了一周多的时间学习,不出所料的,闻淮野学得最快,水裕摔得最多,但水裕每次摔倒在地他都显得十分的佛系,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淡定地躺平,淡定地在地上坐一会再起来,仿佛摔倒的不是自己一样。

  阮星予因为有闻淮野无时无刻的贴身保护和一对一额外教学,没有一次跌倒过。

  武禾也几乎没有摔过,倒不是因为他的技术非常好,而是他鹈鹕的原形起了大作用,每次马上要摔倒的时候,武禾就马上变回原形飞起来,身上的衣服也瞬间飞到半空,之后他再乐此不疲的用大大的嘴巴和喉囊衔起衣服去把衣服重新穿起来。

  在他们出发的前几天,有天中午吃完午饭以后,阮星予就发现闻淮野就不见了,整个下午都没有看见他。

  夜幕降临之时,阮星予独自坐在秋千上,微微荡着,眺望着脚下的城市夜景。

  这是首都星最繁华的城市,到了夜晚,霓虹闪烁,灯火辉煌,纵横交错的大道与鳞次栉比的高楼发出流光般的幻影,费恩河从城市中穿过,费恩河前璀璨的巴洛克式建筑便是联邦最高议会大厦,游船陆陆续续从前经过。

  阮星予望着眼前的夜景渐渐出神,思绪回到了那个雨过天晴后的下午时分,片刻阴影里,无法分清虚实,轻如羽翼般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唇间。

  秋千渐渐停止了摆动,阮星予神情恍惚着缓缓伸出手,覆在了唇间,表情中染上了困惑。

  蓦地,秋千重新开始了摆动。

  阮星予猛然间回过神,转头望见闻淮野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浅浅笑着看着他,轻轻地帮他推起了秋千。

  像是条件反射般,刚刚的困惑和怀疑全部烟消云散,阮星予倏然笑了。

  闻淮野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发丝微微凌乱着,好似刚刚从哪里赶路回来。

  阮星予脱口而出问道: “哥哥,你去哪里了?”

  闻淮野笑意更深,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道: “有事情出门了。”

  阮星予露出疑惑的表情,是什么事情呢,闻淮野虽然在笑着,可看起来却有些疲惫。

  秋千摆动的幅度慢慢变小,闻淮野话题一转: “我带了礼物回来。”

  阮星予稍稍吃惊。

  闻淮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戒指握在了掌心里。

  那是一枚银色的素圈,仅有的装饰便是小小一朵精雕细刻的蔷薇花。在月光下散发着银色的光芒。

  尽管它的外观简约,但只是看它的外观就知道它材质上佳,绝非一般。

  阮星予接过素圈,指尖轻轻摩挲,素圈内侧有一处“R”字的刻痕,代表着它的拥有者。

  “当做毕业礼物。”闻淮野低声道, “喜欢吗?”

  阮星予莞尔,点点头开心道: “喜欢。”

  闻淮野的眸子里像是闪烁着繁星,他接过戒指,轻柔地帮阮星予戴在了右手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合适。

  他的嗓音温柔且磁性: “喜欢就好。”

  阮星予向着空中悬着的圆月伸出右手,喃喃着: “很漂亮。”

  又转头看向闻淮野,眼眸弯起: “谢谢哥哥。”

  闻淮野笑得温柔。

  三天后,闻淮野,阮星予,水裕,武禾踏上了闻家的私人飞船,来到了毕业旅行的目的地白塔星。

  刚来的第一天,他们便租了一辆敞篷越野车,闻淮野和武禾都有驾照。

  闻淮野戴着墨镜,穿着黑色的无袖T恤,坐在驾驶位,阮星予坐在副驾驶,水裕和武禾坐在后座,行驶在路上,车里播放着轻快风格的摇滚乐。

  四周的空中漫天飞舞着五颜六色的热气球,它们升腾在橙黄色与淡蓝色的天空里,上面是借此俯瞰原野的游客们。底下的公路上行驶着像他们一样形形色色的车辆,公路旁是散落着的城市建筑。

  阮星予张开手臂,感受流动着的自由的风拂过他的脸颊,从他的指缝间穿过。

  四人欢呼着,大笑着,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干脆打开了座椅上的安全装置,站到了座位上,和最近的热气球上的游客挥着手,不认识的游客也挥舞着手热情地回应他们。

  之后快乐继续延续到了滑板,第二天他们途径了那条专门用于滑板通过的公路。周围尽是高低起伏的原野。

  四人穿戴好了装备,欢呼一声,滑向前方。

  他们用身体控制着滑板,在平整开阔的道路上自由驰骋,感受风不断地穿过身体,衣摆在身后猎猎作响。

  他们俯下身体,降低重心,滑过弯道。路过瀑布之时,溪流的撞击声也似乎在为他们鼓掌。

  少年们疾驰的身影在第三天来到了郊外原野。这里漫山遍野间开满了粉白相间的花朵。四人全都化为了原形,在花海间漫无目的,自由地奔跑着。

  白狮已几乎已经长到了成年狮子的身形,威风凛凛,极具压迫感与震慑力,奔跑时力量感与速度堪称完美。

  白狮背上的短腿长毛小猫咪,身形被衬托得小巧可爱,毛茸茸的尾巴蓬松极了,和身体一般长。小猫咪的尾巴在空中打着弯竖起,心情很是愉悦。

  小猫咪时不时望向半空中飞着的鹈鹕,鹈鹕的翅膀又宽又大,比大多数的同类都要宽大有力,这是武禾二次进化后的结果。

  武禾是他们四人之中最先完成二次进化的,如果说兽人一生中有两个关键时刻,一个是幼时的化形,另一个就是代表着真正成年的二次进化,不同的种族,不同的个体会在人形十八岁左右完成第二次进化,使得原形的某种特征更为突出或者异变,以及同步开启精神海,并根据最终进化结果进行个体评定。

  武禾是在高中即将结束时完成了二次进化,为此武禾在中学时期短暂的成为了班级里的风云人物,毕竟在中学时期便完成进化的比较少数,更多的还是在大学时期甚至更晚。

  武禾颇为自豪地扇动着宽大的翅膀,语调上扬着问道: “怎么样,我二次进化后是不是很帅气?”

  他的背上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显得非常平静淡定: “哦。”

  “哦?!”武禾炸毛, “多说几个字会怎么样哦,你这只水豚!”

  此时的水裕依然平静淡定地站在鹈鹕的背上,情绪十分稳定。

  武禾:服了这个老6.

  大片大片的浓积云越过原野,遮住了阳光。待云朵告别,微风拂过花海。

  花海之间,仰躺着一起睡着了的四只,睡成了一个圆圈。

  小猫咪被白狮搂在怀里,梦中依然欢愉安宁。

  武禾和水裕也睡得四仰八叉的。

  夏风轻手轻脚地拂过,也不愿打扰属于他们的这一刻。

  ……

  转眼便到了假期出行的最后一站,芙维纳海滩。这里气候温暖,碧海,蓝天,沙滩,还有住宿娱乐设置一应俱全。

  四人包下了距离海滩非常近的一栋度假别墅,吃饱喝足后,准备收拾下去往海滩。

  房间里,阮星予换了一身清凉的装扮,匆匆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打开门,闻淮野已经换好了衣服在等他。

  看到阮星予出来,闻淮野不自觉地便挂上了笑意,视线落到阮星予的右手,闻淮野的眼眸瞬间暗了下去。

  他走到阮星予面前,在阮星予疑惑的视线里,轻轻的把阮星予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

  一只手明显比另一只手大了一圈,看起来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把对方包裹住。

  闻淮野垂眸,阮星予右手的无名指上空了。

  “摘下来了吗?”闻淮野语气温柔中难掩一丝丝失落。

  阮星予恍然大悟,急忙解释道: “我怕一会在沙滩上会不小心丢了,所以先摘下来了……”

  阮星予扯开薄衬衫,露出内衬里胸前的口袋,从里面拿出了那枚戒指。他正打算放进行李箱里锁起来的。

  闻淮野接过了戒指,一手轻轻握住了阮星予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极其温柔地把戒指重新给他戴了回去。

  闻淮野扯出一个笑容,语气温和道: “戴着吧,待会会有很多其他人在,我给你找一下固定器。”

  阮星予稍稍偏了偏头,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其他人是什么意思呢?

  戒指被重新戴好,闻淮野像是平时那般揉了揉小猫咪的头,蜜棕色蓬松柔软的发丝从骨节分明的指缝中穿过。

  阮星予倏然屏住了呼吸,记忆瞬间回到了那个雨过天晴的下午,那时的疑惑和不确信情绪像是潮水般涌了过来。

  阮星予还有些片刻的晃神,不由自主喃喃道: “嗯……好……”随即晃着神转身向外走去。

  “宝宝。”闻淮野在身后叫住了他。

  “嗯?”阮星予猛然转身,却发现闻淮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他们之间的距离非常近。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他的头上响起: “宝宝,你……”

  说着,闻淮野轻轻俯身,缓缓向他靠近。

  闻淮野的面容逐渐贴得越来越近,阮星予几乎可以在他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太近了……该不会是……

  那个无法分清虚实,轻如羽翼般的触感瞬间回到了他的脑海,阮星予蓦然睁圆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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