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公开恶灵和女巫的事,可以让我来告诉他们吗?”送走骑士后,凯雯对两人道,“我想亲手为这份执着的爱恋画上句号。”

  “可以啊。”尤尔欣然点头。

  等村民们匆匆赶来,骑士早已带着塞拉远去。

  石十恶狠狠冲上前:“喂,你们怎么就看着圣骑士离开,他走了我们怎么办!”

  “就是,我们还等着他除掉狼人呢。”

  “来的正好,我们正需要再开一次集会。”凯雯将手熟稔地搭在石十肩膀上。

  石十甩开他的手:“少给我动手动脚。”

  “你们不是想知道骑士为什么离开吗,把剩下的村民全部叫过来,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凯雯道。

  在本该是吃晚饭的时间,村民们聚集在神明塔前,听凯雯一咏三叹地还原真相。

  他如同讲一个浪漫的爱情悲剧,以女巫为主视角,从十几年前说起,期间穿插恶灵与骑士,一个隐忍多年尝尽仇恨,最后以生命为代价为爱人复仇的故事展现在众人面前。

  尤尔如有所感地倾听着,凯雯是个很优秀的讲述者,他好像更能理解佩佩女巫的心情了。

  他以为女巫制毒药、躲人群是因为刻骨的仇恨。

  “居然是爱吗?”尤尔神情有些动容。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有很多表达方式,可以像他父母一样把彼此当做人生的全部,也可以像女巫那样为爱人永远孤独,还可以像骑士那样,向对方挥出利剑的同时也包容她一半黑暗的灵魂。

  他往宿林身边靠了一步,宿林从发呆的状态中醒来低头看向他,手臂在对方靠过来前就下意识摆出保护的姿势。

  “我在靠近你的时候心跳会加快。”尤尔也抬头看着他,那双惯常神经质的雾蓝色眼眸深处,藏着难以言说的温柔深海,“所以我想,我也是爱着你的。”

  讲述完毕,凯雯眼角落下一滴泪。

  然而现场真正能理解凯雯的少之又少,他们饿着肚子过来只想知道骑士为什么走,谁要听凯雯这些废话。

  “靠,女巫死了,骑士也走了,我们村要怎么办。”

  “凯雯在叽叽歪歪些什么,谁关心那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男人是魔物还是人类,我只关心狼人什么时候死光。”

  凯雯似笑非笑地看着出声的村民:“跟你们这些没有情感细胞的人交流真是费劲。”

  不过女巫的心愿总算是达成了,没有人再认为她的丈夫是魔物,尽管他们并不在意她费尽心思证明的真相。

  村民们骂骂咧咧地散场,凯雯全场维持着骂不还口的微妙笑容,等人群散光后,凯雯浮于表面的笑意彻底消失。

  “早晚弄死你们。”凯雯轻声道。

  “这天也不晚了。”尤尔走过来。

  “真高兴我还有你们,要是留我一个人在这座暗无天日的村庄,我会疯的。”凯雯默默垂泪。

  尤尔拍拍凯雯的肩膀。

  “等等。”凯雯反应过来,“你们这是同意了?”

  尤尔:“嗯,不过我们还是争取活过今晚吧。”

  骑士走后当天晚上,村庄刮起狂风,窗户被震得作响。

  尤尔端起碗埋头喝下一口热汤,看向昏天暗地的窗外,失去强神的村庄,在夜晚就是一个大型屠宰场,不知道今晚会死多少人。

  听见桌边放下碗筷的声音,尤尔收回视线看向擦拭嘴巴的宿林。

  就在之前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眼前这个叫宿林的人,已经是他的了。这样想着,尤尔挺直腰板,对变成男友的房东提出要求:“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

  宿林动作一顿,将手帕放在桌子上回望他。

  宿林还没回复,尤尔先像只泄了气的气球,气势一下子弱下来小声问:“可以吗?”

  他用期待紧张的神情等待许可,没想到宿林拒绝了他,宿林摇摇头:“有,危险。”

  尤尔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宿林不是在拒绝他,而是知道晚上不安全,没办法正常休息。

  说完,宿林向尤尔伸出手。

  尤尔将手放在宿林手上,宿林抓住他的手把他带回卧室。

  “不是说会有危险吗?”尤尔看着宿林铺被子,有点搞不懂宿林的打算。

  等到夜晚真正到来的时候,尤尔终于明白过来宿林的用意。

  他是被玻璃碎裂的声音吵醒的,尤尔骤然睁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声音从隔壁发出来,也就是他原本的房间,有什么东西破窗而入,咚地一声踩在地板上,声音在一个地方停下来,紧接着他听到一声撕裂声,尤尔觉得撕裂的应该是自己的被子。

  “宿林。”尤尔坐起身朝身边轻声喊道,他垂在床上的手有些绷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的方向。

  他感觉到隔壁的脚步声在逐渐靠近。

  忽然肩膀处搭上一只手,宿林又让他躺了回去。

  宿林翻身压过来,在他脑袋边上摸索着什么,尤尔屏住呼吸,有些不知所措。

  下一刻,尤尔身下一空,还没来得及体会短暂的滞空感,后背又接触到柔软的垫子。

  他们掉进了床的内部,床板从两边徐徐合拢,将两人封锁在下面。

  狭窄的空间中,呼出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炽热。尤尔将脸偏向一边,张了张口,耳边传来门被暴力踹开的声音。

  一双温暖的手将他的脸轻轻摆回来,尤尔睁大双眼,唇边贴上了一瓣更加温暖的触感。

  狼人没有发现住户的影子,来到床边一拳锤在空荡荡的床板上。

  “唔......”

  尤尔连忙止住脱口而出的喘息,狼人徘徊在身边,稍有不慎就会发现他们,脑海里无法抑制地想象出狼人把他们刺成一串的血腥画面。

  而他们还在底下接吻。

  舌尖被入侵者顷刻间占领,扫荡过口腔中每一处,黑暗放大一切的情绪。担忧、恐惧、兴奋和暧昧全部杂糅在一起,爆发奇妙的化学反应。

  狼人没有离开,他扫视每一个角落,不相信房间没人。

  一只猩红眼珠出现在床底,眼珠转了一圈,将床下的景象收尽眼底,没人。

  狼人走到窗前猛然拉开窗帘,没人。

  衣柜——没人。

  收纳箱——没人。

  狼人怒吼一声,将墙角堆放的杂物甩倒在地。

  还是没人。

  尤尔颤抖着扬起下巴,一股电流顺着尾椎一路往上,经过之处激起一阵酥麻,他的瞳孔竖成一条笔直竖线,攥住宿林领口的手微微颤栗。

  他快要抵抗不住了。

  终于,狼人搜寻无果后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外面声响彻底消失,宿林放开他的唇。

  新鲜空气一下子灌入,尤尔胸膛剧烈起伏着,劫后余生的欣喜有之,深吻时的缺氧亦有之。

  尤尔眼眶红红的,像是被欺负惨了,用没什么威胁力的声音控诉道:“宿林你这个坏家伙。”

  床板两边打开,尤尔从里面出来,在下床时被宿林拉住手。

  “我要回自己的房间。”尤尔道。

  宿林抓住他的手臂不放:“不。”

  尤尔用力扯了扯,结果把自己扯了回去,他跌坐在床上,眼里有些茫然:“你怎么欺负人啊。”

  宿林松开手,蹲在尤尔面前,亲了亲他的鼻尖:“没有。”

  “我要回去。”尤尔不为所动,刚站起身腰间被环上一双手臂。

  宿林脑袋在尤尔腰上蹭了蹭,用特意放软的低缓声音道:“不。”

  宛如撒娇又轻又淡,尤尔耳根一软,很没原则地留了下来。

  狼嚎声一直持续到凌晨,直到神明塔发挥压制作用,狼人遁入人群恢复人样。

  尤尔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宿林打了一个哈欠,脸色十分阴郁。

  房间还是一团糟,两人都没忙着整理,反正下一次夜晚狼人还会过来。

  宿林去查看厨房,尤尔半阖着眼在门外刷牙。

  晨雾很浓,大团厚实的白色腾升,弥漫整个街道,将村庄衬托得死气沉沉。

  吃过早餐,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道上。他们之前距离近五十米,是能看到对方的最远距离,充满戒备和不信任。

  不一会儿,街边房子里走出一个村民。

  洱号佝偻着身体,衣服单薄体型瘦削,像个饥寒交迫的难民。他看见两人本想上前,但又仿佛顾及什么,踌躇一会儿远远走开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来到神明塔前,宿林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有五个人,他们齐刷刷盯着宿林看。

  琪娜和琉金两夫妻一南一北坐着,自从提卡死掉以后,两人之间产生了隔阂,琪娜搬了出去,不知道住在哪栋房子里。

  伊布抱胸靠着神明塔,他是目前场上最强壮的男性,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

  麦卡吃完面包在吮吸手指,凯雯在仰着天打哈欠。

  每个人都保持着很大的距离,用怀疑的眼神相互凝视。

  又过一会儿,尤尔也到了,被所有人注视的人就变成了尤尔。

  之前躲开尤尔宿林的洱号匆匆赶到,找一个无人的角落蹲着,养马的巴豆和种菜的石十陆续到达,几分钟后得文也过来了。

  又过半小时,没有一人出现,现场陷入诡异的寂静。

  “喂你们怎么说。”一旁沉默的伊布突然开口,“难道只剩下我们十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