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经过大约一小时的行驶, 最终来到西城郊外的一处城乡结合部,放缓了车速停在村头,让赵舒权和曹瑞在车上面面相觑。

  “真的是在这么, 瑞儿?这里……”

  这里好像是外来务工人员会选择的租住地。赵舒权实在很难想象高湛会住在这里。

  曹瑞也有点懵:“可是我把定位原封不动发给了司机师傅啊……”

  司机出声维护自己的专业性:“按照曹少爷给的地址,确实就是这个地方。”

  两个人对视一番,曹瑞拿出了手机:“要不我给高老师打个电话吧。”

  说着又叮嘱赵舒权:“我没说你要来。你别出声。”

  赵舒权乖巧点头。他知道这次整件事情当中,最受牵连的其实是高湛。自己跟曹瑞再怎么闹腾是两个人之间的事,高湛算怎么回事?人家好心帮忙, 背着黑锅,还被他赵舒权各种针对, 换一个人早就跟他掀桌子不玩了。

  但那到底是高湛。冷静下来的赵舒权舍不得这样一个朋友,因而主动跟曹瑞表态, 只要高湛能原谅自己,无论怎么道歉都可以。

  好在, 高湛没有拒绝曹瑞登门见面的请求,只是提供的地址让人有点看不懂。赵舒权记得, 高湛一直租住在市区的一栋高档公寓,从来没听说他在城郊还有个住处啊。

  曹瑞那边的电话打了短短几分钟,结束之后很肯定地告诉他:“高老师说地址没错,他已经在家里等我了,让我从村头走进来,第二排房子左转, 走过三间之后再右转, 一棵大柳树下有个红色院门的小院……”

  赵舒权:“……”抗战老片呢这是?

  他叹了口气拉开车门, 吩咐司机找个附近的停车场什么的把车停了, 等自己电话,决定步行跟曹瑞去找那个“大柳树下的红色小院”。

  走在村子里, 遇到的人不多,偶尔有在自家院子里喂鸡、干活的老人见到他们,都会好奇地盯着他们看。赵舒权知道在这里不用担心会被认出来,也不用戴帽子戴口罩遮掩面孔,大方地跟村民点点头、笑一笑,也缓解下自己略带紧张的心情。

  他虽然觉得高湛不会为难自己,也很清楚事情是自己做错了。高湛那么孤高的性子,外柔内刚的,跟自己割袍断义并非不可能。

  大柳树下的红色小院很快出现在视野中。曹瑞拉紧了赵舒权的手,带着点期待的语调欢快地说:“舒权你看,是不是那间房子?我们到了是么?”

  赵舒权“嗯”了一声。曹瑞左手上的戒指硌着他的手,让他觉得心里满满的,根本不可能再去吃曹瑞跟任何人的醋。

  原来自己在这段关系之中,也一直是那么不自信,生怕曹瑞厌了倦了、不要自己、选了别人……

  红色院门的小院从外观上便与周围的民居明显不同,一看就是经过了重新改造,以白色和原木色作为主色调,设计更为现代化,红色的圆形大门亮眼又喜庆。

  曹瑞惊讶看向赵舒权的目光中充满了喜爱之情。赵舒权敦促他上前敲门,同时轻声承诺“以后结婚了咱们搞一套更好更大的”,成功收获少年恼怒的一胳膊肘。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人蓄势待发的开场白却在见到一个纤瘦柔美的陌生青年时齐齐吞进了肚子里,呆愣当场。

  青年看了看他们,柔柔一笑:“你们就是老高的朋友吧?请进。他在准备点心等你们,让我过来开门。”

  赵舒权看着对方一副东道主的架势更加傻眼:“请问,您是……”

  青年笑了笑,边侧身让路边轻声回答:“我姓杜,是老高的朋友,叫我小杜就好。”

  小院原本是普通的农村自建房,经过现代化的设计改造之后,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优雅面貌。院子干净整洁,起居、会客、卧房分工明确,卫生间也经过了现代化的改造,充分保证了居住的便捷和舒适。

  院子里有一个小小的阳光房,角落处有一间爬满了葡萄藤的凉亭,架子上下趴着几只猫,晃着尾巴慵懒地打量着客人。

  曹瑞拉赵舒权衣袖:“舒权,有猫哎。我听高老师说过,他养了好几只猫,我还说想去他家看看呢……”

  曹瑞的话被姓杜的青年听到,侧过脸来笑着说:“这几只猫性格都很温顺,不怕生,可以随便跟它们玩。”

  “看起来不像是品种猫啊?”赵舒权套对方的话。

  小杜点头:“都是我捡回来的。老高说我喜欢就好。”

  赵舒权长长地“哦”了一声,看着青年婀娜的身段和“女主人”的熟稔姿态,心里咆哮着“想不到高湛你是这样的高湛!”“这要不是金屋藏娇我赵舒权就把头割下来埋在那棵葡萄树下!”

  不行,不能太偏激了。他是来道歉的。

  小杜推开正屋会客室的门,一股幽香扑面而来的同时,青年扬声说了句“老高,客人来了”穿着高领线衣和卫裤的高湛穿着居家鞋走了出来,脸上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让赵舒权瞬间串戏到过年回乡下老家走亲戚的场面。

  “来啦?这地方有点不好找。屋里坐吧。”

  高湛开口的招呼更有“乡下走亲戚”那个味儿了。赵舒权握了握曹瑞的手,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对着高湛跪下来,按照卫朝时期的最高礼节行了跪拜大礼。

  “高老师,这些日子以来,让你卷入我俩的事情当中,忍受媒体的猜测,以及我个人的口出恶言、无端欺凌,赵舒权深感愧疚。我二人诚心前来道歉。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赵舒权一口气说完,曹瑞跟着叩首行礼:“事情根源在我,原本没脸来见高老师。我们思虑不周,只考虑到自己的事,没有顾虑到您的立场,损坏了您的名节,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您道歉才好……”

  场面沉默了一阵。赵舒权感觉那个姓杜的青年双手捂着嘴不敢吭声,却不知道高湛是什么反应。

  “所以,你们俩现在没事了是吧?”高湛悠悠地说。

  赵舒权听不太出来对方这么说是不是含有讽刺的意思,也不敢抬头确认,沉声说了句:“实在非常抱歉!”

  “嗯,没事。你们把头抬起来吧。”高湛说,“微微,去搬个凳子给我。哎,赵总、小曹,起来,抬起头来。”

  赵舒权懵圈地抬起头直起身,跟曹瑞一道看着高湛好整以暇地坐在小杜搬来的椅子上,面色平静地对他们摆了摆手:“你们那个跪拜礼做得真到位。再来一次。”

  赵舒权看着高湛,弄不清对方到底什么意思。他认识的高湛不是个喜欢为难别人的人。转念一想这次确实把对方气得不轻,再来一遍道歉大礼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

  他便拉着曹瑞再度躬身拜了下去,还没来得及出声道歉,听到高湛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嗓子:“二拜高堂!”

  两个人这下是真的懵了,再度直起身子看着高湛发呆,却见高湛默默笑得前仰后合,小杜站在旁边也快笑崩了。

  “快起来,快起来。”高湛起身过来扶他们,“这是干什么呢?一句话的事,怎么还用这么大张旗鼓的,是想吓死我?”

  赵舒权顺着对方的动作起身:“可是您刚才那句……”

  高湛又憋不住大笑:“那不是占你便宜么,我的赵总?替你们背了那么大的锅,占一句口头便宜不过分吧?”

  他又看着曹瑞笑着说:“小曹不介意吧?”

  曹瑞摇了摇头,小声说:“要是我们成婚的时候,高老师愿意的话,能、能不能做我的亲属?”

  高湛闻言愣了一下。赵舒权把自己的人拉到身边,低声说:“瑞儿真的没有亲人。他是把你当作如父如兄来看待,没想到会给你添这么大的麻烦。”

  说着又看向小杜:“也让你家里人误会了吧?”

  小杜没有反应过来,摇头道:“不会、不会,老高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

  赵舒权得到了想要的验证,一脸调侃地看高湛。

  小杜和曹瑞后知后觉各自反应过来。前者苍白的一张脸顿时白里透红,后者瞪大眼睛,颤声问:“高老师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都干了些什么呀!”

  高湛轻拍曹瑞的肩,笑着说:“你干什么了?破坏我的家庭了?我今天叫你们来这里,就是打算摊牌的。”

  拉过满脸羞色的青年,高湛一脸正气地宣布:“给两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居男友、我的恋人,杜微,插画师。微微,赵总和小曹,你早就在热搜上见过了。”

  赵舒权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应该和对方握手,赶紧伸出手:“幸会幸会。我是赵舒权,高老师的合作者。”

  杜微怯怯地和他握手,又跟曹瑞握了握手,相互作了自我介绍。青年的动作极温柔极和缓,像是不习惯跟人打交道的样子。

  赵舒权再忍不住尖锐爆鸣的冲动:“老高,你这保密工作做得可以啊!是不是连冯姐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金屋藏娇的?”

  高湛笑笑:“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们真正在一起不过才三四年。这个院子也是两年前才收拾好搬进来。微微很喜欢,但我因为工作的缘故不能每天回来住,他也会到市区的公寓去陪我。”

  曹瑞看着杜微:“那你平常一个人住在这里么?会不会不太安全?这里好像很偏僻。”

  杜微柔声回答:“不会。这个院子看似简单,其实安装了完善的安保系统,即便我一个人住也没问题。”

  “这个院子是你买的?”赵舒权问高湛。

  高湛摇头:“这种房子没法买。租了十年。房主允许我们随意改造。”

  赵舒权点头:“如果遇到合同上的纠纷,一定要告诉我。也可以请律师帮忙看看,有没有可能买下来。”

  “谢谢。”高湛微笑着邀请,“难得来一次,要么今晚别走了?我们准备了一间客房,睡两个人刚刚好。”

  赵舒权立刻同意:“我打个电话给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