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却以为宁钰是在责怪自己大晚上乱跑，连忙道歉。
“对不起夫人，我只是下来乘凉，我马上就回房间。”
他声音慌张，不安地搓着自己的手指。
其实他刚才想回去的，但是看到宁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是他看不懂的神情。
沈离突然就觉得有些难过。
第一次在沈家见到宁钰的时候，他心里就在想，如果自己的母亲还在，会不会也跟宁钰一样，会温柔地看着自己，包容自己的小任性。
宁钰就是这样对沈清的。
沈离很羡慕，也很喜欢宁钰，无来由的想去亲近她。
他第一次主动地叫她“阿姨”，其实他也很想叫“妈妈”的。
但是宁钰却冷冷地看着他。
让他觉得自己要求实在太多。
能在沈家有吃有喝已经很不错了，不该妄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沈离想通后，便也不再做那些虚无的幻想。
只是偶尔，在阁楼窗户看到沈明志和宁钰带着沈清玩，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还是会有些羡慕。
他本来不敢打扰宁钰的，可是太晚了，他要赶紧回阁楼房间，不然等到最后一个佣人回房间，大门就会被关上，那他今晚就没地方睡了。
可是他回阁楼必定会从宁钰身边走过，如果不打招呼，他怕自己会遭到责骂，而且那样也很不礼貌。
沈离心里天人交战了许久，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主动上前和宁钰打了招呼。
却没想到这一次，宁钰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无视他，而是带有些奇怪的柔和，慢慢走向了他。
在他说出“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他亲眼看见宁钰眼中痛苦更甚，好似随时都会晕倒。
“不用说对不起，我只是......”
宁钰停顿了一下，忍住了自己的哭腔。
“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沈离搅着自己的手指，小声道：“因为房间里很热，水池边凉快一些。”
听了沈离的话，宁钰才想起，沈离现在住的阁楼里没有空调，现在已经入夏，阁楼被晒了一天，又闷又热，确实还没有外边凉快。
想到这里，宁钰千疮百孔的心又被狠狠击中，碎得不能再碎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前抱住了沈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直说着对不起，眼泪顺着脸颊落进了沈离的脖子里。
感受到冰冷的湿意，沈离神色茫然，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他不知道宁钰为什么会突然抱着自己哭，但是听到宁钰痛苦又压抑的哭声，沈离的心脏也像被人用手攥住，心疼得紧。
他鼓起勇气，抬起手拥住了宁钰，用手轻拍着她的背。
小时候，偶尔外婆心情好的时候，就会这样轻拍他的后背哄他睡。
宁钰感受到沈离的动作，也将他抱得更紧了。
她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宁钰哭累了，牵着沈离离开了后花园，她不可能再让沈离住到阁楼里去。
沈离有些惶惶然，却不想松开宁钰手。
宁钰将他带到了二楼房间，是之前沈明志给他安排好最后却没有住进来的那间，房间宽敞明亮，用具一应俱全，比之前的阁楼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沈离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他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带来。
而且陌生的环境反而让他少了一些安全感，
“夫人。”
沈离踌躇道：“我回阁楼住也是一样的。”
宁钰听到沈离还是喊她夫人，冲动之下将真相告诉了沈离。
她一分，一秒都不想等了。
沈离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宁钰说的“我是你的亲生母亲”这几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是我的孩子，是我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
说着说着宁钰又要流下泪来。
沈离人虽小，但比一般孩子早熟且聪慧，他似懂非懂地问：“我是你的孩子，那沈清呢？”
宁钰这才想起沈清。
她还没想好怎么对他。
她养了那么多年，感情不可能说没就没的。
“你和沈清都是我的孩子。”
沈清是无辜的，宁钰打定了主意，不告诉其他人沈清的真实身份。
“那为什么，我不像沈清那样，呆在你们身边呢？”
其实沈离想问的是，我既然是你的孩子，那为什么之前那样对我呢，为什么我会有另一个母亲呢？
“你出生的时候被坏人带走了，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存在，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对不起，妈妈之前不知道，对你不好，以后我一定会百倍千倍地对你好。”
看到宁钰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掉，沈离心已经软了一大半。
“你愿意原谅妈妈吗？”
宁钰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沈离咬咬嘴唇，最终还是伸手擦去了宁钰脸上的泪，点了点头。
宁钰欣喜地抱住他，“那你叫我一声妈妈可以吗？”
语气带着期盼与乞求。
沈离嘴巴张了张，却发现“妈妈”这个称呼并不是那么好开口的。
看到沈离的不自在，宁钰连忙说道：“没关系，你不好意思喊妈妈就先喊阿姨。”
沈离轻轻地点了点头。
此时，一直站在门外的沈明志走了进来。
其实在宁钰离开房间后，沈明志一直跟在她身后，他怕宁钰这个状态去找沈离会出事。
他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心里也感触颇多。
看到沈明志，宁钰低头擦了擦眼泪。
“你怎么来了？”
沈明志：“我来看看你们。”
沈离也跟着转过头去。
“爸爸。”
他叫沈明志叫得倒是没有心理压力。
宁钰心里有些发酸。
沈明志：“走吧，让小离好好休息。”
“已经很晚了。”
宁钰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之前给沈离准备的睡衣。
睡衣是真丝的，穿在身上冰冰凉凉，比沈离自己的旧衣服舒服多了。
沈离手悄悄摸着衣服的边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钰摸摸他的头发，突然道：“小离，今晚妈妈陪你一起睡可以吗？”
沈离听到她的话，猛地抬头看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可以吗？”
宁钰问。
看到沈离有些为难的神情，宁钰又改了口：“没关系，你不愿意就算了。”
她虽然觉得有些难过，但是想着她和沈离才认亲不过一小时，他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可……可以的。”
沈离磕磕绊绊地开口。
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睡，其实他很怕黑，但是没办法，外婆根本不给他好脸色看，也不会挨着他睡。
听到宁钰说要陪他睡觉的时候，他其实心里很开心的，但是他习惯了压抑自己的心情和想法，从来不会主动说自己想要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
宁钰听了他的回答，喜形于色，立马就要回房间拿自己的睡衣。
“妈妈回房间洗漱一下就过来。”
宁钰边说边推着沈明志离开了沈离的房间。
门一关上，沈离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他环顾了房间一周。
这个房间比他之前的房间大多了，有单独的衣帽间和一个超大的浴室。
说是房间，还不如说是一个套间。
他轻轻摸着床上铺的真丝被，和他身上的睡衣一个料子，特别贴肤，房间里有凉气，再也不会半夜热醒了。
他还有妈妈了。
这样想着，沈离也不自觉嘴角上扬。
“妈妈。”
他轻轻开口，在嘴里反复咀嚼。
下一次一定要叫出来。
沈离暗暗下定决心。
没过一会儿，敲门声响起，沈离脚步匆匆跑去给宁钰开门。
门口只有宁钰一个人。
不知道宁钰怎么给沈明志说的，让沈明志安心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没跟着过来。
看到沈离的一瞬间，宁钰便带上了笑意。
沈离也跟着笑了。
宁钰掀开被子，沈离手脚并用爬上了床，乖乖躺在了左侧。
宁钰便挨着他躺下。
本来以为沈离会不习惯，会认床，却没想到两个人睡得都很安稳。
挨着宁钰睡了一晚，沈离和她之间的隔阂好像消失了。
两个人一举一动默契十足，旁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
早上洗漱时，宁钰找不到手机，沈离眼尖，看到手机在枕头与床的夹角放着，心里一着急，下意识叫道：“妈妈，在这儿。”
宁钰听到了，心神一震。
她从厕所冲了出来，惊喜地说道：“你叫我什么？”
沈离这才反应过来，脸涨得非红，不好意思看宁钰。
“可以再叫一次吗？”
宁钰小心翼翼，像是怕吓到沈离一般。
沈离深吸一口气，小声叫道：“妈妈。”
“哎。”
宁钰眼泪瞬间落下。
她从昨晚到现在，好像成了泪失禁体质，眼泪总是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
三天后，沈家宣布了一则令p市震惊的消息。
沈家的私生子沈离，是沈家正经的少爷。
说是宁钰当初生的双胞胎，因为宁晓婧生孩子时难产，孩子也没活下来，于是宁晓婧的母亲用那个死胎换了宁钰其中一个孩子。
而直到宁晓婧的母亲去世，才在遗书里交代了这些事，沈家这才知道沈离的真实身份。
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沈家态度在这儿了，沈离就是沈明志和宁钰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