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相濡, 呼吸交融。
柳柒被一双湿淋淋的宽大手掌捧住了面颊,水渍浸了脸,顿显柔情。
那截温软却又蛮横的舌撬开他的齿关, 灵巧地伸了进去。
柳柒蓦地瞪大双目, 将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纳入眼底, 呼吸似在这一瞬凝滞了, 久久未有反应。
浴桶里的水尚未冷却,还盈着热气,寒梅凝露的清香浮荡在空气中, 矜贵而又凛冽。
他被云时卿勾着脖子压低了头, 将这个吻加深加浓, 耳畔尽是凛冽的水聲。
一股子酥入骨的爽利快意自唇舌间涌出,顺着嘴角的涓涓细流而氲散开来。
尖利的犬齿咬上他的下唇, 轻而缓地摩、吮、啃、舐,再微微一拉扯, 立时碾出一片靡丽的绯色。
柳柒唇瓣吃痛,瞬间清醒过来。
他猝然推开眼前之人, 彼此唇舌分离时,竟牵出了一丝黏而稠的银线,云时卿的下颌和唇角被染得莹亮湿润,皆是从他的甘甜余露。
柳柒面颊炽热, 双唇被他吻得极麻极酥、嫣红如梅, 益发衬得他肤白如雪, 清俊不可方物。
屏风遮挡了烛光, 狭小的浴房内稍显昏暗。
云时卿悠悠然趴在桶沿, 探出舌尖舐掉嘴角的莹润甘露, 惯来冷厉的眉眼竟在此刻变得蛊不堪言。
柳柒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 耳根却隐隐泛红,他迅速整理好衣衫往外走去,不再搭理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
赵律白夜里没有饮茶的习惯,柳逢便给他斟了一杯沸水,他接过之后放在桌角,视线直勾勾地落在那只画满了少年的灯笼上。
“这是你画的?”见柳柒走近,他温声问道。
柳柒面不改色地道:“闲来无事,便以此来消遣消遣,拙作多有不足,恐污了殿下的眼。”
“我只知砚书写得一手好字,颇有颜老之风骨,孰料连丹青也如此绝妙。”赵律白拿过灯笼翻来覆去地瞧,“此画甚妙,不知这画中的两位少年人是谁?”
柳柒道:“随手而为,臣也不知画中人是谁。”
赵律白的目光仍落在这只灯笼上,端详须臾后开口道:“砚书可否割爱,将灯笼赠与我?”
柳柒指尖微动,面上漾着几分浅笑:“此物做得粗糙,殿下若喜欢,臣下山后再为殿下精心备一只。”
赵律白固执地道:“就它便好。”
“咚——哒——”
正这时,屏风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两人齐刷刷看过去,赵律白问道:“是何响动?”
柳柒心头一震,忙解释道:“这间禅房是慈济大师特意为臣准备的,平日里鲜少有人来此,许是有鼠类作祟也犹未可知。”
赵律白目不交睫地盯着那扇围屏,柳柒担心他想要一探究竟,立刻起身朝那处走将过去,“臣去瞧一瞧。”
他饶过屏风来到浴桶前,与靠坐其内的男人四目相对,眉宇间隐若有愠怒之意。
云时卿用淌水的指尖无声叩击桶沿,他将柳柒拉近,凑近之后耳语道:“柒郎若是敢把灯笼送给他,我定不饶你。”
柳柒蹙眉:“你在威胁我?”
云时卿笑盈盈地道:“下官这是在恳求大人。”
柳柒未做久留,掰开他的手转身离去。
但很快又被他拽住了袖角,柳柒回头瞧来,压低嗓音说道,“我不送!”
云时卿笑意渐浓,心满意足地放他离去。
“此间屋内确有鼠类作祟,惊扰了殿下,是臣之过。”柳柒向他揖礼请罪,旋即将话锋一转,“殿下深夜来访,可是有事与臣商议?”
赵律白瞥了一眼他袖角上的水渍,说道:“你上次在我府上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倘若这次陛下出兵庆州,我定请缨前往。”
柳柒没想到他一开口说的就是此事,然而此刻屋内还有三殿下的人,万万不可轻易谈论庆州之事,柳柒遂佯装困倦,捂嘴打了个呵欠:“殿下能深思熟虑,臣甚是欣慰。”
手臂落下时,袖角不慎拂落了桌上的灯笼,灯笼滚动两圈后,拼凑的乌木骨应声散裂,本该精致漂亮的灯笼顿时变得七零八落。
柳柒立刻蹲下拾捡四散开来的乌木骨,那面羊皮上的墨渍已然干涸,两位少年手持刀剑互相比斗、共枕书册同赏天地奇景、牵着师父的袖角雀跃前行的画面一一入目。
他盯着羊皮画看了半晌,直到手被人扣住方才回过神来。
赵律白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灼热滚烫,与他的温凉大相径庭:“山上清凉,你刚沐了浴,应多穿些衣服,莫要受寒。”
柳柒不露声色地抽回手,一并把散落的灯笼拾起来:“多谢殿下关心。”
赵律白凝目看向他,几息后温声唤道:“砚书。”
柳柒将灯笼骨架放在八仙桌上,泰然应道:“殿下有何吩咐?”
等了许久未等到回应,他忍不住抬眸一瞧,对方竟不着痕迹地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淡淡地道:“明日再说罢,现下天色已晚,便不打扰你了。”
临出门前,赵律白又叮嘱道,“山中蚊虫蛇鼠繁多,入睡时记得锁好门窗,免得被那些毒物咬了去。”
柳柒颔首:“是。”
送走赵律白后,他绕回围屏后,沉着脸对浴桶里的人说道:“还不走?”
云时卿道:“下官衣衫湿透,只怕是回不去了。”
柳柒不由分说地从柜中取出一套干净的夏衣,漠然道:“穿上之后赶紧离开。”
云时卿从浴桶中走出,褪尽湿衣后换上他的衣物,目光不经意扫过桌上的灯笼,说道:“我把它粘好了再走。”
“不必,”柳柒说,“交给柳逢就好。”
云时卿粲然一笑:“还以为你要扔了它呢。”
“多谢提醒。”话毕,柳柒当真要将残破的灯笼扔出窗外,却被云时卿扣住手臂,止轻轻一拉便将他拽进怀中了。
“淮南王方才是否摸了你的手?”云时卿捏着他的指头狎亵玩弄,连语调也甚是浮浪。
如此亲昵的举措,令柳柒不自禁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
——隔着一扇围屏,他和云时卿在亲吻,而赵律白正在研究那只画有青梅竹马的灯笼。
他和云时卿之间不该如此。
不该在疏解蛊毒之外的时间里发生逾越彼此身份的关系。
柳柒把人推开,眸光清明淡然:“此事与云大人无关。云大人既已更换了衣物,还请离去罢。”
云时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走出禅房。
翌日晨间,昭元帝与文武百官前往往生堂为先帝祈福。
往生堂空间有限,除了昭元帝和几位同胞王爷、儿子堂侄之外,便只有二品以上的大臣们可留在殿内,余者皆在往生堂殿外。
祈福大典旨在为先帝诵经,待仪式结束后,众人可前往弘法楼祈愿,亦可回禅房歇息。
几乎每座庙宇都有一颗供人祈愿的古树,人们将所求所想书在红绦上,再系以树梢枝头,便可向神佛传达心中之渴求。
而金恩寺供香客祈愿的并非古树,而且一栋恢弘壮观的楼阁,名曰“弘法楼”。
听说在弘法楼祈愿几乎是百试百灵,赵律白便叫上柳柒一同前往。
除了他二人之外,朝中许多同僚都来此处祈愿,就连师旦父子也不能免俗。
最令柳柒吃惊的事,云时卿竟然也来了。
两人离得甚远,只遥遥对视一眼便相继挪开了视线,云时卿与师文渊一道有说有笑,两人分别握一根写下心愿的红绦走向祈愿墙。
柳柒转过身,没再去打量那边的情形,赵律白取来一根红绦塞进柳柒手里,并将笔毫递给他:“砚书,你也写一个。”
他虽及冠,可满目皆是鲜活的少年气,笑时尤甚。
柳柒不愿拂了他的好意,便接过笔毫在红绦上写下八个楷体小字——
政清狱简,河清海晏。
赵律白失笑:“你不为自己求点什么?”
柳柒道:“臣并无所求。”
赵律白叹息道:“罢了罢了,政清狱简河清海晏已是极好。”
两人将红绦挂在祈福墙上,赵律白又道:“听说寺院后方有一处放生池,里面珍奇鱼类纷杂多样。现下时候尚早,砚书可愿陪我前去一观?”
柳柒顿了顿,点头应道:“臣领命。”
*
“吧嗒——”
祝煜正跪在佛像前祈福,忽闻身后传来一阵关门声,他骤然回头,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殿门后,双目紧紧地凝在他身上,并无多少情绪可言。
祝煜面色顿时变得煞白,身体微僵,跪在蒲团上的双腿仿若失去了知觉。
等他想起来要逃走时,赵律衍已然走近。
“子清,你要躲我到何时?”他缓缓蹲下,温柔地握住祝煜的手。
祝煜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触碰,身体不自禁往后退去。
赵律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问道:“为何要躲着我?”
祝煜淡声道:“殿下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赵律衍朝他靠近,不由分说地去握他的手:“子清,我是真心想对你好。”
“殿下!”祝煜推开他,迅速起身,“此乃佛堂,庄严圣地,容不得半点污秽。”
赵律衍对这番话充耳不闻,反倒张开双臂将他拥入怀里,温柔地说道:“那你别再躲着我了。”
祝煜浑身僵硬如石,推了好几次也未能挣脱,眼尾蓦地泛红:“殿下……放过我可好?”
“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赵律衍低头,轻轻吻上那双剧烈震颤的眼睑,“我思慕了你两年,如今重逢,定要相守才是。”
祝煜紧闭双目,两滴滚烫的泪珠自眼尾滑落:“对不起,我不该招惹殿下。”
赵律衍舐去他的眼泪:“你没有招惹我,你救了我。”
“舅舅为我置办了一所私宅,堪比小行宫,我将它赠与你可好?”赵律衍将祝煜抱起放至供桌上,一边哄着,一边去解他的束腰带,“子清,别再躲着我了,当初在琼林宴上,可是你主动向我敬酒的。”
夏衣单薄,轻而易举便解开了,祝煜被箍住双手,毫无反抗之力。
他凝视着头顶的镀金佛像,眼眶里很快就盈满了水雾。
赵律衍赠他宅院,为的就是金屋藏娇。
诸天神佛何其慈悲,此刻却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一个位高权重之人欺辱。
赵律衍覆在祝煜身上,轻轻地吻他的唇:“你听话,我定不会为难你,也绝不负你。”
“子清。”
“子清。”
一叠声的叫唤,情意绵绵,缱绻不休,可祝煜听得脚底生寒。
他绝望地闭了闭眼,使出了浑身力气去推那人,供桌摇晃不休,红泥烧制的香炉滚落在地,“哐当”一声,破碎不堪。
“殿下,求求你……”他强忍心头苦涩,放下最后的尊严恳求道,“此乃佛堂,求求你不要在这里。”
赵律衍沉吟片刻,应道:“好。”
“吱呀——”
正当赵律衍将祝煜打横抱起时,紧闭的殿门忽然被人推开。
柳柒面色沉凝地立在佛堂外,与之而来的,还有淮南王赵律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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