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却将万字平戎策>第44章 又闻帐中香

  小院里石灯熠熠, 并几声蛙叫虫鸣,令夜晚更添春意。

  “嗖——”

  几名护卫正提灯巡逻,冷不丁听见一阵衣袂煽动的风声, 众人齐齐回头, 见一道黑影从墙头跃下, 踩着新抽芽的草皮径自走向丞相大人的寝室。

  其中一人迅速拔出佩刀, 厉声喝道:“什么人!竟敢夜闯相——唔——唔——”

  话音未落便被另一名护卫捂住了嘴,那黑影对这边的动静浑不在意,头也不回地往前行去。

  直到黑影翻窗进入柳相寝室后, 拔刀的护卫适才得以喘气:“你们干嘛?!有贼人闯进来了, 为何不去捉贼, 反而捂住我的嘴?!”

  “你打不过他的,”一旁的护卫道, “走吧,咱们去别处瞧瞧。”

  拔刀护卫义正词严道:“我们吃柳府的饭, 便是为柳相做事,自然要护他周全, 怎可放任贼人闯入!你们……你们玩忽职守、你们渎职、你们胆小怕事!”

  另一人无奈道:“你是新来的,不必这般惊惶,相府太平久安,轻易不会招贼。”

  “可刚刚明明——”

  “那是柳相的相好, 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拔刀护卫:“……”

  云时卿来到屋内时, 柳柒正倚在床头番阅书册, 一头乌发柔顺地垂泄肩头, 灯影落在月白色寝衣上, 莫名显得瘦薄。

  他微微抬眸看了来人一眼, 而后又将目光落回书上。

  云时卿几步来到拔步床前坐定, 只字未说便脱了皂靴,踩着床沿意欲上床。

  柳柒一脚把他踹下床:“你做什么?”

  云时卿道:“大人不是唤我来侍寝吗?”

  柳柒深吸一口气:“就在床前伺候着罢。”

  云时卿扬唇浅笑:“大人喜欢这样玩啊?那就请大人趴在床上,微微提臀即可,余下的便交给下官了。”

  柳柒脸色骤变,气恼之下将手里的书册扔了过去:“滚!”

  云时卿接过书顺手放在一侧,旋即转身。

  柳柒定睛瞧了瞧,问道:“你去哪?”

  “大人让下官滚,下官岂有不滚之理。”云时卿一边穿靴,一边应道。

  柳柒面无表情地道:“以前怎不见你这么听话。”

  “以前是指什么时候?”云时卿颇为不解,“是大人让我停我没停,还是大人让我松手别堵着你、结果我一直用拇指给摁着,抑或是——”

  话音未落,一只软枕迎面砸来,他张开双臂稳稳接住,眼角浮出几分笑意。

  “肮脏下流的东西,”柳柒许是真动了怒,气息有些急促,“滚。”

  云时卿见好就收,抱着软枕走将过来:“大人这么晚找我有何事?”

  柳柒冷静了几息才开口:“纪少游死了,你可知道?”

  云时卿点头:“知道。”

  柳柒又道:“左金吾卫上将军岑默入了狱,还被冠以一个十恶不赦的大罪,此事你也清楚?”

  云时卿道:“下官好歹也是做过丞相的人,若连这点消息都不通,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话说至此,他倚在床头的镂花隔断上,目不交睫地盯着柳柒:“大人觉得此事是我们从中作梗?”

  柳柒不置可否。

  云时卿双臂环抱,挑了挑眉:“原来大人唤下官前来侍寝,为的是打算□□下官,让下官在床上把事情统统交代出来啊。”

  柳柒淡声道:“我没这么想过。”

  云时卿又道:“大人或许可以试一试,说不定下官色迷心窍,快活时一不小心就把秘密说漏嘴了。”

  柳柒侧眸,目光甚是阴沉。

  云时卿再一次见好就收,说道:“纪少游所写可是大逆不道的诗,岑默入狱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凡与先帝相关皆为天子忌讳,旁人岂敢轻易触怒圣颜?下官此前因为无诏离京连降三级,如今只是一个空有虚名的承宣使,而师中书则是三皇子的亲舅舅,三殿下正面临储君之位的考验,如此至关重要的时刻,我想中书令应该不会犯糊涂。”

  说罢笑了笑,“大人好歹与我是政敌,懒得去查了就把我喊过来一通刑讯逼问,这可不像是大人的手段。”

  “我几时刑讯逼供你了?”柳柒冷声道,“我父亲不让我查这件事,只能向云大人打探一二,更何况云大人也说了,你我可是拜过堂掌过灯入过洞房的正经夫妻,问些问题,应该不算逾越。”

  云时卿目光疏懒地落在他身上:“大人还是不信我,觉得岑将军之事乃中书令与我所为。”

  柳柒微笑道:“师中书总做一些残害忠良之事,我怀疑他也是情理之中。”

  云时卿道:“此事关系到——”

  “砚书,你睡了吗?”他的话还未说完,门外便传来了柳笏的声音。

  两人俱是一怔,柳柒道一声“还未就寝,您稍等”便下了床,旋即低声对云时卿道:“你快走。”

  云时卿倚靠在拔步床的隔断板上不为所动,柳柒蹙了蹙眉,抓住他的手臂催促道,“走啊!”

  云时卿反手将他揽入怀中细声调侃着:“我们既然是正经夫妻,那柒郎打算何时带我见一见岳父大人?”

  柳柒一掌拍在他肩头,两人得以分开:“你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云时卿迈步往房门走去,张了张嘴,说道:“叔——”

  “翁”字还未说出口,柳柒就已将他拉了回来,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发什么疯?!”

  柳笏还在门外候着,柳柒也顾不得许多,不假思索地把人推上床,而后拉下床帐,警告道:“你若敢耍什么花样,我定不饶你。”

  房门打开时,院内的蛙声和虫鸣喧嚣入耳。柳笏见儿子只穿着寝衣,笑道:“原来你已经入睡了。”

  柳柒道:“方才沐了浴,尚无睡意,便拿了本书在床头番阅。父亲请进——”

  柳笏迈步入内,在屏风外的八仙桌前坐定:“方才我好像听见了时卿的声音。”

  柳柒眸光翕动,面不改色地道:“父亲说笑了,他怎会在我这里。”

  柳笏笑道:“许是夜里风大,为父听错了。”

  柳柒在另一侧坐下:“父亲深夜至此,可是有事要与儿说?”

  柳笏点点头,正色道:“为父明日一早便要启程返回扬州了,想与你说几句话。”

  柳柒道:“请父亲训示。”

  柳笏道:“你的性子太过仁慈,凡遇不平事就想着插一手,可是孩子啊,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的,独善其身便好,无需事事都做得圆满。”

  柳柒知道他在提醒自己莫要插手左金吾卫上将军岑默之事,一时间没有接话。

  “你呀你呀——”柳笏轻叹一声,又道,“你若做不到,就舍了这身紫袍金带随我回扬州,替你母亲仔细打理商行,总归你也当过丞相,旁人定不会轻贱你的商人身份。”

  柳柒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面上却镇定自若:“父亲不让我插手此事,那我就不再过问了。”

  柳笏慈祥道:“你母亲这人你也知道,她心里最记挂的就是你,此次为父若非公干加身,她早随我入京了,若让她知道你时时刻刻都在涉险,恐怕又不得安宁。”

  柳柒道:“让二老为儿担忧,是儿不孝。”

  柳笏道:“为父今日仔细想了想,你这性子总得有人磨一磨才好,待我回去后就与你娘商议商议,替你寻门好亲事。京城的女子你不喜欢,江南的姑娘总归不会再拒绝了罢?一旦有了家室和牵挂,你就不会再莽撞行事。我和你娘上了年纪,都想过上儿孙绕膝的日子。”

  柳柒眉心突突直跳,喃喃道:“阿妍儿女双全,且她每月都会回来探望,您和母亲何尝不是儿孙绕膝。”

  柳笏被他一句话给堵得哑口无言,过了好半晌才摇了摇头,语调甚是无奈:“罢了罢了,我劝不动你,你只需记得今晚答应我的事就好。另外——储君之争也非易事,万万留心,凡事量力而行。若遇难处,切记派人告知为父和你的师父。”

  柳柒点头:“谨记父亲教诲。”

  柳笏又坐了片刻,而后起身:“夜里凉,你穿得单薄,早些歇息罢。”

  柳柒将他送出房屋,直到父亲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适才转身入内。

  据方才云时卿所言,岑将军的事并非中书令从中作梗,那么此事就与二殿下的冠礼扯不上关系。

  昭元帝奉行仁政,曾为了百姓在宫门前设置了登闻鼓,天子闻鼓登殿,无论大小事宜皆亲自授审。

  数十年来,昭元帝一直南征北战、威震八方,同时也大力开放了商旅,与周边几国保持贸易往来,致使大邺朝的商业空前繁荣,且他轻徭薄税,百姓富足安乐,皆奉他为一代明君。

  柳柒是昭元帝钦点的状元,当之无愧的天子门生,这些年深受昭元帝的青睐和器重,官至丞相后更是协理昭元帝定制了不少利国利民的策略,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把昭元帝和纪少游的那首诗联系起来。

  怔然时,柳柒不自禁回想起昔日工布王穆歧被押解入京后,他曾当着文武百官说过的那句话——好一个“礼有世嫡,不传诸弟”,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吗?

  礼有世嫡,不传诸弟……

  父亲百般阻挠他,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柳柒思绪烦忧,心不在焉地绕过屏风回到寝室,见床帐紧闭着,这才反应过来云时卿还在里面,遂挑开帐幔道:“云大人,你该回去了。”

  云时卿侧卧在床,单手支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已至宵禁时刻,下官就这么出去的话,若是遇见巡城的禁卫军该如何是好?”

  柳柒冷声道:“你哪次回去不是宵禁之后才动身的?这会儿装什么柔弱。”

  云时卿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柳柒哂道:“怎么——云大人现在上了年纪,身子骨不中用,经不起折腾了?”

  云时卿以牙还牙:“经不起折腾的应该是大人吧。”

  柳柒自知斗不过这张嘴,懒得同他浪费唇舌,当即转身离去。

  “你要去哪儿?”云时卿迅速起身去抓他的手,然而还未触碰上那片衣角,对方的掌风就已袭来,他迅速闪身躲避,再回头时,又有一道带了内力的掌风直逼面门。

  只一瞬,两人就在床前打起来了,云时卿依旧只守不攻,最后被逼急了便张嘴喊道:“叔翁,柒郎欺——”

  柳柒眼疾手快扑过去捂住他的嘴,低声斥道:“住口!”

  云时卿趁机把人推倒在床,欺身覆上:“原来大人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柳柒语调淡漠:“你是不是忘了,咱俩可是水火不容的政敌?”

  “我没忘,”云时卿道,“但是大人也别忘了,我可是替你疏解蛊毒的唯一人选,你如今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呢。”

  柳柒双手被他禁锢住了,挣不脱,也懒得去挣,索性挪开了视线。

  云时卿掌心向下,落在他的腹部,陷进锦被里的身体骤然一僵,胸膛的起伏也在悄然发生了变化。

  “这孩子快三个月了吧?”衣料单薄,宽大的手掌轻轻拢在柳柒的肚脐处,那里热息极浓,平躺时虽触摸不到半点弧度,却能清楚地感知到里面孕有一个鲜活的生命。

  柳柒绷紧唇线,依旧不予理会。

  那只手掌似乎没有撤离之意,仍轻浮地贴在他的腹部,柳柒正要动怒,忽然间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内息正在他的丹田处化开,热流在腹部漫散,甚是舒爽。

  柳柒仔细感受了一瞬,意识到云时卿正将自己的内力化成热息,源源不断地输至他的腹部。

  也不知是蛰伏的蛊虫受到了安抚,还是胎儿得到了滋养,柳柒倍觉舒畅,十分享受此刻。

  见他身体得到放松,云时卿温声开口:“方才下官在帐中听知府大人说要给你讲一门亲事,柒郎为何不拒绝?”

  柳柒道:“我为何要拒绝?”

  云时卿微微一笑,指腹挑开他的寝衣下摆,乘势钻了去:“大人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呢,如何与人成亲?”

  又凑近了几分,在他耳畔浮浪地道,“又如何与女子洞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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