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萧王爷的小花奴>第63章

  何为天煞孤星?

  是注定孤身一人苟活在世,是克兄,克父,克母,克身边一切幸福的天命。

  柳渊虽是天生毒体,可上天却也给他关了一扇窗,让他在可能拥有荣华富贵的同时,也会沦落成一位孤家寡人,也可能是一位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虽然柳渊现在的名声也和过街老鼠差不多,但这时非彼时,毕竟他现在遇到的是萧衍之,而且这名声也并非不可扭转。

  鬼医还是自由之身时曾走遍了大江南北,看多了奇闻异事,更是遇到了不少想一飞冲天欲成仙的游士。

  换命格,欺天命,这种事在江湖上层出不穷,鬼医也不知道是见了多少,更是有一次亲眼见一位老者为了长生不老,就残忍的抓来了数十位且还只有七,八岁的孩童,在经历了无数次被毒虫侵蚀,药物浸泡后,最终存活了一位尤物。

  至于其它都死状极惨,连鬼医这样见多识广的人见了都不免恶心,心觉那老者真是比那恶鬼都要可怕。

  三年的光阴,那存活的小孩也出落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老者与之采阴补阳换取生机。时隔两年,最后在一个月圆之夜,那老者又不知是从哪里找来了一块寒冰,与人一起躺在上面割腕换血,最后老者也确实是年轻了,但那位姑娘却瞬间苍老了不少,从一个如花似玉的年纪就直接到了垂暮之年,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人。

  鬼医与萧衍之一样不信命,可有些时候,已经发生了天命就是改变不了。

  柳渊从出生就是如此,自带两种让人争抢,又让众人都退避三舍的体质,他已经克死了他的父母,若在放任下去,说不定下一个就是萧衍之,又或许是魏呈延。

  鬼医的那一番话有些重,宛如是一把重锤重重的砸在了柳渊心里,掀起了一片片的巨大浪花。

  所以鬼医的意思是,他会伤害到王爷吗?

  柳渊不知不觉的停下了翻书的动作,一动也不动的就站在原地,震惊的连眼睛都忘了眨。

  魏呈延见状不禁咒骂了一声,心想鬼医这话确实是有失身份,刚想出声安慰,可却有一道声音比他更快,而且效果也更显著。

  萧衍之眉头紧蹙,语气淡漠的说道:“生死有命,死了的人就是一抔黄土,但活着的人却还要好好生活。”神情说不上是平淡,还是不悦。

  魏呈延没吭声,只是一直关注着柳渊的神情,而鬼医却是扫了眼萧衍之,随后就把怀里的丹药,和一株冰心玉骨草全都放到了桌上。

  鬼医褪下了以往的玩世不恭,坐到一边,难得一本正经的看着萧衍之说道:“药炉一次,清风镇一次,萧衍之,你还有最后一次可以使唤我的机会。”

  鬼医的话听在柳渊的耳朵里就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懂为什么最后一次,可一旁的魏呈延却直接变了脸色,面沉如水。

  鬼医现在是要和他们分道扬镳。

  萧衍之不说话,只是看向了坐在对面的老者,气氛冷然,一双桃花眼里的意味更是不明,但魏呈延却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可鬼医却像是没有察觉,又或者说,他已经察觉了,但他就是不想管了。

  “老王爷身前的嘱托我自诩没有辜负,这么多年了,不论大事还是小事我都帮你也不下三次,所以你不用这么看我。”鬼医毫无惧意的与萧衍之对视,抬手轻轻一拉,就轻易的夺过了萧衍之怀里的令牌。

  “这东西是老王爷当年亲自给我的,他对我保证,只要三次机会一到去留都随我,不管我作何选择,你们萧王府,哪怕就是与你们交好的一切势力都不准为难。”

  鬼医手里的那块令牌正是蛛影令,他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两点朱红,像是很怀念,又像是在惋惜。

  柳渊在一边听的认真,因为这是他所不知道王爷的过去。

  魏呈延上前一步站到了萧衍之身边,他眉头紧皱,想让人三思的话都到了嘴边,可萧衍之却一把拽住了他,打断道:“你一直想走,是吗?”

  鬼医笑了笑,抬头看着两人道:“对,没有一天不想。”

  他本就是江湖中的一位闲散凡人,隐居在极寒之地的瀑布下,坐拥一整条灵脉,生活惬意,无拘无束,本就无意于这种朝堂争斗。

  当初被老王爷找上是意料之外,答应老王爷的请求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这尊杀神还带着那么多暗卫,他就算再不想,但也得为自己的余生考虑考虑。

  鬼医的回答是萧衍之的意料之中,但等真亲耳听到萧衍之还是心神一颤,莫名的生出了一股烦躁。

  他闭了闭眼睛忍住了即将宣之于口的酸涩,抬头看着鬼医:“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我不同意?”

  “还是说觉得厌烦了,不想在待下去?”

  鬼医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轻飘飘的一句:“不过就是功成身退,想恢复自由身,成为那闲云野鹤罢了。”就把萧衍之堵的哑口无言。

  云游四方的仙人不可能屈居人下,甘于做一条栓了锁链的狗。

  魏呈延知道鬼医的性子,而萧衍之又怎么可能不知?

  “可你并不是萧王府,也不是我的人。”萧衍之像是还不甘心,沉默片刻后又追问了一句。

  “所以你就算再待在这里也还是无拘无束,没人会管你,也没人会制约你。”

  可鬼医却还是摇头:“不一样的。”

  他的家远在那极寒之地,虽然这里也曾是家,但是环境,和遇到的人都不一样了。

  鬼医突然站了起来,一手拿着蛛影令,一手按住了萧衍之的肩膀拍了拍,把蛛影令放到了萧衍之手里。

  萧衍之木讷的接过,冰冷的触感直击胸口,感觉很闷,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是消失了。

  一旁的柳渊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想开口挽留,可魏呈延却突然挡在身前冲他摇了摇头:“走吧,让他们两自己解决。”就带着柳渊走了出去。

  狭窄的屋子又突然变的宽敞起来,沉默蔓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时间流逝如光阴似箭,从早上睁开眼睛,下一秒就已到了晌午。

  外边的天阴沉如黑夜,冷风肆意,吹的外边的药草随风摆,摇曳着身姿。

  萧衍之站在窗边朝外望去,看着一片片药田,思绪莫名回到了鬼医刚来的时候。

  那时候鬼医还很年轻,只有两鬓斑白,初见他的第一眼就说了一句话:“此子将来必定前途无量。”紧随其后的就是一把软骨粉,转头就又对萧霆惋惜:“三年后,此子定活不过而立之年,可惜了,还是位天降奇才。”

  萧衍之当时在床上躺了三天,刚醒就被父亲告知那人以后就是他传道授业的恩师,对之要恭敬,不得对人无礼。

  从那之后萧衍之就被关在了王府,三个月的闭关修炼,直到在一次家宴上,鬼医不设防的被萧衍之毒倒在床上休息了三日才终于出关。

  后来老王爷去世鬼医也突然消失不见,直到前不久与柳渊成婚萧衍之才将人唤回,一路磕磕绊绊,吵吵闹闹,仿佛是又回到了以往的日子,但现在却又消失了。

  屋外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就像是两人此刻的心境,无奈之举,却又是天经地义。

  萧衍之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被打的稀稀落落的药草,回头看向了也在看他的鬼医。

  “这片药田还是我当初耕耘的,你说只要我能成功开凿,你就放我自由,还任我天高海阔。”

  鬼医听萧衍之说到以前也眼带笑意:“是啊,结果你这小子也是不服输,明知道我在里面动了手脚却还要去做,老王爷见你如此,手也快废了,还差点就把我抽一顿,说要杀了我。”

  那是萧衍之伤的最重的一次,也是鬼医把他训的最重的一次,就因为那一次,老王爷萧霆难得出现了慈父的一面,还把鬼医骂的那叫一个头破血流。

  萧衍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眉眼间的忧愁也冲淡了不少,笑着坐到一边,为两人倒了杯茶。

  “能说说为什么一定要走吗?”萧衍之又问了一句。

  “我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你是除呈延而外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你要是走了,我身边就真的没有人了。”

  鬼医闻言端水的手一顿,扫了眼正看着他的人,被人极为认真的视线一烫,随即低头,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

  “你知道的,我不适合这种尔虞我诈的日子。”鬼医浅浅抿了一口,后又摩擦着杯口说道。

  “况且如今的局势已然明朗,皇子相争,渔翁得利,而且虞景瑞也已经向你低头,天机阁,千金坊也接踵而至,再加上魏家,还有一个寇钦,局面已经向你这边倾斜,对于这整盘棋局你也是成功了一半。”

  “朝廷上尔虞我诈,风诡云谲,皇帝忌惮你三分,可想杀你的心却是七分,虞天亦是如此。”

  “而那虞景瑞虽已和你结盟,但他也是姓虞,所以防备之心不可无,但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早就把后路给想好了,所以我再留在这里也是无趣。”

  “更何况我已是垂暮之年,人老了,我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鬼医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一样,萧衍之听了眼神一暗,嘴角动了动,一股气突然郁结于心,质问的话都到了嘴边,可最后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鬼医是老了,但这不是他想离家的理由。

  外边的雨不知道何时停了,屋檐滴水,冷风刺骨,洒落在草药上的水珠晶莹,颗颗都如一面光滑又平整的镜子,把萧衍之的太多无奈和酸涩都娓娓道来。

  千金坊的请帖再一次送进了萧王府,外加天机阁的成心赔礼和邀约,彼时萧衍之刚从药炉出来,鬼医自然也跟在身后。

  魏呈延没有多问,只是把请帖递到了萧衍之面前:“千金坊的马车就在外面,我们要不要赴约?”

  萧衍之点了点头,朝柳渊伸出手道:“今晚所有的”

  “千金坊坊主至今都没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今晚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又岂能错过。”

  话落,柳渊担心的看了一眼鬼医,可到底还是挽住了萧衍之的胳膊一起上了马车。

  明日再去问问吧,柳渊在心里这么想着,反正时间还很多,鬼医也一定舍不得王爷,舍不得他们的吧?

  可现在因为心存侥幸,而错过了一次机会的柳渊根本就不会想到,等他明天再去药炉的时候竟会扑了个空,而那片药田也成了荒地,再也没了以往热闹的氛围。

  夜幕降临,潜藏在黑暗中的腌臜也随之浮现,在无人可窥的角落里,数不尽的血腥也紧随而至。

  魏呈延和鬼医坐在后面的那顶轿子里,萧衍之和柳渊在前面,魏呈延一会儿闭眼,一会儿又看看鬼医欲言又止,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说。

  可能是魏呈延的视线过于热烈,即使鬼医已经闭上了眼睛,也尽量忽视,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的睁开眼睛。

  而魏呈延却又连忙闭眼假寐,狭窄的空间内,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织成了一曲忐忑不安的乐章。

  魏呈延和萧衍之相比还是太过年轻了,直白又不加掩饰,在相信的人面前永远都不知道敛藏思绪,什么心思都写在表面,让人浅显易懂。

  “想问什么就问吧,看你都憋了一路了。”鬼医适时的开口,毫不留情面的就拆穿了魏呈延的心思。

  魏呈延一听眉眼一跳,耳垂突然跃上了一抹粉嫩,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睁开眼睛,道:“为什么突然想离开了?是因为柳渊的事吗?”

  鬼医闻言轻笑,饶有兴趣的看了眼魏呈延。

  他在他们眼里难道就是个这么小气的老头儿?为什么一个个的都以为他是因为柳渊才想离开的呢?

  魏呈延被鬼医看的头皮发麻,率先移开了视线,抬头看着虚空说道:“要真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们的联系也只有衍之,更何况你要真想离开我也拦不了,随心而动,只要跟着自己的心走,不会后悔就行。”

  魏呈延说完就又闭上了眼睛,心里不上不下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与鬼医的关系说不上熟稔,也谈不上陌生,虽然以前见过,有一面之缘,但到底没一起共过事,而且他后来又消失了三年,直到前阵子才慢慢熟稔。

  但也就是这几天的相处,魏呈延觉得鬼医这人也不错。

  做事果决,脑子精明,而且能力还强,虽然抠是抠了点,但到底是个能相处的人。

  鬼医还不知道魏呈延已经在这几秒里回过了他们相遇的点点滴滴,从初见的互看不顺眼,再到现在的相见恨晚,说真的,要是可能,魏呈延还真不想让鬼医离开。

  但魏呈延心里也清楚,连衍之都留不下的人就更不能来指望他了。

  因为鬼医这老头儿很轴,想来除了老王爷能止住他,这普天之下就再没人能留住他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魏呈延,我们总会有缘,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