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王府门口,柳渊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了前方正站着一位黑衣老人。

  他须发皆白,头上还盖着一个破布衣衫,可那扫视过来的视线却让柳渊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位老者的气息好压抑。

  “夫人,这位老者其实是,”流萤刚想开口跟夫人解释,可一旁驾车的暗悲却突然闪身到了黑衣老者面前。

  他的语气十分恭敬,就犹如是王爷亲临:“鬼佬,人到了。”

  “萧衍之那臭小子呢?”

  那破布衣衫的老者只是淡淡扫了暗悲一眼,丝毫没注意到他说的有何不对。

  而暗悲也像是习以为常了,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令牌。

  纯黑打造的雷击木上雕刻的有两道异常的红光,像是一双眼睛,阴诡非常。

  先前都还出口不逊的老者一见突然正经起来,随后立马就扫向了被流萤扶着的柳渊,眼中流动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沉默,忽然在四周蔓延开来。

  “罢了,带人去药炉。”良久,那位被叫鬼医的老者才又开口。

  不过他说完又转身叫住了暗悲说道:“还有去把你主子请回来,情况有些不对。”

  ......

  柳渊自从被李伯捡回来,在萧王府就已经住了有十八年,但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王府里竟还有一个药炉。

  流萤被挡在了外面,柳渊强撑着身体,对着人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让人别担心,先回兰院,这才转身跟着那老者走进了一片他从未见到过的竹林。

  其实这一路上他都有在留意,他们是从后院一直穿过了王爷的书房才到这儿的。

  只是,这片竹林他之前为什么都没看到呢?明明就在王爷书房背后。

  “小子,你先好好睡一觉吧。”

  “什?”

  鬼医突然停下了脚步,莫名其妙的一句让柳渊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感觉眼前一黑,又失去了意识。

  “鬼毕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药炉内,一向沉着冷静的萧衍之此刻剑眉紧蹙,看着躺在床上已经被人放了一炷香的血,青筋暴起,语气也是前所未闻的凌厉。

  他大步上前急切的探了探柳渊鼻息,发现人只是脸色苍白了点,但好在呼吸还算平稳,心里的大石头才总算落了地。

  站在一旁的鬼医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印象中那位杀伐决断的罗刹,竟然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花奴而紧张,浑浊的眼睛里也是突然迸发出了一丝光彩。

  或许,真是被那臭老头给猜对了?

  想到这里,鬼医悠然自得的坐到了一边,间接无视了一旁人的怒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小兔崽子,老子可是你父亲花了五百万两才勉强留下来的,谁给你的胆子敢称呼我名号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快点说!别跟我掰扯那些老黄历!”萧衍之焦急的大吼道。

  “啧,就是他中毒了,不过你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既然都想杀他了,那干嘛还要请老子给你救他?”

  鬼医不是很懂现在的年轻人,心思沉沉的喝了口酒,随后才瞟了眼旁边一脸凌厉的家伙。

  “你还记得当初你父亲上门求我的三件事吗?”

  “有话就说!”

  “知子莫若父,你父亲早就猜到你性子凉薄,皇城的生活可能并不适合你,所以曾三顾茅庐,让我护你周全,保你一生。

  但我不喜欢被人限制,可当你父亲的五千暗卫往我那儿一站时,我又觉得或许出去看看也不错,所以就有了你的那枚珠影令。”

  曾经的萧王府可谓是风光无限,就算是当朝的皇帝见了也得敬而远之。

  其中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只因为老王爷萧匀山是民心所向,哪怕这整个虞国,都是他骁勇善战了半辈子,才勉强保留下的最后一方净土。

  鬼医当初就生活在现在虞国的西南面,不过自萧匀山在那里建立起了国度,又有了国君后,他就背井离乡,一路上杀人,又救人,最后还得了个鬼医的称号,隐居在了极寒之地的瀑布下。

  “这枚蛛影令只能用三次,这是我对你父亲最后的退让。”

  “而这一次我为你救了他,所以,你还有两次机会。”

  “三次机会一旦用完,我就不再是你萧王府的人,到时,你就必须把珠影令给我,我也不会再救你。”

  “随便!但他到底怎么回事?”

  萧衍之闻言只是征楞了片刻,因为他也好久都没有听到父亲的名字了。

  “萧衍之,我问你,他是谁?”鬼医没有立马回答他,反而是走到了他身边看着早已经清醒了的柳渊。

  “据我所知,你是在冬天被李伯捡回来的弃儿,取名柳渊,而你喜欢他,所以去找了皇帝让,”

  “鬼毕方!你到底想干什么?”萧衍之闻言立马起身挡在了柳渊身前。

  他皱着眉,言语里满是警告,明显是已经动气了。

  而躺在床上的柳渊见状身子也是一颤,似乎是对王爷的袒护有些惊奇。

  死气沉沉的大眼睛里瞬间充满了热烈的情感,此时此刻,柳渊的眼里已经再也装不下任何一人。

  “萧衍之,你不是很好奇他到底怎么回事吗?”鬼医冷冷的瞥了眼柳渊,可等看见他眼里的情动时动作一顿。

  呵,这小孩儿可真有趣。

  “他的身体有毒,而且还是从娘胎时就有了,所以他不是被抛弃的,你明白了吗?”他说着将一碗黑色的血放到了萧衍之面前。

  柳渊有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知道刚进竹林时他就没了意识,但等看到那碗黑色的血时,他突然一顿,就连脊背都开始发寒。

  ......他不是被抛弃的?可这怎么可能呢?!

  还有他的血,明明他在太师府时都还是红色的,怎么可能一会儿就变黑了?

  想到这里,柳渊下意识的攥紧了被褥,骨节修长的指节也在隐隐用力,直到泛起了苍白的颜色。

  我的血......怎么可能有毒呢?

  而且这人的意思是说,是他毒死了自己母亲?

  所以他才不是被抛弃的......只不过是他克死了自己的父母,也是他让自己变成了孤儿?

  这时,萧衍之突然转身看向了柳渊,深邃望不到底的桃花眼此刻也满是冰冷。

  他语气凌厉说道:“你在想什么?”

  柳渊闻言心头一紧,蓦地抬头望向了眼前的挺拔身影。

  他紧张的抿了抿干裂的嘴巴,尽管非常害怕,但还是乖乖的看向了萧衍之。

  “告诉我,你刚才是在想什么?”锐利的目光就犹如刀刃一般。

  柳渊有些心虚的垂下了头,瞬间发红的眼眶就已经代替了他的回答。

  他真的已经记不清了,进王府之前的所有事他都不知道,脑海里就是一片空白。

  但是他这么会中毒呢?若真是他毒死了自己的父母,那他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柳渊瘦弱的身躯很是无措的颤动着。

  他强撑着身子,咬着牙,颤巍巍的下了床走到了王爷身边,:“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李伯救了我的命,我的血也一直都是红色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萧衍之没有听到那令人不悦的回答时顿时舒了口气,他冷冷的看了眼柳渊,随后又看向了鬼毕方,阴沉的脸色已经透露出了他的不爽。

  “柳渊,你要知道你现在是我萧衍之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王妃!

  我不管你到底是谁的人,又在帮谁做事,但我只要你清楚,就算是我死了,只要我没有合离,那你就还是我萧衍之的人!所以,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什么都不用想,明白了吗?”

  “我......我明白的,”

  “大点声!”萧衍之声音凌厉,虽然指名道姓的是柳渊,但眼睛却一直都看着鬼毕方。

  柳渊被王爷吼的吓了一跳,但还是听话的乖乖道了一声。

  “我知道了,王爷!”

  可没想到刚一说完,一旁的鬼医就突然穿过了萧衍之,脚步行踪不定的让人都来不及抵挡,就一掌打向了柳渊胸口。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柳渊根本就来不及躲避,直接就被打飞了好远,犹如一个断线了的风筝,重重的摔倒在地,嘴里顿时涌出了一大口黑血。

  本就虚弱的身体再一次受到了重创,牵一发而动全身,引发了剧烈的疼痛。

  从喉头逐渐蔓延出了一道血腥,脑袋昏涨的像是要裂开一样,从胳膊,小腹,大腿,直至连脚趾都在隐隐发颤。

  他无力的缩成了一团,好半天都没有办法自己起身。

  “鬼毕方!你到底想干什么?”萧衍之见状连忙抓住了还想动脚的人。

  看了眼在地上疼的直不起身的柳渊,他心里一抽,声音里是连他都不知道的紧张。

  看了一场好戏,又成功功成身退的鬼医总算是说话了:“臭小子,我这是在帮他压制他身体里的毒素,你也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的体质特殊吧?”

  柳渊神情痛苦的缩成了一团,抱着肚子,黑色的鲜血还在不断的涌出。

  听到鬼医说的话,柳渊还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涌出的鲜血却在肉眼可见的变红,可是他还是好委屈。

  他以前明明都是正常的......他根本就没有毒!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喜欢着王爷的普通人!

  他躺在地上,苍白着脸色,眼角挂泪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

  被鬼毕方这么一闹,忽然冷静下来的萧衍之突然说道:“暗悲,去把太师府的那个太医找来,还有屿秋身边的那个书童,也一并解决了。”

  “主子!”暗悲突然出现在了房间里,但却没有动,只是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说道:“主子,那太医和书童都是大皇子的人,若真动了,难免会惹祸上身,还请主子三思!”

  暗悲知道主子是心疼王妃,但他作为主子的一名死士,那就必须以主子的安全为重。

  见这两人都忽然沉默了,鬼医慢慢的蹲到了柳渊身前,漫不经心的说了句:“这小孩儿是天生毒体,体质特殊,我记得那个大皇子身边就有一个傀儡吧?若是被他知道了,那你的这位小王妃可就危险喽。”

  “主子,大皇子去年有见过武林盟主观海,那个傀儡应该就是那时候被带回来。”暗悲闻言立马说道。

  “属下现在就进宫,一定将他们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