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同桌,你月季饿了>第26章 烟火

  一行人从鬼屋乱七八糟地跑出来,刘佳峰差点就地躺尸了,被焦候搀了会才重新精神抖擞起来。

  他们先是去玩了几个比较安全的项目缓了下——碰碰车,旋转木马(温小银要求的),以“激流勇进”为名的水上漂流,还看了场4D表演。

  因为正值周末,游乐场人比蚂蚁还多,一个项目就够他们排队好久了,因此林林总总玩下来,天居然快黑了。

  然后,唯恐天下不乱的焦候再次提议:“咱们去玩跳楼机吧。”

  刘佳峰:“好啊!”

  温小银:“嗯嗯!”

  方立钰:“行。”

  江子鲤:“……”

  夏景:“……”

  方立钰作为他们一帮子人里最心细的那个,率先发现了他俩不对劲:“你们不想玩么?”

  “不想玩?谁?”焦候敏锐地回头问,摆出一脸看好戏的笑,“别是不敢玩吧?”

  “……那哪能,”江子鲤抬了抬眼皮,“没说不想玩。”

  话说的满,其实他心里还是有点怂,小时候和舅舅家小孩玩了一次,下来吐了半个小时胃都没消停下来。

  不过毕竟现在也大了不少,身体素质不同以往,再者小少爷最听不得别人的激将,脑子一热,没他不敢干的事!

  结果一趟下来,他果真不负众望地吐了。

  估计游乐园设计者早料到有他这样的脆皮狗存在,卫生间就设在跳楼机的旁边,两步路就能过去随心所欲地吐。

  不过让江子鲤比较意外的是,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也“阵亡”了。

  夏景脸色非常难看,摘下安全带的时候手都有点抖,虽然嘴上不说,但脸色已经快白得和瓷砖台子一个色了。

  他俩一个最外边,一个最里面,各占一个坑,江子鲤把今天吃的喝的全吐了,吐到后面胃里没东西,又干呕了好久。

  吐到后面,江子鲤按着痉挛的胃,感觉腿都有点打颤,他在洗手池边把自己收拾干净,顶着一脑门官司出了卫生间。

  大家还在不安地等着,见他出来,温小银递过来一瓶水,关心地说:“没事吧?”

  江子鲤摆摆手,方立钰叹了口气:“夏景估计比你还严重,现在还没出来。”

  两口水灌下去,一阵阵发紧的胃口才算好受了点,江子鲤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俩这情况估计也玩不成了,你们不用管了,我等等他。”

  焦候有点愧疚:“得有人照顾你们啊!”

  “我又不是断手断脚了,”江子鲤惨兮兮地笑了下,“没事,有事给你们打电话。”

  等人都走了,他扶着椅背坐在了游乐园地休息椅上,手里拿着微凉的矿泉水,仰着头闭目养神。

  游乐园沸腾的人声和轻拂过他侧脸的微风,搭建了某种非常奇妙的磁场空间,江子鲤感觉耳边是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进去,因此再吵闹的地方都能瞬间安静下来。

  就这么放空一会,一直没其他人坐的椅子突然“咯吱”了一声,江子鲤感觉旁边好像多了个人。

  他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去看,见夏景拎着包卫生纸,抽出一张细细擦着指缝尖的水珠,唇上几乎没了血色。

  江子鲤心说,他看起来确实比自己还严重一点。

  他有心逗夏景,于是开口说:“你晕高?”

  夏景面无表情:“我晕跳楼机。”

  得,还嘴硬呢。

  江子鲤从他这别别扭扭的语气里咂摸出了一点可怜的滋味来,差点把自己逗得翻下去再吐一场,连忙压下飘忽的思绪,踩到实地上去:“你还有精神没?”

  夏景脊背紧了紧,看向他:“你想玩什么?”

  他目光里有点紧张,但肢体上已经拿了东西准备往起站了。江子鲤从他这一行为里读懂了他的意思——虽然我心理上非常抗拒,但如果你需要,我还能坚持。

  “诶诶我就随口说说,哪也不去,坐着吧你!”他连忙把人摁死在长椅上,“你能行我不行了,扑街。”

  于是这直眉楞眼的货就乖乖坐下:“嗯。”

  夏景其实并不是外人看起来那样冷的一个人,他很年轻,也和其他少年人有用不完的活力——这点从他能完美兼顾打工和学习就能看出来。

  只不过他非常不擅长表达,很多时候要么是错过开口的时机,要么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江子鲤帮他说了就好。

  这就导致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他很难以接近,在熟悉的人面前,他又很难以沟通,即使是喜欢他的人,也只是被他“爱答不理”的外表吸引,那一点源于少年人的活力和可爱,反而会让他“ooc”了。

  江子鲤想笑:“下次别逞能了。”

  夏景:“你不也一样。”

  “我那叫没做好预期规划,”江小爷岌岌可危的面子不容亵渎,抬手一指他,“不许反驳。”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聊,聊到江子鲤的眼皮都有点沉了,坠着他脖子撑不住脑袋,一点一点地往后掉。

  现在的夜风已经有点冻人了,据说焦候他们要疯到游乐园放完烟花才走,大概得九点多的样子。

  夏景的目光在莹莹灯光下微有些发亮,那光收进他眼底,又仿佛落在了江子鲤身上,温柔地为那人一脑袋的卷毛勾了一个俏皮的边。

  他被衣领遮掩下的喉结动了动,垂首接住江子鲤手里握不住的矿泉水,轻轻推了下他:“走吧。”

  “嗯?”江子鲤一激灵睁开眼,抬手揉了揉,“没注意睡着了……咱们去哪啊?”

  夏景别过视线:“回家。”

  “唔。”其实江子鲤早就想回了,两个人一拍即合,夏景立刻掏出手机给其他人发信息。

  江子鲤在旁边摊手伸了个懒腰醒盹,一双脚擦过椅边翘起又放下,舒服地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有点绵懒。

  夏景把手机丢回兜里,站在一侧看他:“缓过来了?”

  “还行。”江子鲤拍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夏景依然在他落后半步的位置。

  走着走着,江子鲤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急走了几步,把喝完的空矿泉水瓶丢进可回收垃圾桶里。

  随后,他小跑着回去,往夏景身上一扑,一胳膊揽住他的脖子,把人压着弯了腰问:“你干嘛总不爱并排走,跟在我背后怪渗人的。”

  夏景被他一只金刚铁臂压住,带着往前走了几步,人差点摔了,侧头瞪他。

  江子鲤被逗乐了:“你也太有趣了!”

  夏景长这么大头一次被迫安上这种评价,气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两个人一路掐着往出口跑。

  游乐园的游客依然非常有精神,不远处的人们聚在一起,正翘首以盼着不久之后整点的烟花。

  不知道烟花有什么好看的,北城最近几年对这玩意儿的管制松懈了点,逢年过节鞭炮声能透过玻璃把人震成脑震荡,一簇一簇的乍一看还算新鲜,看多了其实也就那样。

  江子鲤在大门口打了个车,这边路有点堵,好一会司机才到,他俩往车后排钻的时候,突然听见园区内一阵爆破的声响。

  司机“诶呀”了声:“今天接单的时机巧了,正好看见烟花。”

  江子鲤坐在靠马路的一边,闻言往游乐园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而这第一眼没看到窗外,先看到了夏景往外扭的脸上。

  那人的半条身体被园区大门的黄光扫了一圈,平时略显锋利的轮廓竟磨得柔和了许多,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外面时,瞳孔里倒映着烟火五颜六色的光。

  刹那间,再美再艺术的花火都成了某人的背景板,因为江子鲤的目光只落在了他身上,吝啬地没有为游乐园价值连城的表演分去一眼。

  千篇一律的烟花,只有开在特定的人背后时,才能永远让人看不腻。

  车内异常安静,司机踩着油门渐渐行远了,直到再也看不见游乐园,江子鲤视线猛地和夏景撞上,才有些仓皇地扭回头。

  他因为车载暖气而有些薄红的脸血色退尽,无意识地扣着手指。

  江子鲤脑内反复回放着刚才那一幕,这才猛地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在想什么——他想把那个看起来有些孤寂的人搂住,他想越界,想在座椅下触碰他的手,想就这样顺势凑过去抬起头……

  他想亲他。

  江子鲤有些惊惧地收起了自己越来越离谱的思绪,然而一件事一旦有了最开始的苗头,就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了。

  我是同性恋吗?江子鲤有些无措地想。

  “同性恋”这个词,每个字都像带着密密麻麻的小针,每想一次,就扎他一回,直到江子鲤在心里把自己扎的满身血窟窿,也挡不住他反复询问自己的念头。

  他从小到大性子都不算太热,没对谁这么上心过,社会上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不断提醒他要和异性保持距离,不要超过暧昧的那条线。

  那同性呢?没人教过他,和同性怎么办?

  我是不是生病了,他想。

  直到导航到了目的地,江子鲤都克制着自己,没再和夏景搭过一句话,而夏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吭过一个声。

  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尴尬的默契回到了家,姥姥还没睡,看见他们唤了声,脸上却显得有点心事重重的。

  但她也没说什么,照例一人一盘端去了切好的水果,然后佝偻着腰回了自己的房间。

  江子鲤心里有事,没注意到这个异常,他自顾自纠结进了死胡同,去卫生间乱七八糟地洗了把脸。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了自己放在一边震动个不停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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