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玻璃掉在地上碎掉的声音。

  “hagi?”

  在厨房的松田阵平冒出个头来,低头看见了地上的水杯碎片。

  半长发的青年维持着一手拉开冰箱一手握着的姿势,垂头看着地面。

  松田阵平关火走出来:“怎么了?没拿稳吗?”

  “唔。”

  萩原研二抬起头,露出有点苦恼的表情。

  “也不是……感觉手在抖。”

  他举起的左手,手指在轻微地颤抖着。

  萩原研二本来是拿着水杯准备打开冰箱,就在他打开冰箱的时候,蓦然感觉一阵头晕,然后是一种灵魂下坠的感觉,身体在一瞬间好像脱离了大脑的控制,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于是水杯从他手心滑落。

  松田阵平握住他的手,明显察觉到了手指不由自主的颤抖,而且面前的幼驯染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虚弱,脸色比刚才苍白了许多。

  他也顾不得地上的碎片,把人拎起来放到了沙发上。

  萩原研二在沙发上躺下,下意识蜷缩身体,用手臂遮住了头顶的灯光。

  松田阵平仰头看了一眼,走过去把头顶的灯关了,只打开放在一旁的台灯。

  一直注意着沙发上的幼驯染的松田阵平明显感觉到,在他关掉灯后,萩原研二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

  松田阵平:“……”

  他沉默地走过去坐到对方身边,靛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沉淀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萩原研二稍稍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臂,看着幼驯染眨了眨眼,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应该是最近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松田阵平:“……”

  他对萩原研二的话不置可否,注视着那双紫色的眼睛,平静的语气之下是汹涌的暗潮。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吧?”

  “萩原。”

  他认真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最近太累?你这几天只是去了几趟公安部协助降谷和诸伏的工作,每天我下班前都已经回家,就算你现在这个身体素质不一样,但是也不可能累到连空杯子都拿不稳的地步了吧?”

  “而且你在害怕什么?头顶的灯光吗?”

  松田阵平捏着拳头,咬牙忍耐着想要脱口而出的问题。

  是那些实验吗?!

  萩原研二从未详细地提起过这些年在组织的经历,大家都只知道他是在当年那场爆炸中成为了柑曼怡。

  但降谷零曾经说过,萩原有柑曼怡实验体时期的记忆。

  虽然当时萩原研二很轻松的一语带过,之后也从没表现出明显的应激反应。

  虽然他说柑曼怡的身体不适合剧烈运动,但平时日常生活也都像个普通人一样,没有出现明显的后遗症。

  这段时间和对方一起生活,明里暗里关注着萩原研二的身体情况和心理状况,松田阵平本来已经开始渐渐放下心来。

  如果不是今天因为调休原因突发奇想买了食材回来想要自己做饭,是不是就被这家伙给糊弄过去了?!

  萩原研二:“……”

  他用手臂挡着眼睛,遮住了自己心虚的表情。

  “你挡什么,有本事瞒着我们,没本事承认?”

  松田阵平没好气地说,咬牙切齿。

  要是以前那个身板,松田阵平现在就直接开始按着人揍了。

  但是现在这个幼驯染,他一拳下去可能得求着他别死。

  打又打不得,松田阵平愤愤地站起来,拿着工具去冰箱旁边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片。

  一盏灯光从身后打了过来,萩原研二蹲在他后面,在松田阵平凶神恶煞的视线下,飞快地道歉:“抱歉,小阵平,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

  他趁着松田阵平没说话飞快地解释:“之前我是真的觉得没有问题,小降谷应该也告诉你了吧?我有组织实验体的记忆。”

  萩原研二看着松田阵平,认真地说:“那些记忆从爆炸那天成为柑曼怡后,就已经被我接收到了,但是其实并不可怕,也许是因为身体本身的原因,那些记忆只是断断续续的碎片。”

  “而且因为只是回忆,都没有痛苦的感觉哦,就像是看了一场第一视角的电影而已。”

  松田阵平皱眉转过来看着萩原研二:“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明显看上去是有后遗症的吧?”

  他站起来把萩原研二拉起来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没好气地抱着手臂坐在他旁边:“身体不舒服就不要蹲着。”

  “说吧。”

  松田阵平一脸“如实招来”的表情。

  “虽然我现在不能揍你……但是你也不想降谷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什么吧?”

  萩原研二:……

  好狠的心啊!小阵平!

  小降谷一定会拖着他全身体检,然后狠狠地说教上一整天的!

  松田阵平捏了捏萩原研二手臂上的肌肉,若有所思:“我觉得不用你说了,我们现在就去让降谷给你安排个全身体检。”

  “等等!真的没事!最多是身体有一点应激反应而已,这个是我不能控制的,是身体本身形成的条件反射。”

  萩原研二:“真的只是因为身体记忆,所有有点怕头顶的灯光,只要注意一点就没事了。”

  他也是今天突然抬头才发现这一点的。

  之前其实是身体下意识地帮他规避了这件事,因为潜意识里就避开了头顶的灯光,一直在下意识地不抬头,所以才没有发现吧。

  这么说起来,他的身体在这些年究竟无意识地帮他规避了多少pstd?

  萩原研二心里想着,一边努力地劝说着松田阵平打消这个念头。

  想也知道要是全身体检之后没发现什么问题,肯定会去找心理医生吧?公安部的心理医生……他一点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知道自己有多少ptsd!

  松田阵平:“……”

  他看着萩原研二许久,最终啧了一声:“也行。”

  松田阵平站起来,先倒了杯水放在萩原研二面前,转身继续去处理碎片,萩原研二坐在沙发上,双手端起水杯,下意识松了口气。

  “你如果担心公安部的心理医生的话,我们可以自己去找。”

  松田阵平背对着萩原研二,平静地说。

  萩原研二:“小阵平……”

  松田阵平把装满了玻璃碎片的袋子绑好,贴上标签放在门口,转过身看向坐在沙发上看过来的青年。

  他说:“等这段时间过去,我们自己去找专业的心理医生。”

  组织虽然已经覆灭,但相关各国都还在为后续忙得昏天黑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更是每天都在加班。

  这个时候任何和组织有关的人,不管是污点证人、还是可能的相关人员,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非常敏感,会牵动不少人的神经。

  柑曼怡虽然是因为很早就开始协助日本公安,算是污点证人,但这个时候要是出现什么状况,警方不会不关注。

  更何况柑曼怡曾经是组织实验体这件事并不是秘密。

  这个情况下去拜托公安部的心理医生,不会被当做个人问题处理,反而会因为牵扯到组织的事情复杂起来。

  松田阵平:“但是不能不管。”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说:“那次爆炸后,到……葬礼那段时间,我以为会是永别。”

  萩原研二瞳孔颤抖了一下,握着水杯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

  难过的情绪在心脏堆积,苍白的语言卡在喉间。

  松田阵平继续说:“在确认真的是你之后,就像是奇迹。”

  他坐过去站在对方身前,双手搭在萩原研二的肩膀上:“我知道奇迹都有代价。”

  萩原研二在社会意义上已经死亡,他不能用自己真正的名字,与家人见面、与好友重逢,如果得不到家人和朋友的肯定和信任,除了他自己曾经的记忆,谁也无法证明他是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但你认出我了。”

  松田阵平笑了一声:“可别小瞧我啊。”

  我怎么会认不出朝夕相处大半人生的友人。

  “所以,”

  松田阵平拍了拍萩原研二的肩膀,“既然已经支付过代价,就给我当成真正的人生好好活下来啊!不要对自己身上的问题视而不见,一味逃避可不是你的性格啊,hagi。”

  “难道,你是想再次丢下我们这些人?”

  松田阵平一边说着,感觉自己多年修身养性已经克制了许多的脾气又开始暴躁了起来。

  萩原研二焦急地说:“怎么可能!”

  “我不可能会再丢下小阵平的!”

  一次都已经让他愧疚不已,曾经刚成为柑曼怡的那段时间,每天晚上都难以入眠,闭上眼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爆炸现场和那通没来得及挂断的电话。

  他怎么可能再做出那种傻事!

  萩原研二:“那就等这段时间过去之后,去找心理医生吧。”

  他觉得不仅是未知数量的ptsd需要治好,现在自己的心理状态也需要找一个医生看一看了。

  松田阵平捏了捏拳头,挑眉:“那就这样说定了!”

  得到了幼驯染的承诺,松田阵平神清气爽地走回厨房,重新开火。

  “对了,这件事就先不告诉他们。”

  松田阵平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

  “啊。”

  萩原研二应了一声,又无奈地一笑:“毕竟已经是很合格的公安先生了啊。”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

  “别想太多。”

  松田阵平把热好的菜端过来,头也不回地说。

  “只是晚一点告诉他们而已。”

  “嗨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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