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玙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已经躺倒在榻榻米上的她打了个滚，才慢悠悠坐起身来，伸了伸懒腰算是舒展完毕，有些挑衅地朝沈又澜问话。
“再不提要求，我可就要去睡觉咯！”
虽然是这种语气，但方玙其实非常期待沈又澜会向她提出什么要求。
方玙刚刚回忆起那半包不翼而飞的薯片了。还真不是她邋遢，学校里就那一个小超市，还总是缺货、断货的，有钱都买不到。当时她最喜欢的口味的只剩下那一包了，她总不能打电话叫方晚霞买些送过来吧？于是便没舍得一口气全吃完，特地留下了一半准备第二天享用。之后发现找不到的时候，还真是有点生气。
但她已经决定原谅沈又澜这次了，因为被一起扔掉的还有那封情书。这件事让方玙心情大好，她一直以为当时的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后来能走到一起也是因为她脸皮够厚，久而久之感动了沈又澜，愿意跟她日久生情了。
但谁曾想，看起来一脸正直的沈又澜竟然会在背地里做这种事情！
感谢那位不知名的同学，感谢那封完全没见过的情书。在方玙看来，即便可能当时无法确认是不是爱情，但在意和关心总归是有的。方玙要求不怎么高，知道沈又澜那时眼里有她就够让她开心了。
虽然在一起的那些年里，她是能清晰体会到沈又澜是爱自己的。可人不就是这样患得患失，总担心觉得沈又澜起初觉得她烦也是真的。但经过这件事，没什么比得知自己强求来的感情其实是双向的更令她开心了。
别说只是一个要求，就算是沈又澜提上十个八个的，方玙也不会吝惜去满足，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她都得打电话给航天局，问能不能买上一颗。
如果沈又澜提的要求是和好呢？
那就也答应她吧！
“或者你也可以用什么来兑换一次延期哦。”
但该占点便宜也是要占的。
“不用了。”
方玙见沈又澜摇了摇头。有些拿不准她说的不用，是不用延期，还是不用补偿了。
“我想好了，走吧。”
“走？去哪儿？”
方玙跟在沈又澜身后，看她直接走进了自己的卧室，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抱着你睡吗？就到十二点也可以。”
什么嘛？是给她补偿还是给自己奖励呀？
“那行吧！”
方玙想装作为难的样子，但嘴上可是答应得痛快，动作上也不磨蹭，迈着大步就往床的方向走。
天知道她的心跳有多快！
方玙还是第一次发现，怎么自己的内心竟然还是如此的纯情吗？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烧红的脸。如果沈又澜问起，就说是泡温泉热的好了。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床头灯。
方玙掀开被子就钻进去躺下了，刻意避开视线不去看沈又澜。但能感受到另一侧的床垫有些塌陷，沈又澜侧身面对自己。方玙没等她自己靠过来，一把将人捞进了在怀里。
动作有多熟练呢？
可能就像不管再过去多少年，人大概也不会忘记怎么用手指比出一二三吧。
沈又澜也一样，没有任何的不自在，只是下意识地挪动了两下，找到了让自己最舒服的位置。
这种时候是不是可以聊一些平常不太会聊的话题呢？
沈又澜想着，又怕自己说出什么将气氛变得糟糕，正当她纠结的时候，听到了方玙在夜色中有些低沉的声音。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这也正是沈又澜想要问方玙的，只要她过得好，一切就都还算值得。但她自己却没想过这个问题，怎么算好，又怎样才是不好呢？
生活的好坏似乎没有一个明确的判定标准。
比如小的时候，沈又澜觉得自己过得不好。只有她没有妈妈在身边，爸爸工作也忙，是保姆和她生活在一起，之后也变成了更陌生的董艳。虽然没有人打她、虐待她，但心里总是有着忧虑和烦恼，不安全感一直笼罩在她身上。
但如果将这些表达出来，却会被说虚伪、不知足，甚至是炫耀。
“大家对你多好啊，没几个后妈能像你董艳阿姨那样。”
“吃喝不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烦恼。”
“你家那么有钱，零花钱那么多，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所以沈又澜也就不再提起了，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过得不错。
长大一些后，懂得的事情也更多了，知道有一个好成绩就能脱离那个家庭。中学起便开始闷头学习，日复一日埋在书海中。
直到高三才有所不同了，因为方玙闯入了她的生活。今天和同学们聊天想起的那些事，也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自认为重复着的日复一日，其实也有着那么多有趣的故事。
大学倒是不用纠结了。念自己喜欢的专业，和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唯一的忧虑只有下一顿饭吃点什么好。
她的一生好像都与传统意义上的苦难无关。即便是出国的这几年，即便是被限制自由的那几个月。也吃得饱、穿得暖，没只为了生存太过奔波。
说不好显得矫情，但说好，又究竟好在哪里呢？
“不好不坏吧。”她最后这样说。“你呢？”
“我吗？”防方玙好像也只是因为她问起才思考这个问题。“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对，不记得了。”
方玙已经忘了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也忘了那些四处游荡的白天。忘了疯狂的寻找，只记得这座城市清晰的脉络。忘了大声的哭泣，只留下面对家人时安心的笑脸。
忘了就忘了吧了都忘了才好，忘了那些才会有明天。
十二点就要到了。
灰姑娘急着要跑回南瓜车上，但沈又澜已经在她怀里陷入沉睡。方玙看着墙上的指针，即便是静音的表盘也有她的心跳作为伴奏。
终于踏过那一秒了。
这稀松平常的一天，像是跨越了一个新年、一个新世纪。
方玙没有放开沈又澜，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又紧了紧自己的怀抱。她低着头又看了沈又澜一会儿，最终在她额头上留一下一个轻轻的吻。
“晚安，沈又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