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又澜站在办公桌前，方玙就在另一端，只要她伸手就能碰到她，但不知怎么，沈又澜却好像比在大洋彼岸时还要遥远。
她发现她看不懂方玙了。
方玙这个人一直都是很简单的，可能是家庭原因，即便没有父亲，她也是泡在爱里长大，开心就是开心，难过就是难过。见到她的时候就会笑，她要走了就皱起一张脸。心软时顺着她说再多待五分钟的话，她就恨不得能摇起尾巴了。明明长相上是英气的美人，偏偏表情永远丰富到生动得不行。
在沈又澜想象中的重逢里，方玙看到她的时候应该会瞪大眼睛，里面讲着她的惊讶、委屈、难以置信、又情不自已，所有简单的、复杂的情绪都会出现在那双最会说话的眼睛里。
她或许还会伸出手，抛掉礼貌和教养，抖着手指一直朝着她指指点点，你你你个不停。也可能会哭，会抱紧她，说想她，让她一定要答应再也不离开。
而不带艺术加工的猜测中，方玙会很生气，会耍脾气大声吼她，但又会斟酌着用词避免真的让人难堪的话。最重的一句大概会是“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走啊！你永远不要回来才好呢！”
这时候就不要跟她较劲，和她说一些她爱听的软话，示示弱，哄哄她。还不行就卖个惨，总会好的，方玙不会真的推开她。但要真顺着她的话假装要走就坏了，方玙会强挺着同意，但之后更难哄，可能就得真的给些甜头才行了。
多简单的人啊，沈又澜又不是不愿意亲她。
可眼下，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况呢？
她看着方玙毫无波动的脸，稍稍皱起了眉头。
方玙看她的样子就像是面对着一个陌生人，好像她就真的只是才入职的副总。
难道现在才是她原本该有样子吗？
沈又澜已经见过方晚霞和方珏了，母亲和姐姐都是杀伐果断的厉害角色，同样的血脉没理由只有她不是那样。当年在学校里的不是也有不少人说她脾气臭不爱搭理人吗？
从前的那些温情不过是她的特权，是方玙对她的偏爱，只是现在或许不再有了。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心痛，她重新用眼神描绘着方玙低着头的侧脸。对，是没变的。方玙的要就是要，喜欢她就会愿意为她做到一切。不要就是不要，可以随便的丢掉一个眼神都不再再施舍，她可能就被丢掉了吧。
沈又澜，你脑子没病吧？
沈又澜在心里骂自己。
离开的是你，怎么能去说是方玙丢掉的自己呢？
她该道歉的。就像她幻想的无数重逢里，她对方玙说的第一句话都应该是对不起，而不是因为起了给她惊喜的逗弄心思胡叫什么方总。
即便现在看起来完全是自作多情，别说惊喜了，方玙已经不再把她放在眼里。
“小玙，对不起。”
方玙七拐八拐的思路还没走完，就被声音打断，熟悉的称呼让她呼吸一紧，抬头才发现沈又澜还站在那里。
“你怎么还在这？”
方玙一时嘴快，很快清了两下嗓子。
“我是说，沈副总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一定要这样装不熟吗？”
沈又澜无奈，也有点心酸。方玙在走神，以前只要在一起，想让她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挪开都很难，现在却站在她身前都会被遗忘了。
方玙可没想到率先捅破这层纸的是沈又澜，但明明也是她先装不认识的好不好？方玙看她有些无奈，似是在包容她，是她在无理取闹的样子，就蹭的冒了火。
这火气甚至盖过了再次听到她喊她名字的柔软和之前的伤心。
沈又澜她凭什么啊？
是谁一进来先叫了上方总？是谁一言不发地离开，又若无其事地回来。一句没头没脑的对不起就完了？她要的是道歉吗？对不起有用吗？
方玙越想越气，于是话里也带了刺。
“沈副总这话说的，难道我们很熟吗？”
沈又澜离开了，关门的声音在于关门和摔门之间。方玙搞不清状况，怎么好像又变成她的错了？
“惯的，都是惯的。都是我以前对她太好了！”
方玙在办公室里踱步。
“哼，拎不清自己身份，明天就给你调到销售部去。”
一边走一边碎碎念
“看你还有没有本事这么甩脸色。”
方玙原地暴走了十分钟，终于还是一屁股坐回到办公桌前，噼里啪啦地把文件都翻出了声。她是要化愤怒为努力，向全世界证明自己没有副总也能行，最好能让她妈妈早点把沈又澜调走。
或者放她自由……
除了这一段插曲，上午的工作还算顺利。不过也没什么要紧事需要她定夺，只是出去和分公司的成员们打个招呼，再学着方晚霞的样子画块大饼给大家分，之后再看看文件，根本就没有不顺利的可能。
尤其是，方晚霞并没有给方玙安排太繁重的工作，她只需要负责北区这一个项目。这个项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集团在去年拍到了北的区一块地皮。方诚集团其实是做电器起家的，以往也不是没拍过地，但都是都是为了自己建厂和员工宿舍。但近年来，受限于行业发展，公司运营虽然稳定，但缺乏突破点。虽然也尝试了新型小家电和线上网站等业务的拓展，但终归还是困在这一行里，不上不下的，让方晚霞有些烦心。
这次拍下的这块地，是准备做一个创业孵化基地，拓展经营范围的同时，说不定也能在园区的小微型企业中发掘到值得投资的项目，达到进一步开拓集团发展的可能性。
说它不大，是因为最终即便做到最好，创业基地的利润也占不到集团年收益的几个点。说她不小，又是肩负着集团一个全新领域的首次尝试的重任，如果真的成功了，在此带动下，其他业务说不定也能产生不少变化，充满了无限可能性。
至于难度上其实也没有什么失败的可能，最终结果打分的话，也只会有优秀、优很秀、非常优秀这三个选项。由此可见，对比方珏的重重困难，方晚霞真的对她留了情。所以方玙来接手这个项目的压力并不是很大，如给她配的副总不是沈又澜，而合作对象也不是那个传说中的主角顾景的话。
经过这一上午对项目的了解，方玙觉得她的首要任务是寻找投资商。背靠方诚集团，只是放出些消息就有好几家企业递来了橄榄枝，看起来选择范围非常广。但方玙动了些小心思，虽然这个小说能气死她。但如果真的是真的。那事业线上是不是按剧情走会比较好呢？
首先，肯定不能由方诚集团来包揽全局。一来是集团的根基并不在此，即便是拓展业务，也不可能一下给到这么多的资金和人手，投资商便显得尤为重要。二来这也确实是新业务，不仅是方玙，集团里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保证自己完全懂得。亲力亲为的风险过大。施工方面还好说，但到后续的招商、园区的维护，和对创业企业的投资等，都还是由专业的人来负责比较好。
资料里有那些潜在合作对象的详细信息，以当下的眼光来看，顾景其实并不是最好的那一个，甚至连第一梯队都不够格，因为顾景要的太多了。
简单来说，整个流程应该是以方诚集团作为开发者和领导者，通过项目的发展前景来获得投资者的投资，而之后园区建设完毕的招商和维护方面都可以找代理公司来，她们最后再和投资方根据合同进行利润分成就可以了。
顾景不一样。顾景给出的投资金额确实诱人，但投资条件比其他企业都要高上很多。别人可没有要求参与园区的规划和管理，更没有想要承接之后园区内的咨询服务等相关业务。
最好的投资商是不说话的投资商，顾景显然话太多了。
如果放到以前，方玙觉得她是不会接受这样的要求的。不仅是利润分成的问题，还有中间双方沟通协调产生的种种问题，一旦导致工期推迟会造成的损失，预料内和预料外的都要算在内。
但方玙想到了书中的剧透。顾景和其他人不一样，是有着主角光环的！书里说，拥有全世界第一的投资脑袋的顾景简直样样精通，园区的规划设计科学合理，甚至符合未来的产业需求。运营方面也颇有一套，招商来的公司各个有潜力。组建的咨询公司也帮助它们发展非的常顺利，进而产生了不少成功的创业项目。这不仅让顾景本身的身价水涨船高，她们方诚集团也得到了很大的实惠，可谓是当时和锦市合作共赢的佳话。
如果这些是真的的话，她甚至可以直接当个甩手掌柜，全交给顾景就等着钱来就行。所以方玙是不可能为了这一己私欲来放弃集团未来更好的发展的。她或许、可能、有时候是恋爱脑，但她又不是傻子！
哦对了，在小说中促成这一合作的，正是沈又澜。
书里说，她们在国外有过接触，沈又澜清楚顾景的能力，非常看好这个项目。而她呢，因为是沈又澜说的话，所以听了。
“……”
方玙不想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