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了,请问这里有一个叫曲晚的人吗?”两名警员站在病房门口问。

  “我就是。”然而她还未回答,云芷就挣扎着要坐起来。

  两名警员被惊了一下,反应很快地冲到病床边帮她制止云芷动作。

  云芷:“做什么?”

  她察觉到云芷紧绷的情绪,却不知是因为什么,但肯定与两名警员的到来有关。

  他们只说有些事需要她的配合,具体是什么事,两人却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

  云芷不顾身上的伤,就要起身下床,两名警员赶紧安抚她,云芷却不管他们说什么,坚持要下床,那两个身强体壮的警员竟也有些吃力。

  她担心着云芷的伤,故作轻松地对云芷露出一个微笑,告诉云芷没事的,她很快就回来,不用担心。

  云芷根本不听她说这些,只努力地去挣脱两名警员,胸口的纱布渐渐渗出殷红血色。

  混乱间,一名警员按下床头的呼叫键。并不用多说什么,这边的嘈杂已经传递了信息。

  很快,一位医生拿着镇定剂冲进了病房。

  她觉得手腕一紧,是云芷拉住了她。

  “她还小,我陪她!”

  没有人听她的,透明的液体被推入血管,云芷的挣扎逐渐弱了下去。

  最后,云芷看向她,无声地开口说着什么,她仔细辨认着。

  “别去。”

  云芷让她不要去,手腕上的力量却逐渐消失。

  安顿好云芷,她随着两名警员离开,来到了警局。

  还没进入警局,里面的吵嚷已经传了出来,两名警员面面相觑,然后决定先带她去餐馆吃午饭。

  然而还没来得及离开,便有五个人从警局里冲了出来。

  最前面的是一个老婶和一个老伯,两人应该是夫妻,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三名警员,好像在劝说着两位上了年纪的婶伯什么。

  “孩子这么小,以后怎么生活啊,得有人照顾不是?”一名想拦又不敢拦的警员说道。

  老婶两手将腰一叉,气势汹汹地吼道:“照顾,你怎么不去照顾?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呢,我们和他父母又没有什么交情,凭什么要替他们养孩子,她是只剩下我们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吗?你们偏来找我们!”

  站得最近的警员被喷了一脸口水,却还是陪着笑脸道:“自然不是白养的,孩子的父母还有一些资产,国家也会提供帮助的。”

  旁边的老伯冷哼一声:“他们夫妻能有什么资产,整个家全靠她爸撑着,那点工资买疯药都怕是不够。

  她妈是个疯的,这孩子日后估计也是个疯的,指不定要花多少钱来治疗。杀了丈夫又自杀,这不是疯子是什么,搞不好我们也落个和她父母一样的下场!”

  老婶接声道:“唯一算的上资产的就那房子,但是一个死过人的房子能值多少钱?谁又会买一个死过人的房子?白送我我都不敢要,反正这孩子我们不认识,谁爱养谁养去,或者直接送精神病院去,别什么混账事都推给我们!”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她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大人好复杂,他们说的话也复杂,让人听不懂。

  “他们在说什么啊?”她仰头望着身旁的两名警员,他们也是大人,应该可以帮她解答吧。

  高一点的那名警员蹲下身子,同情和不忍的情绪从他的眼中流露出来,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孩子,别哭。”再多安慰的话他却说不出来。

  闻言她才察觉脸上的湿热感,如同斩不断的流水,早已浸透了整张脸。

  一旁的争论仍未结束,不过警员们明显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我们会尽快解决孩子去处的问题,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就发发好心,让孩子跟着你们吃住,这是暂时的,处理好后续事务后我们就带孩子走,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两人也是被缠得不耐烦了,万分勉强地应下了这个提议。

  准备离开时终于注意到了失魂落魄的她,两人满脸嫌弃与不耐地走到她面前,黑黝黝的鼻孔直对着她:“走吧,我还得赶回去给我乖孙做饭呢。”

  她还没从父母死亡里抽离,一旁的老伯见她没有反应,脸色又黑了一个度,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腕,连拖带拽地将她拉上了停在警局门口的破旧面包车前。

  拉开门像丢物品一样,将她丢在前后座椅间落脚处,大力地摔上车门,咒骂了一句“该死”。

  一路的颠簸让她的胃翻江倒海,脸色苍白地倒在座椅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伯看了眼后视镜,没有停车也没有降低车速,只是警告外加威胁地说道:“敢吐车上老子打死你!”

  最后她被带到了老旧的出租楼里,楼里的环境恶劣,本就狭小的过道被杂物压挤得更加逼仄,墙体又黄又黑,还有散发着异味的霉斑。

  因为没有电梯,他们徒步爬楼,两个人根本不等她,转眼就爬了两三层。

  没有力气的她只能撑着楼梯的扶手,却摸到了一手的铁屑。

  她气喘吁吁地追赶上两人,等来到十四楼,她差点因为缺氧和剧烈的运动晕过去。

  两人将她关进昏暗肮脏的杂物间里,让她不要出来碍眼。

  不久,老伯和老婶的孙子孙女放学回来,外面响起餐具的碰撞声,一餐结束后有人打开了电视机,充满欢声笑语的动画声响起。

  她抱着双膝缩在角落里,茫然的双眼盯着一处黑暗,大量的信息涌入脑海,她什么也抓不住,反而迷失其中,找不到一个出路。

  杂物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方正的光亮砸落在她脚边。

  老婶将一碗饭放在门口的箱子上,也不管看没看到她,冲着黑暗道:“吃完去把碗洗了,还能让你白吃白喝!”

  门又被关上,她已经稍微适应了黑暗,站起来走向木箱,踮起脚艰难地将碗给够了下来。

  米饭只有不到半碗,像是从电饭锅内壁上刮蹭下来的,碗中褐色的液体大概是吃剩的汤汁。

  她挑起几粒米饭送入口中,这么一小口米饭,她却是怎么也嚼不碎,怎么也咽不下去。

  泪水滴落在碗中,她又是为什么哭泣?

  是因为父母的死亡,还是因为自己没了依靠。

  她曾无数次希望永远远离他们,甚至诅咒他们,可母亲再不正常,父亲再懦弱,于她而言也是避风港。

  她端着碗路过客厅走向厨房,和她一般大的两个孩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动画片,见到她两人很好奇:“奶奶,她是谁啊?”

  老婶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丧星,你们要离她远点。”

  两个孩子乖巧又天真得恶劣地说了一声“好”,然后看着她捂着嘴笑。

  她裹着单薄冷硬的被子在隔绝了时间的储物室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她没再去上学,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只知道老伯和老婶越发的厌烦她,对她本就稀少的忍耐快要到达爆发的极限,她能做的只是多干活,然后降低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