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样,这话该我来问你!”曲晚仿佛恨极了这个人,抓着云芷往后用力一摔。

  云芷摔在客厅的矮桌上,桌面的东西掉落一地,有什么东西也随着这声响悄无声息碎了一地。

  那晶莹的瞳眸忽地散了一瞬,又颤颤巍巍地凝聚成颗灰败的石头。

  五脏六腑炸裂般的疼,像是在被钝器反复穿刺,拉扯中带出碎肉裂骨。

  她尝试起身,这平常做起来简单的动作,此刻却将她逼出了一身冷汗。

  脸上血色尽褪,像是糊的纸面,艰难翻了一个身趴在桌面便是极限了,再也动弹不得。

  一阵腥甜猛地上涌,云芷呕出一滩浓血,暗红的血色将她苍白的唇色掩盖住,透出几分妖异。

  曲晚愤然转身,结果一下子呆愣在原地,大片刺目的血迹极富冲击力地撞入视线。

  滔天的怒火仿佛被一桶冰水浇了个彻底,再没有复燃的可能。

  “云芷!”曲晚骤然慌乱,朝云芷冲了过去,结果刚伸出手就被她一把推开,“别碰我!你滚!滚出去!”云芷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

  只是这一激动,她又猛烈地咳嗽起来,很多的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像是止不住一样。

  “你先别说话,医院!我们去医院!”曲晚慌了。

  恐惧从遥远的记忆深处冒出来,不由分说地开始腐蚀她的灵魂,而她无法经受这种痛苦的折磨,不住地颤栗。

  云芷胡乱地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侧身准备从矮桌另一侧下地,脚还未沾地,就被曲晚一把抱了起来。

  曲晚抱着她冲到走廊,这里是十七楼,而电梯还停在负二楼。

  曲晚着急地摁着按钮,旁边就是楼道口,可云芷的样子看起来根本经受不住剧烈的晃荡。

  电梯上数字的跳动缓慢到可恨,让她现在近乎脆弱的神经快要崩断,几乎是电梯门才开了三分之一她就挤了进去。

  “没事的,我们去医院,没事,不会有事的……”

  此刻她语言系统混乱不堪,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差不多相同的话。

  这种强制性的安慰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只让曲晚心中更加惊慌失措,也只有这一刻,她单纯无助得像是孩童。

  世界仿佛从未如此安静过,除了曲晚的心跳什么也听不见,云芷抬手盖在自己的双眼上。

  她忽然叹了一声,郁结惆怅都凝在其中,只觉得掉进了无边无际的大海,苦涩无奈化作汹涌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往事在云芷脑中回溯,不留情面地将她所剩无几的精力踩在脚底碾压。

  她突然恨极,暗叹过往最可恨,残忍地提醒你一切早已面目全非。

  曲晚冲到马路上,拦下一辆飞驰的私家车,寂静的夜骤然被一阵尖锐刺耳的刮擦声撕裂。

  飞驰的车在离曲晚不到半米的距离停下,司机探出头:“我***的,你**找死啊!**急着投胎去跳楼,我真***的开了眼……”司机揣着族谱破口大骂。

  要是平时,别人一句没骂完或者根本来不及张口,曲晚直接就一拳上去了。

  可现在她根本顾不上这些污言秽语,跑到车左侧:“对不起,我家里人生病了,能送我们去一趟医院吗?”

  司机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一个人坐靠在路边的树下,眼睛翕着,面色苍白,整个人仿佛泥人纸灯做的,风一吹就破了。

  司机不再爆粗口,但语气依旧很冲:“上来!”

  曲晚拉开车门,回去将云芷抱进车里,脱下自己的外衣将她裹住,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一般。

  云芷的身体总是冰凉,哪怕是夏天,风一吹也会很快就降下来。

  曲晚本该习以为常的,可现在这冰凉的温度让她的心沉了下来,生出无端恐惧,只能将云芷抱得更紧,企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回暖。

  “能不能再快点?”

  司机往后视镜瞥了一眼:“不能再快了,再快就得出事了,马上就到了。”

  云芷的意识昏昏沉沉,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一个水球里,周围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沉闷得分辨不出距离,好像有很多人在她身边吵嚷,又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一股特属于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钻入鼻腔,云芷不禁咳嗽起来。

  慢慢睁开眼,眼神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聚焦过程,周围事物的轮廓才逐渐清晰。

  手上还残留着酸胀感,应该是刚打完点滴。

  她在床上躺了两天一夜,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但也有清醒的时候,只是她不愿睁开眼,逃避一般沉睡着。

  你不能要求一个胸腔被利刃贯穿的人,马上就若无其事地对你露出微笑。

  曲晚好像也明白了些什么,不再缠着她唤她醒来,只是仍然会在入夜后抱着她,在她耳边呢喃:

  “你明天会想吃什么呢?东阳的包子不错,个头也不大,符合你的胃口。”

  “我上上周经过经过了一中的学校门口,发现很多地方都翻新了,比我们以前气派多了。”

  “出差的时候我把姜文带去了,结果让他给客户送文件他把我的u盘一起送出去了,被我骂了一通。后来才想起是我自己放进去的,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就请他吃了一顿大餐,还给他额外批了几天假期。”

  “我收到了ES自由赛车比赛邀请函,就在下个月下旬,你去帮我加油好不好,有你在我一定能赢。”

  “天是越来越冷了,有时间我们一起去买衣服吧,天冷了你就不爱出门了。”

  ……

  她们似乎回到了一起住出租房的那段时光。

  只有十二平的出租房,环境很简陋甚至是恶劣,斑驳的墙簌簌地落着灰,角落散发着霉臭,遇到大雨天花板还会渗水。

  夏天像是烤箱,冬天又变成冰窖,实在难熬。

  可那时的她们没有争吵,没有恶语相向。

  两人挤在小小的单人床上,疲倦又满足地聊着天,哪怕前言不搭后语,哪怕没有回应都没关系。

  在这一方天地只有彼此,好像什么都可以忘记。

  外面的狂风暴雨再猛烈,狭小的出租屋再残破,她们都不会被侵扰。

  云芷撑着床坐了起来,病房里只有她一人,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窗外是如墨的夜色,看不到一点光亮。

  头还有些晕,呕吐感时不时冒出来,有种脑震荡的感觉,但云芷清楚自己没伤到脑子,不过是偏头痛的并发症状而已。

  她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不知道本来就是凉的还是放了太久,她没注意,一口水灌下去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一瞬,意识倒是清醒多了。

  “醒了。”查房的实习医生推门进来,看到她坐在床上,“那就做一下检查吧,挡一下眼睛,我开个灯。”

  云芷依言蒙住眼,缓缓将手指分开让光透进来,等到适应了亮光才放下。

  实习医生给她做了简单的身体检查,询问她的状况,云芷表示一切没有问题:“我可以出院吗?”

  她并不喜欢医院冰冷的气息。

  医生合上病历本:“可以,平时的话就注意多注意休息,然后……”她目光瞥向云芷,有些欲言又止。

  云芷嘴角上扬,笑意温和:“怎么了嘛?”

  “你伤得不算轻,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就大胆地说出来,不要害怕。”

  云芷眉眼弯弯,摇了摇头,一边随意将头发扎起来,一边回答:

  “没有,这几天天气不好老下雨,穿了一双不防滑的鞋出门,从台阶上滚下去了。谢谢关心了,南丁格尔小姐。”

  实习医生愣了下,欲盖弥彰地用手抚了下脸颊,目光飘逸:“那你先休息一会,陪你来的那个女孩子说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去买宵夜了,应该就要回来了。”说完步履轻盈地离开了。

  云芷等了半个点,曲晚还没回来,买宵夜这半个点也够一个来回了。

  眉头无意识地靠拢,眼角下垂,眼神里流露出的忧虑越发浓重。

  不再多等,云芷出了病房去找人,一边往电梯的方向走一边掏出了手机,还没来得及开机,前面的某间病房传出了熟悉的声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禁疑惑。

  曲晚怎么跑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