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最后那个词, 齐燎呼吸一滞。
……差一点在浴室滑倒。
……又想穿我的衣服了？
内裤？
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齐燎深呼吸，扶着墙又想着，这次属于情有可原, 毕竟林雪翎的衣服都淋湿了, 眼下没得穿, 他不是故意。
但因为之前衣服失踪的那件事, 齐燎心情微妙。
酒店, 雨天，浴室, 暧昧对象穿我的衣服。
现在, 美少年真空穿着睡袍在床上坐着……
像是某种纯爱暗示。
……不行。
齐燎拧开水龙头, 泼了一捧冷水在自己脸上。
冷静点。
他湿淋淋面无表情地回了信息。
L：[嗯知道了。]
L：[你到我行李箱那儿拿, 找不到就叫我。内裤, 嗯，你自己叫个美团外送。]
milk：[哥哥……你是一个特别好的人类，真的很好。]
L：[。。。差不多得了]
……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发来马赛克蟑螂照片，或者对着镜子自拍问好不好看的图片。
齐燎心中警惕, 等了几分钟。
没发？
……竟然有点失落。
齐燎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没声音。
林雪翎静悄悄的，在干什么？
……真是让人不放心。
冷水澡, 洗得很快。
他对着镜子踟蹰了半晌，才裹着浴袍出来，一眼瞟过去, 先是见到了行李箱前蹲着一个美少年，身上已经换上了白针织衫和运动裤, 与之前那套衣服一样，这尺码穿在林雪翎身上太宽大, 十足像是男友风。
幸好，不是躺在床上然后……
“衣服好大件，齐燎也特别大件。”
林雪翎嘀咕着，仔细把袖子往上折两圈，原本打算折一折裤腿，一抬头，边上有个穿浴袍的男人，俊眉修目，垂着眼默然睨着他，头发是湿的，脖颈也是，往下看能见到胸肌的沟壑。
“什么大件？”
男人挑眉说。
“意思是说哥哥很壮，很大只。”
林雪翎比划了一个很大的范围。
“你多锻炼也可以。”
“哦。”
这语气，怎么听起来像是嘲笑？
林雪翎不高兴地斜他一眼，站起身到沙发那儿又坐下了，等着外卖员把东西送上来。
好像……无事可做？
不行！
猫咪无聊就只能睡觉了……
他百无聊赖地拿起酒店宣传册，写着五星级很贵巴拉巴拉，第二页是各种室外照片，树木，草地，泳池，可惜如今下了雨，他不能到花园里扑蝴蝶蜜蜂了。
没什么好看的。
好吧。
林雪翎只得撑着脸盯窗外。
雨还是没停，反而越下越大，他们只能继续待在酒店里无所事事。
这么早，也不能睡觉，不打游戏的话，唯一剩下的活动就是……观察人类？
林雪翎忽然来了些兴致，眼神瞟向了对面。
男人换了睡衣，在另一张沙发里坐下，低头与谁打着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没什么话题，只是寻常聊天，齐燎来南方的事，朋友都不知情，但也听说了他们家的不愉快，现在一说在越省就立刻被问是什么情况了。
齐燎随便答了句“旅游”。
……也确实是在旅游。
“哥哥，你是不是在和秦旭聊天？声音好像。”
一道柔和的少年嗓音，从背后传过来。
“……”
齐燎微微一怔。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被男友抓包和别人打电话的奇妙感觉。
……好幸福。
他往后一看，才发现少年转移到了沙发后，枕着手臂和沙发背，双眸静静看着他。
齐燎的确是在和秦旭聊天，但也不止他一个，今天有个共同朋友生日，齐燎本该到场，但因为昨天家里那件事，他被父母亲戚连番信息轰炸，这两天几乎没怎么看手机信息，除了林雪翎发的。
“你想和秦旭聊天吗？”
他问。
“不是，只是好奇而已。”少年若无其事，瞥着他的手机，“我现在没事干，哥哥，我只能和你玩了。”
电话里的秦旭嚷道：“啊，什么，谁想和我聊？为什么？”
“……”
当然是被雨水阻挠出行、导致行为重新走向怪异暧昧的某个人。
之前经历过被林雪翎尾随到家、摸到公司楼下，以及一系列稀奇古怪的帮忙事件，齐燎如今的阈值很高，哪怕林雪翎旁敲侧击，他心底已然淡定接受。
林雪翎太爱我了，又喜欢钓鱼。
溺爱了。
“是林雪翎在问，”他对那头的秦旭说，“你们想聊吗？他在我旁边。”
秦旭：“……”
就说怎么语气突然冷淡了，感情是你家那位想和我闲聊！我可不敢。
秦旭：“呃那个，我去吃蛋糕了拜拜，你们在酒店继续玩哈。”
嘟嘟嘟……
少年枕着手臂，有些疑惑地看他的屏幕：“你们这么快就聊完了？”
“我跟他没什么好聊的。”
“哦，你们平常都聊什么呢？你们好像都是很有钱的人类，那你和秦旭哥聊的和我一样吗？”
“……不一样。”
“比如？”
……你是真的想聊天，还是做别的？
漫漫长夜，酒店，朦胧雨天……
齐燎挪开眼，低头摩挲打火机，半晌没开口。
有点刺激了。
即便如此，林雪翎也没有离开，枕着手臂低头看他。
他很有耐心。
“我平常和他聊聊工作，玩，也没什么特别的。”
齐燎说。
林雪翎对其中一个话题感兴趣：“哥哥，你知道这附近哪里做鱼好吃吗？”
“鱼……可以去海边。”
“那我们找个时间去海边吧？我想吃鱼。”
“……”
原来是为了新的约会。
齐燎没有拒绝，毕竟是三人旅行，不至于发生什么罗曼蒂克私奔情节，虽然他不确定林雪翎是否有些过激想法。
他翻了翻附近城市的几处海岸景点，仔细筛选了一些带冲浪和海钓的地方。
以林雪翎的性格，大概会喜欢。
齐燎想着问问林雪翎的意见，眼角一瞥，发觉刚才藏在背后的少年已经不见踪影，他走路总是无声无息，一不留意就消失了，往左边一看，他在沙发上了，合着眼，似乎是在小憩。
少年穿着他的衣服睡得香甜，而不远处就是一张酒店大床……令人颇有些微妙错觉。
好像与小男朋友一起旅游过夜？
……暧昧且过界。
林雪翎本该回程明维家，不能再待在他这里，但外面的雨还是很大，至今仍在堵车。
“……”
齐燎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
最后还是没有叫醒他，只起来把几盏灯熄了。
算了。
……
翌日。
从床上睡醒，睁眼刹那，齐燎见到的是一张少年秀美的面庞。奶油白的肤色，漆黑柔软的发丝和浓睫毛，那对湖水蓝的眼瞳像是眼眶包裹的柔和宝石，在窗帘紧闭的昏暗室内，显出一种灵动色泽。
……为什么要扒在我床边看我。
还凑得这么近？
太变态了。
齐燎甚至有些脸热，天知道林雪翎看了他多久，又做了什么？
“哥哥，”少年低声说，“我以为你睡死过去了。”
如此担忧的语气，活像是当初在长椅前相遇。
齐燎起了身，同时把他挨近的漂亮脸蛋往外推——
“别靠那么近，林雪翎。”
“哥哥是不想看到我吗？”
林雪翎一早就醒了，如今精力充沛，开始思考他和齐燎的关系。
男人不搭理他，视线一触即分。
为什么不愿意看我呢。
明明百度说的爱情是热烈似火。
林雪翎撑着脸，又继续研究人类身上穿的睡衣，银白丝绸，像是流动的水，伸手挠一下像是会刮丝。手指刚刚碰到，就被男人攥住了。
……还摸起来了。
齐燎冷淡应道：“你吃早餐了没有？”
“当然没有啊，我和程明维约好了我们仨去吃早茶，所以要等你起床。”
“被你说得像我的错？”
齐燎挑了眉。
“怎么会呢哥哥，哥哥是不会犯错的！”
“……”
阴阳怪气是吗。
半小时之后，两人一起出现在茶楼，起初气氛十分正常，直到程明维注意到了林雪翎的衣服——这不是很明显穿了别人的衣服吗。
趁着齐燎去拿饮料，程明维悄悄问他：“你昨晚在齐燎那里过夜？”
“因为下雨堵车了。”
林雪翎低头看菜单。
“噢……”
“嗯？”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程明维一脸正经，“我也不歧视同性恋，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哦，这个好吃吗？我想吃虾肉。”
点的蒸虾饺很快就上了，热腾腾且鲜嫩多汁，被他啊呜一口吃掉。
！
好，以后也要来吃虾饺……
男人带腕表的手，给他递了一瓶椰汁，冷声说：“别噎死了。”
“我才不会噎到……”
“Snow也是你这样啃虾肉，你教他的？”
“！”
林雪翎霎时心虚起来。
……他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林雪翎不得不悄悄往齐燎那儿看了几眼。
那人正低头拿一个紫米甜品，目不转睛，也没再说话。
吓唬我？
程明维在一旁看着他俩眉来眼去，忽然怀疑自己这趟程也许不该参加。
他给林雪翎发了信息。
程明维：[要不下午你俩自己去？]
milk：[0.0为什么，你又去收租了吗]
程明维：[呃呃呃只是觉得我好像不该出现在这里]
milk：[？]
程明维：[（捧花）]
什么？
林雪翎莫名。
早茶吃完，三人去逛了大教堂景点，程明维下午有事，中午就先走了。被剩下的林雪翎打开了那个Excel，打算在里边找个顺眼的景点继续玩，竟然有这么多景点，感觉几天都逛不完的。
站在银质十字架前，齐燎沉默良久，陡然问：“你想去海边吗？”
“现在来得及？”
“可以。”齐燎查了风速，“现在过去大概还能冲浪。”
林雪翎：！
这种项目他还没玩过……
不多久，两人坐动车去了附近另一个城市。海边风浪声涛涛，猫对水有天然的好奇，但林雪翎在人类社会长大，对大海并没有那么害怕。远处沙滩上已经有晒得黝黑的年轻少年，抱着冲浪板从海中出现。
“他好像哪吒。”
林雪翎饶有兴致地评价。
“你等下也是了。”齐燎也是玩冲浪的，忍不住笑。
他去接了个电话，也定神看着林雪翎，少年已经匆匆忙忙换了泳裤，抱着买来的冲浪板扑到海里，当然，没多久就从板上掉下去了。
“站稳，”齐燎上前教他，“保持平衡……低一点。”
林雪翎又试了一次，被浪推到浅水区又要摔下去，情急之下抓住了站在海里的男人。
“……”
两人一起摔水里了。
应该找个教练的。
齐燎忍住了没说他什么，把他从水里抓起来看了看他膝盖，好在没撞伤。
“继续。”
齐燎冷冷说。
少年浑身是水，抹了把脸抬头说：“哥哥你现在好像驾校教练。”
“……像吗。”
“很像啊，”林雪翎一脸无辜，又抱着板重新开始，“我学得很快的，哥哥等着看吧！”
你很有自信。
齐燎没想打击他，站在岸上留心看了他很久。
……的确学得很快。
一个完美的高浪，少年站在板上，稳住了没摔下来，冲到浅水处才踉跄往下跌，如此循环了几次，他累得喘气，抱着板回来躺在了湿海滩上，像是一团摊开的透明水母，哼哼唧唧的。
齐燎：……
“好累，不想动……哥哥可以帮我拿杯饮料吗？”
少年喘息着坐起来，眉眼湿漉漉，可怜兮兮，睫毛湿透了淌着水。
他很白，身上又湿淋淋的，这么坐在沙子上，就像是蚌壳里的一颗莹润白珍珠。
站在他身旁的男人，面无表情：“林雪翎，你当我是奴隶？”
“哥哥怎么会是奴隶！我要橙汁，谢谢哥哥。”
“……”
齐燎低头扫了眼他膝盖和腿上的痕迹。
看样子撞了不少次。
最后还是去帮他拿了。
林雪翎嘬着橙汁，恢复了些体力，接着又抱着板进海里了。
冲——！
他趴在板上被推着，瞥见沙滩上那个男人戴了泳镜，也入海游泳，一眨眼就消失。
看起来游泳很厉害，是经常练习吧？
猫其实也会游泳……但大学的环境很少有需要进水里的时候。
流浪的日子里，他是瘦弱的幼猫，别说捕鱼了，鱼尾巴都能把他一下拍晕。
现在我却大变身，趴着板子在冲浪！
林雪翎信心满满站起来的时候被一个浪撞翻，跌进水里。
咕噜咕噜……
他在海里差点呛到，勉强才浮上水面喘了口气，感觉自己像鲸鱼一样马上就要从头顶滋滋喷水。
背后，男人的手突然揽过他的肩膀，带着他游到水浅的地方。
一个海浪冲过来，将林雪翎推搡着，撞到了齐燎怀里。
咸咸的海水从少年的眼皮滑过，他紧闭着眼，抱怨海水很苦。
“那你就别喝了。”
齐燎擦了擦他的脸。
他搂着林雪翎半晌，才意识到这个姿势不太对劲。
“哥哥你力气好大，抱我上去好不好……好累哦。”
少年没骨头似的趴在他怀里，身上软绵绵的，语气也是。
“……”
“怎么沉默了，是我太重了吗？”
“没。”
齐燎抱他回了海滩。
“有点体力耗竭的感觉，我尽力了，打个八十分吧。”林雪翎一本正经地评价自己，又皱眉摸了下晒红了的脸颊，“膝盖有点痛。”
“可能是有擦伤，冲浪很容易弄伤，我看看。”
“哥哥你力气好大。”
“其实你很轻。”
齐燎嗤了声。
太阳晒着眼睛，齐燎拿了个帽子帮他挡了挡，免得晒出什么病来。
林雪翎在帽子下忽然感叹，跟齐燎待在一起果然很好……
一个很好用、力气很大的男人！
两人走到伞下，齐燎揽着他的肩膀，低头仔细查看伤的膝盖和小腿。
又拿了毛巾，仔细擦了擦林雪翎的头发。
……头发软软的，脸颊也白白净净软软的，被太阳晒得暖融融。
齐燎又微妙地快乐了起来。
如果Snow猫猫也在海边玩就好了，一家三口，还能合张影，猫咪也可以去冲浪玩。
沉浸在幸福幻想之中，齐燎仰头望天。
夕阳西下，只剩下柔和光芒，半点也没有在教堂十字架前灼烫刺眼的审判感，而海浪的声音宛如爱情颂歌的前奏。
伞下，美少年正在忧郁叹气。
“你叹什么气？”
“因为浑身酸痛软软的，可能过度运动了吧。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齐燎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
“你是想让我帮忙按摩一下？也不是不行。”他脸上微热，轻轻嗯了声，“在这里，还是酒店？”
林雪翎疑惑：“我只是想让哥哥帮我买一个草莓甜筒。”
齐燎：“……”
又耍我？
林雪翎：？
啊。
人类这么想当他的按摩工吗？
好吧。
“哥哥……其实你帮我按摩也可以，我不介意的。”
林雪翎一脸勉为其难。
说着，就像蜗牛触角一样，朝他伸出来一双白白净净的腿。
“你按吧！”
“……”
你是真的在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