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寒时霖的退出,数学竞赛的最后一场全国赛,是季白绪和张来节一起去的。
张来节的名次好巧不巧就在寒时霖后面,就被补位了上去。
如之前一样,张来节还是背着他的照相机出现了,一上来就要给季白绪拍照。
季白绪抬起手拦住了他的镜头。
“免费给你拍,拍完还可以发给你。”张来节嬉皮笑脸说道。
“我不拍照,谢谢。”季白绪避开镜头。
可张来节似乎不死心,季白绪就算背对他,依旧能听到相机“咔嚓”的声音。
季白绪依稀觉得这个张来节让人很不舒服,可两个人毕竟是一个地方的,不得不一起行动。
甚至连住宿也被举办方默认两个人一间房。
考试在第二天,等季白绪他们千里迢迢感到全国赛的场地时,天色已经黑了。
随便吃了点酒店的配套的自助餐后,季白绪就和张来节回房间休息。
坐了一天的车,季白绪实在是累了,就瘫在酒店床上。
昏昏沉沉间,就感到有人在拍他。
季白绪蓦地坐起,和拿着手机的张来节面面相觑。
“我不拍照。”季白绪重复说。
张来节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凑近爬到了季白绪床上,逼的季白绪往旁边挪了挪。
“我刚看到一个好东西。”张来节抱着手机翻相册,找到一张图,“你看,是不是你啊?”
那是众筹网站的截图,季白绪跪在季妈妈病床前,季妈妈一脸病色。
是几个月前季妈妈突然病倒那次拍的照,后来所有人都不太记得了这个事,也没有再去管那个账号。
“你家情况这么差啊?”张来节似乎很同情道,“我把这个发到数学竞赛的大群了,你看现在有好多一起竞赛的老师和同学,都给你捐钱了,感动吗?”
说完,张来节把群里的消息打开,几乎所有人都在群里,给季白绪接龙加油。
张来节偷偷观察着季白绪的脸色,他手机开着录像放在旁边的台子上,能把两个人的说话和动作都拍摄得清清楚楚。
他等着季白绪做出恼羞成怒或者自卑局促的表情,再进一步去击垮季白绪内心的防线。
季白绪静静地看了张来节半响,就在张来节以为他快要发火的时候,季白绪突然翻过身,背着他在打字。
看着季白绪慢吞吞打字的样子,张来节都可以猜测到,他肯定绞尽脑汁在想办法跟人在骂自己。
瞧他打字的样子,怕是想尽了脑海中一切恶毒的词汇吧。
张来节在心底暗爽。
等季白绪打完字,就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缩进被窝里盖住脑袋睡觉。
张来节悄悄注意着他的动静,试图去分辨他那边有没有辗转难眠的翻身声。
听了半天也没听到。
心态挺好啊。
事件的发生跟自己假设的不一样,张来节有点不开心。
当他再次打开群,看到季白绪居然睡前在竞赛群发了消息:谢谢大家关心,妈妈已经出院了。[微笑]
居然没有任何影响吗?
装的吧?正常人被这么对待也不可能如此淡定的吧?
张来节十分不开心。
他故意过去推了推貌似熟睡的季白绪:“你睡着了吗?”
见季白绪没动静,又加大力度:“你真的睡着了吗?我想找你借点东西,你可以起来一下吗。”
“哈喽?能醒醒吗?”
……
直到第二天季白绪睁开眼,就见张来节双眼红肿,一副没睡好的困倦。
他哀怨地对自己:“你睡觉怎么跟死了一样?”
季白绪把枕边寒时霖送的褪黑素悄悄收了起来。
在他来比赛之前,寒时霖送了他一些东西,其中就有一瓶褪黑素,让他睡之前吃。
说是,哪怕他睡眠质量一直都很好,也最好吃一片。
因此昨晚睡前,季白绪就偷偷吃了一粒,由于褪黑素是水果软糖的味道,没忍住,季白绪多嗑了两颗。
几乎吃下去没多久,季白绪就困意上头,什么都不知道了。
睡得好,导致季白绪精神也好。
写题的时候,季白绪感觉自己的脑子格外清晰。
数学竞赛的成绩是第三天出来,直接颁布成绩并领奖,所以季白绪他们还得多住一天。
晚上的时候,所有参赛选手聚在一起吃饭,讨论着考试的题目。
也没有几个人是真的想吃饭,大家都是关心着明天的成绩。
“高高怎么没来?”有人问道。
高高室友立马回:“他说他不饿想要早点休息了,他有道大题没写出来。”
众人了然。
“那你室友呢?特别帅的那个。”一个女生问张来节。
张来节迅速说:“他一考完就说困了,现在已经睡着了。”
又是一个没考好怕过来受刺激的。
女生面色难掩失望。
张来节心情愉悦,开玩笑:“看来在座的各位都是我明天的竞争对手了。”
季白绪写完题之后,大概是褪黑素的药效没消,刚到酒店就眼皮打架,倒头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深夜了。
张来节正好要躺下睡觉。
季白绪蹑手蹑脚下床去洗澡。
张来节迷迷瞪瞪要睡着的时候,卫生间猛然“砰”地一声。
伴随着季白绪传来的“哎哟,不好意思,手滑了”,张来节的睡意消了一半。
半响才又陷入困意中,只听到有人悄悄摸摸从卫生间出来,路过的时候停了一会,像是拿着什么纸在看。
几分钟后,留下了轻飘飘的一句:“哎呀,都对了。”
张来节:“……!!!”
他记得晚上那一群对答案的人,可没有一个是全对的。
这下完全睡不着了。
季白绪全国数学竞赛的第一名飞快地传到了枯石县。
培训学校还特地拉了一个横幅庆祝。
季白绪拿到奖杯下台后,就有几所以数学出名的大学的教授直接跟他现场聊起了自主招生的相关信息。
哪怕分数不够都没有关系,可以直通大学。
季白绪纠结:“可我想去音乐学院。”
白发苍苍的教授大怒:“你这么好的数学天赋去学音乐?!你知道多少人想学数学都学不明白吗?”
季白绪真诚:“我写的歌也很好听的,我给你弹一段吧?”
教授甩手离开,念叨着:“现在的网红害死人,只晓得去娱乐圈!可惜了一个多好的数学人才!”
等回到枯石县,季白绪本想乘公交回去,却见季妈妈和季佰思已经在车站出口等着了。
季白绪把奖杯拿给季妈妈,季妈妈嫌弃:“死沉,我又不是没拿过。”
倒是季佰思接过去细细地看了又看,季白绪问季妈妈:“我怎么没看到过你的奖杯啊?”
季妈妈不耐烦:“养不起你兄弟俩的时候,挂二手网站卖了,不过没想到还真有人愿意买。”
后来,稍微有点钱在手上的时候,季妈妈也试图去联系了那个买家,可惜消息石沉大海,买家不见踪影也没有回复。
季妈妈没有后悔,但也遗憾。
回家的路上会路过培训学校,季白绪在车上眼尖的看到了纪为栖和他父母们在门口,两对父母似乎发生了争执。
他们身边慢慢聚集起了围观群众。
季白绪提前下车奔过去,两边吵闹正激烈。
纪为栖养母生气道:“你们怎么能把他带走?这已经是最好的培训学校了,他明年就高考了,怎么能这个节骨眼转技校?”
纪为栖亲妈懦弱地后退一步:“手续办好哩咧。”
纪为栖养母:“可以转回来啊,技校是什么人去的,那是高中考不上的人才去的!”
纪为栖亲妈:“那边也能考大学滴咧,离家近。”
“学校又不是没有宿舍。”纪为栖养母道。
纪为栖亲妈嗫嚅着不回答了。
“他们肯定就是贪图那边免学费,还给助学金。”旁边有人一语道破。“等毕业了可以直接送厂里打工。”
“报的汽修,很有前途的。”纪为栖亲爸站出来说,“以后的大学生一样的也是出来修汽车,开车的人这么多,学门手艺不会差的咧。”
纪为栖养母不可置信:“他现在的成绩上一本绝对没问题,只要把数学补上去了,那不是985就是211,你让他去技校学汽修?”
“什么大学现在出来不都是找不到工作?新闻里天天报道,你们不看新闻的啊!”纪为栖亲妈跳出来,“他爸有个修车店,读完书成年出来就有工作,赚得比你们坐办公室的都多咧!”
“闹什么闹,不嫌丢人。”纪为栖亲爸一把拉过纪为栖,“你们既然把他还给我们了,手续也办完了,钱也给你们了,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啊,不然我们就报警了。”
“我们好歹也是看着孩子长大的……”纪为栖养母还想据理力争,被纪为栖养父拉住了胳膊。
纪为栖养母只能把嘴里的话语咽下去。
“我们晓得滴啊,我们很感激你们滴啊,但我们也是为了孩子好咧。”纪为栖亲妈一副老实模样,诚恳地说,“他爸家那个店可赚钱了,他以后衣食无忧的咧。”
周围人议论纷纷,有人忍不住大声吐槽:“一个破修车厂能赚多少钱啊?”
“一年基本有三百万。”纪为栖亲爸说。
议论声瞬间变小了。
纪为栖亲妈转头跟大伙说:“他爸家两套门面,四套房子咧,全是我儿子的,那不比什么985啊211啊,实惠多了。”
“没想到啊,这是从一个金窝进入了另一个金窝,这娃运气好的啊。”季白绪能听到有人小声在谈论。
最后,所有人都目送着纪为栖亲生父母把他领走。
此前一言不发的纪为栖笑着跟养父母招手,看到季白绪之后,笑得更灿烂了。
可季白绪却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