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 万琉哈氏和胤裪就搬到了翊坤宫。
尚书房的阿哥们下学后一块来翊坤宫看弟弟,顺便带来了做好的识字卡片。
胤祺、胤祐和五格格他们画了五十张,先让胤禌、胤裪俩小孩试用一下。如果他们喜欢, 胤祺就让内务府那边找画师继续画。
胤祺和胤祐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尚书房还要学骑射,画一套两套还行,太多了他们也顾不过来。
这些识字卡片的画都是用简笔画,涂了鲜亮的颜色。胤禌、胤裪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
只是小胤裪有点怕生, 眼巴巴地盯着识字卡片, 见十一哥不动,他也不敢动。
胤禌看看弟弟,又看看哥哥们,拿起了最上面一张,指着卡片上的小马给胤裪说:“这是马。”他说一遍汉语,又说一遍满语。
胤裪就跟着学。
胤禛笑起来, “十一弟很有哥哥的样子。”
小胤禌被夸了, 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小手。
胤禟道:“都是我这个哥哥给他做了榜样。”
胤祺:“你可拉倒吧, 就你欺负弟弟。”
胤禟顿时不乐意了, “我哪有!我要欺负弟弟,也是和五哥学的!”
胤祺:……“喂喂喂,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胤禛见老五被九弟堵得说不出话, 就板起小脸对胤禟道:“九弟, 不可以这样跟你五哥说话,你五哥脾气最好了,向来都是让着你的。”
胤禟哼了一声, 跑到一旁坐着的四格格身边, “四姐,哥哥们说我!”
四格格白他一眼, “哥哥们说得好!”
胤禟:……
四格格又对胤禛道:“四哥,你别搭理小九,这小子嘴巴不饶人,连小姨他都敢反驳,但他心里未必这么想。”
胤禛也知道胤禟的毛病,但胤禛这人也喜欢和人争辩,就是平时胤祉、胤祺都说不过他,小胤禟这样激起了他的胜负欲,就想跟小家伙掰扯掰扯。
不过胤禟实在太小了,跟这么小的孩子讲道理他也听不懂。胤禛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胤禟刚怼了五哥,过一会儿又献宝似的把新得的拼图拿来给哥哥们看。
拼图从宫里流传到民间,经过民间作坊的改良和创新,如今出了各种各样的材质,广东、福建那边还有作坊把西洋画做成拼图,卖到国外去。
康熙送给胤禟的这套拼图就是一幅西洋景儿,叫“狮身人面像”。
胤禟还给哥哥们讲了狮身人面像的故事,大家都没听过这个故事,屋内的小孩们听得聚精会神,连小胤禌小胤裪也放下识字卡片,安静地听着。
胤祺听了几句便知这是古埃及的故事,他在话本里看到过,这个埃及文明好像特别古老。
大家听完故事,胤祉就问:“这故事是哪本书里写的?”博览群书的他竟然没看过。
胤禟得意道:“是汗阿玛给我讲的,汗阿玛给我讲过好多故事呢。”
胤祉闻言没什么反应,倒是小胤裪有点委屈地皱皱鼻子,汗阿玛从来没给他讲过故事。
几个小少年在翊坤宫玩儿了一会儿,宜妃要留他们吃饭,大家自然是不好意思留在妃母宫里吃饭,只有胤祺留了下来,剩下的皇子则顺路去给他们的额娘请安。
大概是身体养回来一些才怀孕,德妃这次孕期反应不大,除了上个月闻不得香油味儿外,胃口一直不错。
胤禛上回来永和宫看额娘时,德妃的气色还可以。这回过来,德妃却有些恹恹的。
胤禛立刻上前关心,“是不是这几日天冷受凉了?”
德妃摇头,“没有,就是昨晚没大睡好。”她笑着问胤禛,“今儿下学怎么晚了?又练骑射呢?”
胤禛摇头,“没有,我和兄弟们一同去翊坤宫看了看十二弟。”
小少年敏锐地察觉到额娘听他说话时,嘴角的笑容僵了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柔和。“饿了吧,让人端些点心上来。”
胤禛点头。
母子俩说话时,七格格就在旁边乖乖巧巧地坐着。等胤禛吃点心时,七格格就凑上来,“哥哥,我也想吃。”
胤禛给她拿了块点心,又对德妃道:“五弟五妹他们做了一套识字卡片,给十一弟和十二弟开蒙用。到时候让人也给七妹妹送一套,她可以慢慢学着。”
德妃闻言微微蹙眉,怪不得五格格好几日没来永和宫看她了。原来是忙着给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做识字卡片。
同样是把孩子送去别处抚养,人家宜妃就能指望上五阿哥,因为万岁爷喜欢五阿哥,九阿哥也聪明,万岁爷愣是让十二阿哥母子搬到了翊坤宫。但自己呢,儿子指望不上,女儿更是个小没良心的。
最近宫里那些奴才都在传宜妃娘娘为人热情,会带孩子,万岁爷格外信任她。而在这之前,万岁爷却是让六格格母女搬出了永和宫。
被宜妃这么一比,德妃最近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了。
翊坤宫越热闹,她越难受。德妃这几日心情郁郁,偏偏胤禛还跟五阿哥走的很近,五格格更是和五阿哥一块长大的,三句话不离“五哥”。
从前因为胤禛、胤祺关系好,德妃和宜妃来往也多了。但这回她心里却有些埋怨宜妃,宜妃明明知道六格格母女才搬出去不久,自己正有些尴尬,她还闹这么大动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德妃最近只觉宫中不少人都在背后嘲笑她,哪怕康熙经常来看她,她的心情也没能好起来。
胤禛想着七格格一个人在永和宫,没什么玩伴,就说让德妃可以带着七格格去翊坤宫找胤禌、胤裪玩儿。“胤禌、胤裪都挺乖的,绝不会欺负妹妹。”
德妃轻轻哼了声,道:“十一阿哥、十二阿哥要开蒙了,我们不好去打扰人家。”
胤禛道:“他们开蒙也就每天半个时辰左右,汗阿玛说了,不用对他们要求太严格。”
七格格就看向德妃,“额娘,我们明天去找哥哥们玩吧。”
德妃顿了下,还是点头答应。
胤禛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额娘不大高兴。从永和宫出来,胤禛把刚才和额娘的对话又回忆了一遍,没发现自己有哪里说错了。那是为什么呢?
到了承乾宫,皇贵妃见他心事重重的,就摸着他的脑袋问:“是不是最近功课太难?”
胤禛摇头,“没有,最近功课不难。”
皇贵妃知道胤禛这孩子要强,就劝他,“万不可因为用功伤了身体。”她说着就拉胤禛去看乾坤护目表。
“您怎么把护目表贴这儿了?”胤禛看到书房墙上贴着护目表有些惊讶,这东西发明出来后就太医院有,之前皇子公主们一同去测过两次。
“因为就你喜欢在灯下读书,眼神儿也不好,我想着要时常让你测一测。”皇贵妃道。
胤禛心中一暖,乖乖坐下测视力,结果发现自己的视力又变差了一点点。
皇贵妃心疼地摸着他的脸,“亏你还能坚持练习射箭。回头让太医来给你配一副眼镜。”
“不用。”胤禛倔强道。
“你说了不算,明儿等你下学过来配眼镜。”
胤禛无奈,嘴角却带着笑意。
胤禛又去跟小胤祥玩了会儿才回阿哥所。
胤禛一走,就有宫女到皇贵妃跟前禀报:“娘娘,刚奴婢去领东西,听见几个奴才背后嚼舌根。”
“说什么了?”皇贵妃问。
“就是说永和宫那位对其他妃嫔的孩子不上心,去年出了让六格格饿肚子的事儿,如今对章佳氏和八格格也一般,赶翊坤宫的宜妃差远了。”
皇贵妃闻言皱眉,若有所思地转动着手腕上的珠串。
“会不会是翊坤宫那边让人传的?”
皇贵妃瞥她一眼,“你糊涂了?宜妃又不傻,传谣言给自己树敌?”宜妃高调是高调,但不是没脑子。再说宜妃和德妃之前来往也不少,膈应德妃有什么意思?
那宫女回神,“娘娘说的是。”
皇贵妃默了默,吩咐那宫女,“去查查这些闲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如果查不出来就抓一个奴才本宫来审。”
“娘娘,这事儿与咱们无关,而且正好还能让永和宫那位难受难受。”宫女道,皇贵妃和德妃没什么仇怨,但因为四阿哥的缘故,俩人关系也好不到哪儿去。
“宫里已经有不少人说本宫和德妃不对付了,难保不会有人怀疑是咱们让人传的。”皇贵妃眼神有些冷,想一石三鸟,让德妃、宜妃不和,再把脏水泼自己身上,可没那么容易。
皇贵妃这边还没查出什么眉目,贵妃那儿也听说了,这事儿是真和她无关,她不会管,只跟身边宫女叹了句,“这下四阿哥难办了,这孩子真不容易。”
“这和四阿哥有什么关系?”宫女不解。
“这看似是在挑拨宜妃和德妃的关系,实则是在挑拨四阿哥和五阿哥的关系。”贵妃道。
“四阿哥那么聪明,应该不会因为几句谣言就跟五阿哥生分吧?”宫女问。
“那就会有人说他和德妃关系不好,明知宜妃欺负德妃,还跟宜妃的儿子走得近。”贵妃叹了口气,“原以为五阿哥被太后养着,不会招来这些事儿,可偏偏万岁爷喜欢他,这就让有些人着急了。幸好咱们胤俄还小,而且有老祖宗照顾,谁也不敢打他的主意。”
贵妃虽然想儿子,但一想到胤俄在慈宁宫被护得严严实实就安心。
尚书房的阿哥们要么住在外西路,要么住在阿哥所,只有胤禟一个人回翊坤宫,不过流言是绕开翊坤宫传的。他也没听说。
小少年们仍照常念书,学习骑射。因为胤禌、胤裪都很喜欢识字卡片,没两天就认识了几十个字。胤祺就觉得这么好的东西不能只宫里的皇子皇女用,该让百姓们也用上,反正就是些纸板,成本算不上高,能让家中小孩读书识字的人家一般也能买得起。
胤祺就去和康熙商议,“要不我写篇文章,把这识字卡片的做法交给百姓们?”
康熙瞥他一眼,“你可真是一点儿不藏私啊?”
“这有啥好藏的。”胤祺笑眯眯道:“让所有人都读九年书是咱们的目标之一呀!”
康熙:“等会儿等会儿,咱们是谁?”
“大清朝廷呀。”胤祺呆呆道。
康熙佯装生气,眯起眼睛,“大清朝廷你说了算?还连目标都定了?嗯?”
胤祺:……“哎,汗阿玛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大清朝廷的目标确实不是他说了算的,“让所有小朋友都读九年书,这样就有更多人帮着朝廷干活,多好啊,汗阿玛真的不考虑一下这个小目标吗?”
康熙:“……不考虑。”百姓们稍微认识几个字方便日常生活他倒是觉得可以,但读九年书这太多了,大家都去做学问,就没几个愿意老实务农做工的了。
他把这个道理讲给胤祺,胤祺却不认同,“到时候务农做工都有机器了,不需要那么多干体力活的人。”
康熙抬手打断他,“停停停,大白天的,又开始做梦了。”
胤祺:……
康熙懒得跟他一起做白日梦,道:“你们设计的这个识字卡片不错,朕先让造办处那边做几套更精致的,过年赏给宗室大臣和蒙古王公,他们拿到后自然就知道如何仿制了,慢慢的百姓们也就能用上。”
之前的拼图和积木就是这样传开的,胤祺觉得可行,于是点头答应。
康熙又道:“不过这次的钱不能全让这些人赚了,内务府得多收一成税。”
怎么赚钱胤祺就不操心了,点着头道:“汗阿玛您安排就行。”
“然后你再写篇文章,发表在《文学月刊》上,讲讲这识字卡片的由来。”
胤祺皱眉,“为什么呀?大家看到识字卡片不是就知道怎么仿造了吗?”
康熙:“所以是让你写由来啊,让百姓们感受感受咱们皇室的亲情。”
胤祺恍然大悟,“懂了懂了,那这文章不该我写,因为识字卡片的主意是我出的。我再写文章就成王婆卖瓜了。让三哥来写。”
康熙想想也是,不由笑起来,摸摸胤祺的小脑瓜,“孺子可教也。”
胤祺回尚书房后就去找了胤祉,胤祉撇嘴,“就这点小事也值得写。”
胤禛觉得很有必要,早早让百姓们知道他们兄弟相亲相爱,日后像曾静说得那些谣言,就不会有人相信了。
“值得写,这也是教化百姓的一种方式。”胤禛道:“正因为这任务重要,汗阿玛才交给三哥来写。”
胤祺:“汗阿玛本来是让我写,我说我写不合适,就推荐了三哥。”
胤祉听说是老五推荐的自己,才矜持地点点头,“行,交给我了。”
胤禛:???五弟推荐三哥,没推荐自己……
自己的文章虽然写的不如三哥,但写这点小事还是绰绰有余啊!
小少年有一点点不高兴,就一点点,他在胤祺肩膀上锤了两下。
胤祺回头看他,“四哥,啥事儿?”
胤禛:“没事儿。”
三人说话时候,胤祐、胤禩、胤禟他们就在旁围观,此时胤禩有些担忧地皱起眉。五哥跟汗阿玛推荐三哥就算了,还要当着四哥的面把事情说出来。四哥明显是不高兴了,但五哥没发现。他正琢磨怎么提醒五哥一下,就听胤禟道:“五哥,你推荐三哥不推荐四哥,四哥生气啦!”
众人:……
胤禛:“我!才!没!生!气!”
胤祉笑的前仰后合,“老四,写文章这事儿还是交给我吧。”
胤祺挠头,“四哥,说到写文章,我第一反应就是二哥和三哥。”
什么?连二哥都想起来了,也没想起他?
胤祺:“不是,四哥你听我解释……”
胤禩无奈,“五哥,你别解释了。”五哥这是越描越黑啊。
胤禛道:“我真的没生气。本来二哥三哥的文章就比我写的好,诶,你为什么不让二哥写?”
胤祺道:“二哥太忙了,这点小事不想麻烦他。”二哥最近负责京郊水泥厂的事情,经常不在宫里。
胤禛点头,这文章也确实不适合二哥来写。
胤祺又凑上去抱住胤禛胳膊,“四哥,下回再有这样的文章,就让你写。”
胤禛把脸扭到一边,“我才不写。”
几人正说话,造办处那边给胤禛送来了新做好的眼镜。
太医院那边帮他配好镜片后,胤禛要求自己设计眼镜的样式。他之前就给太皇太后送过眼镜,皇贵妃知道他很会设计这些东西,就让他自己提要求。
胤禛这副眼镜镜片是玻璃的,镜框是玳瑁制的,镜腿儿则是铜的,镜腿上还刻了一个“勤”字。
一帮小孩凑上去玩儿四哥的新玩具……不是,新眼镜。
挨个拿起来试着戴了戴,只有胤禩在旁边提醒,“别弄坏了……当心摔了。”
胤禛心说还是八弟贴心。
胤禛不仅设计了眼镜,连眼镜盒都是他自己出的图,小木盒子上还有雕花。
胤祐拿着眼镜盒翻来覆去地看,“这眼镜盒真好看,我都想为了这个盒子,去配一副眼镜了。”
胤禟:“七哥你那是买椟还珠。”
众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胤禛戴上自己的小眼镜,确实感觉整个世界都清晰了。
不过他只有在看书的时候才戴眼镜,平日都收在眼镜盒里。
几日后,康熙要去略鹰台试用戴梓等人改良出的新火器,把胤礽和尚书房的六个皇子都带上了。
胤祐、胤禩都是第一次见燧发枪,见康熙和胤礽试用时,惊讶地睁大眼睛。小胤禟有点被这动静吓到,抱住胤禩的胳膊,不过这燧发枪的确很好用,操作熟练的话,比射箭还快。
康熙看到戴梓就不由想起远在漠北的胤禔,这个季节漠北应该很冷了。也不知他的冬衣够不够。
戴梓也记得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直郡王,这次新改良的火器都很适合骑兵用。但是戴梓也如实跟康熙说了自己改良火器时遇到的问题,光改良火器不够,要想真正提高火器的威力,还得看火药的威力。
如今的火药,要么威力很大,但容易炸膛,运输时十分危险,要么就是威力一般,贵在安全。
朝廷自然选后者。
康熙已经让濯灵厂那边研究了,一直没什么头绪。
说起来康熙交代工部和造办处创造发明,那边除了显微镜什么也没造出来,水泥还是胤祺给了大致方法,他们才摸索出来。
就这速度,一百年后能造出什么纺纱机,蒸汽机吗?
康熙最近心里总是生出这种焦虑来。如果人家英格兰法兰西有各种机器,大清没有,人家打进来还真有可能。
他最近在很缓慢的读《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生物化学》他读不懂就算了,毕竟那可能是洋人的学问。康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连后世律法都读得这么费劲。
之前读《国富论》和《欧洲史》时,康熙还嘲笑过后世的白话,白得简直一点内涵一点韵味都没有。
可这本《宪法》白话虽白话,里面的意思却很难理解。
什么“社会主义现代化”、“统一战线”,康熙光是适应这种用词方式都在序言部分停了好久。
通过序言和《中国历代政治得失》结合来看,康熙可以确定,这个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在民国之后建立的。
这么一算,民国好短。
不知为何,康熙心里舒服了那么一点儿。
让你们推翻大清,不也很快就被人推翻了。
这序言里大部分内容康熙都看得半懂不懂,但有些句子他还是能猜出个大概意思。
其中一句是说“在维护民族团结的斗争中,要反对大民族主义,主要是大汉族主义,也要反对地方民族主义。”
这说得就比《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中什么“满人打入中国”的话好听多了。
大清本来就是多民族国家,除了满汉蒙,还有许多民族的人都要听朝廷的命令。
满人和洋人可不是一回事。
序言里还提到“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不知为何,康熙看到这句话时有些热血沸腾。
尤其是在被洋人欺负了那么多年,中华民族还能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该是多么可贵的事情。
不过,一想到被洋人欺负的是大清,康熙就热血不起来了。
至于后面的法条,康熙也是读得大为震撼,尤其有关土地的部分。
许多法条乍一读和大清没什么区别,但仔细一想,区别可就大了。
总纲之中就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的自由。”
在大清,大部分都是触犯律法的。
怎样自信的朝廷,才能允许民众有这样的自由啊!
反正康熙扪心自问,是没这个自信的。万一有人诽谤朝廷、煽动造反怎么办?
康熙每天读一两条,就要想好多,快到年底时,他也才读了几页。
胤礽好奇神书,康熙就让他看了序言部分,谁知胤礽读得一脸茫然,“这是后世的律法?”
康熙颔首,“你有什么感受?”
“后世的律法就只适用于后世的社会环境,咱们可能用不上。”胤礽还觉有些可惜呢,这书不如那些教材有用。
康熙在心里叹了口气,就跟胤礽推时间线,“如果这书中用的是西历,现在是一六八八年,一九一一年帝制就被推翻了。”
胤礽愣了愣,突然明白过来,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个被推翻的朝廷是咱们大清?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发生在大清?”
康熙颔首。
胤礽:……
康熙看到自家保成的身体颤抖了下,忙揽住他肩膀,“别怕,我们能改变。”
胤礽沉默思索片刻,就一个劲儿摇头:“不可能,这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历史。这些书既然是佛祖赐书,说不定只是大千世界中另一个世界的历史。别的科学知识能借鉴,历史不能拿来比对。”
康熙:……保成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啊,可康熙觉得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他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做什么,两百多年后真被洋人欺负了怎么办?
系统的事情现在还不能说,康熙只能和胤礽说:“万一呢,其他小世界的历史也有可取之处,也可引以为戒。”
胤礽就笑起来,“有汗阿玛这样的圣明君主,两百年后大清只会更强大,哪儿能轻易被占为殖民地?”
康熙叹气,他也不想相信啊,可还有胤祺看的那些话本子做参考,康熙没法儿自欺欺人了,只能期望真实的历史没有话本子里写的那么惨。
康熙他们试完火器就顺便到南苑围猎了,小阿哥们也跟着玩儿了两天。
康熙不太放心胤禟一个人骑马,胤祺就带着他骑马。
胤禟兴奋得不行,跟五哥一起打了六七只兔子。
晚上一群人在南苑烤兔子吃,胤禟就和康熙说:“我以后也这样带着十一弟骑马,十一弟身体不好,估计也就和四哥一样拉个四力的弓。”
一旁的胤禛:……要不是看在老五的份儿上,他真的很想收拾胤禟这臭小子。
“四哥已经能拉四力半的弓了。”胤禩不高兴道。
胤禛;……
“你自己都还没拉开弓呢,别操心十一弟啦。”胤祺在胤禟额头上戳了下。
“行了行了,别吵,过来吃肉!”康熙没好气道,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康熙和胤礽亲自烤兔腿,康熙是给儿子们烤的,胤礽却是给汗阿玛烤的。
“汗阿玛,您先吃吧,让下面的人给弟弟们烤。”胤礽道。
康熙笑道:“没事儿,马上就好了。”
胤祺就凑过去看二哥烤兔腿,“二哥烤的比汗阿玛烤的好,我想吃二哥烤的。”
胤礽:“我这是给汗阿玛烤的。”
“汗阿玛又吃不了这么多。”胤祺嘀咕,汗阿玛烤的兔腿都黑了,一看就不怎么好吃。
康熙听见了,哼了声:“谁说朕吃不了,保成烤的兔腿都是朕和保成的。”
胤礽闻言,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胤祺也不在意,反正还有御厨们烤的,那才是最好吃的烤兔肉。
一行人次日才回到宫里,康熙让皇子们再休息一天,洗个澡,在外面疯玩儿两天,一个个估计都一身臭汗。
胤禛、胤禩就去了承乾宫,皇贵妃的屋门关着,小十三蹲在廊下看蚂蚁搬家,抬头瞧见胤禛、胤禩过来,就跳起来,“四哥、八哥,你们回来了。”
他说着就跑到俩哥哥跟前,伸出手示意四哥抱他。
胤禛就把沉甸甸的弟弟抱起来,“小十三这两天乖不乖?有没有惹妃母生气?”
“小十三没有惹妃母生气,但是德妃母……”小家伙话还没说完,门口守着的小太监忙扬声通传,“娘娘,四阿哥、八阿哥回来了。”
胤禛、胤禩兄弟俩都是敏锐之人,互相对视一眼。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屋门打开,胤禛往里走时,还在琢磨小十三没说完的后半句,他的额娘怎么了?
胤禛第一反应就是额娘肚子里的胎儿出了什么问题,给皇贵妃请过安后,立刻就问:“妃母,我额娘怎么了?身体还好吗?”
皇贵妃神情一滞,看了紧紧跟着哥哥的胤祥,就知道是这小家伙说漏嘴了,她倒是没怪孩子,这么小的孩子哪儿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她微微一笑道:“放心吧,你额娘身体不错。”
胤禛闻言这才松口气。
皇贵妃道:“你们在外面玩得脏兮兮的,先在这边洗个澡再去看你们额娘。”
胤禛、胤禩答应着,承乾宫这边都留着二人的衣服,皇贵妃就让人去烧热水,服侍胤禛、胤禩洗澡。
俩小孩去洗澡后,宫女跟皇贵妃道:“娘娘,四阿哥去永和宫那边会不会受气?”
皇贵妃哼了声,“她没这么糊涂。”
“可昨儿您跟她说得那些,她似乎没怎么听进去。”宫女有些担忧。
皇贵妃掌管着后宫事务,想让人查查这些传言从何处而来还是没那么难的,没两天就有了眉目。
其实在结果出来之前,皇贵妃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果然和她猜的差不多。这传言是从胤裪的一个奶娘那儿传出来的。
这看似是胤裪母子感激宜妃,受宜妃指使,出去散播这些流言蜚语。
但皇贵妃首先不相信宜妃会这么蠢,就又让人查了一下这奶娘的出身,她的姐姐是小赫舍里氏身边的嬷嬷,她也是胤裪出生时,小赫舍里氏给胤裪安排的。
小赫舍里氏是终于长大了,也知道动脑子为赫舍里家和太子办点事儿了。
可惜这不是帮太子,是在害太子。
皇贵妃一时都有些同情太子了,身边都是些什么人,索额图结党营私、大肆敛财也就算了,赫舍里家更是没几个能用上的人。
正好这两日康熙和皇子们都不在宫里,皇贵妃就想把这件事处理干净,首先德妃那边不能被这些流言蜚语影响了,她现在怀着身孕,万一心情郁郁动了胎气,事儿可就闹大了。
于是皇贵妃索性去找德妃,把这事儿摊开来跟她讲,这都是小赫舍里氏在捣鬼,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若因为这个恨上宜妃或者埋怨起四阿哥,那就是中了对方的圈套。
德妃全程唯唯诺诺的答应着,皇贵妃当时还以为她信了。谁料今儿一早,德妃就挺着肚子去了储秀宫。
皇贵妃还以为她去找小赫舍里氏算账呢,忙派人盯着。
派去的人过了会儿回来说,小赫舍里氏和德妃娘娘有说有笑的出来了。
皇贵妃差点气得厥过去,德妃她到底去干什么了?不会把自己卖了吧?分得清谁是敌谁是友吗?
正和人商量该怎么办时,胤禛他们回来了。
皇贵妃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她问心无愧,大不了闹到表哥那儿去让表哥评理。
德妃倒不至于把皇贵妃卖了,但她觉得皇贵妃来和自己说这些,也是有目的的,她是想让自己和佟家站在一起,一起对付赫舍里家和太子。
德妃从来不希望胤禛搅和进这些事里,她希望胤禛本本分分当个王爷,辅佐太子。之前太子当街和胤禛起冲突,她就担心了好一阵。
她太清楚康熙有多看重太子,哪怕满洲勋贵们再看不上太子,只要有万岁爷在,太子的位置就是不可动摇的。
佟家看似是在帮老四,不过是在利用老四。德妃作为他的亲额娘,哪儿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利用了。
小赫舍里氏让人传这些闲话,就是希望自己和宜妃结仇,连带着她们俩的孩子也生出嫌隙。尤其是针对自家老四。这一定是因为之前老四办差太鲁莽连累了太子,后来又当街顶撞太子,德妃就想着,自己去替自家儿子跟小赫舍里氏道个歉服个软,事情就过去了。
而且她今日去,也是跟小赫舍里氏表态,自家儿子就是脾气倔了点儿,但绝不会站到太子的对立面。
好在小赫舍里氏是个单纯的人,听她说得情真意切,也就信了,还答应有机会和太子说一声,别跟四阿哥计较。
于是胤禛去见德妃时,德妃就柔声细语地跟他说起太子小时候出天花,康熙如何心急如焚,如何亲自照顾。
胤禛听得莫名其妙,额娘这是什么意思?
兄弟们都知道汗阿玛对二哥是不一样的,一是因为他是太子,二是因为他额娘不在了,多照顾一些,兄弟们都能理解。
额娘说这么详细,是让自己嫉妒二哥?
谁知德妃说完康熙和胤礽的事情,就语重心长地跟胤禛讲道理,“太子的位置是不可动摇的,有些人不过是痴心妄想。你可千万别被有心人利用了,还是去给太子服个软吧。”
胤禛:???“额娘,上回的事情已经翻篇了,而且上回是二哥先动手的。”
他有些委屈,别人向着二哥也就算了,怎么连额娘都让他服软。
“他是君,你们是臣,就像你汗阿玛和大臣们动手,难道要你汗阿玛和大臣们道歉吗?自然是那些顶撞你汗阿玛的人有错。”德妃道:“胤禛啊,人要学会低头,低头才能活得安稳。”
胤禛皱眉,“额娘,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为何突然和儿子说这些?”
德妃不想细说宫里的事情,就叹了口气含糊道:“总之,你为额娘和你的两个妹妹考虑考虑,低个头吧,咱娘几个以后还要在太子手底下讨生活呢。”
胤禛闻言愣了愣,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二哥对您和妹妹做了什么?”
“没有。”
“额娘,你快告诉我,我已经跟他道过歉了,他还要我怎样?”胤禛怒从心头起,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德妃见他这么不懂事,也站了起来,“胤禛,你能不能懂事一点儿?”
正这时,门外有人通传,“娘娘,五阿哥来了。”
胤禛深吸一口气,“额娘,这事儿等会儿再说,五弟应该是来送识字卡片的。”
德妃也只好暂时压下怒火,调整好神情让胤祺进来。
胤祺不但带了识字卡片过来,还带来了翊坤宫小厨房做的南瓜饼。
南瓜这东西宫里本来也没怎么供应,还是胤祺看话本里提到过南瓜饼,康熙也在膳食指南里看到过南瓜,才让南方的官员运了些南瓜过来。
南瓜这东西不容易坏,吃起来带着点儿甜味,不用胤祺出配方,各宫的小厨房就做出了好几种南瓜糕点。
德妃虽然仍有些怪宜妃太高调,才给了小赫舍里氏把柄,但这事儿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胤祺身上。她对胤祺还是和颜悦色的。
永和宫这边也得了南瓜,胤祺就跟德妃说起南瓜的做法,做南瓜饼、煮南瓜粥都可以。
德妃让人记下,又叫七格格玩识字卡片。
七格格还只认识图,胤禛就耐心地教她上面对应的满文和汉文。
胤祺坐了一会儿就要走,“我得回宁寿宫去了,皇玛嬷等我回去用晚膳呢。”
德妃不想和胤禛继续刚才不愉快的对话,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跟胤禛讲小赫舍里氏让人干的事,以胤禛这孩子的牛脾气,知道后万一直接冲去找太子算账,事情可就闹大了。
她于是说:“那老四你也去吧,给太后娘娘请个安顺便看看你五妹妹。”
胤禛也觉得从额娘这儿问不出什么来,索性先和胤祺出了永和宫。
他一脸严肃地跟胤祺说:“我们不在的这几天宫里好像出事了。”
他原以为胤祺会惊讶,或者茫然。谁知他点了点头,“我刚去翊坤宫,额娘不太高兴的样子,她说一会儿要去找汗阿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