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多数日本社畜一样, 源柊月有着良好的爆肝习惯，擅长碎片化睡眠，而碎片化睡眠的要义是单次小睡时长绝不超过40分钟。
于是他睡了二十五分钟, 闹钟一响，立马关掉从沙发上爬起来, 站在原地清醒。
不到两分钟，他从困意中挣脱, 恢复了状态。
源柊月走到后院, 却只见到夏油杰一个人。
他问：“五条呢？”
刚刚被莫名其妙骂的夏油杰说：“跑了，不知道他犯什么病。”
源柊月习以为常, 拎起草地上的福利菇，说：“那你来帮我，我们去外面。”
夏油杰：“嗯。”
花盆的爆率很高，目前源柊月攒了二十多个，全部放在屋顶上晒太阳, 他坐着蝠鲼上去，拿了几个下来。
然后，用花盆和福利菇的搭配，制作了一个简单的咒灵诱捕陷阱。
禅院盆栽有两个功能：种植物、关人。
灵活变通一下, 也可以用来关植物和种人（？）。
喊一句‘福利菇’, 不需要它应答, 直接把U型蘑菇关进了花盆内部。
夏油杰明白了：“这样就相当于把福利菇保护在花盆里？”
源柊月：“对。”
然后花盆外部布置好攻击的植物, 理想情形下，如果咒灵认真遵守‘有菇选菇’的法则, 它们会对禅院盆栽和其他攻击它们的植物视若无睹, 在花盆外游荡踌躇，被植物们的伤害量堆死。
测试过程依然控制变量, 先测随机模仿者召唤出的僵尸，再用野生咒灵。
可惜郊区荒无人烟，人少，街上晃荡的咒灵也不多，整体的进度极其缓慢。别人见到咒灵逃跑，源柊月见到咒灵撵着跑，生怕抓不住，折腾到大晚上，好不容易逮着一只准二级咒灵。
一被投放到福利菇附近，准二级咒灵发了疯一样，果断无视掉攻击它的小喷菇和豌豆射手，冲着禅院盆栽冲了过去，张牙舞爪地想要撕碎这个保护壳，状态十分狰狞。
又经过几轮对照测试，源柊月得出初步结论。
“一级以下的咒灵会直接被福利菇吸走智商，见到它就陷入疯狂。”
“一级咒灵的情况要好一些，起码遭到攻击会还手，处理掉攻击它的植物，再去吃福利菇。”
“特级咒灵暂不明。但根据杰手里特级咒灵的情况来看，它们普遍有一点脑子，如果察觉到不对劲，不会马上吃……”
“好，鉴定福利菇的性质为……素食手指。”
夏油杰：“……素食手指是什么？”
源柊月：“因为是蘑菇，所以是素食版本的宿傩手指。有素烧鸡当然也有素手指吧？”
“……哦。”
夏油杰怀疑他把这个看起来斯文的眼镜小蘑菇加入储备粮菜单了。
他怀疑早了。
目前福利菇还没量产，是独苗苗，处于物以稀为贵阶段。
明明新卡槽还没开，源柊月却已经决定了第四自选卡槽的归属权：如果不能是香蕉加农炮，那就归福利菇。
首先，系统这个阴险的玩意不会轻易让他好过，自选高攻紫卡这种好事能轮得到他吗？
其次，除去【随机模仿者】外，目前他持有的三个自选卡槽分别是：【猫尾草[紫卡]】、【烧仙草[白卡]】、【小喷菇】。
1号选手猫尾草，持续输出，全图作战，一枚‘苍’的输出量可以应付大部分情况。
2号选手烧仙草，水域地形一次性植物，还能歹毒地进行十全大补偷袭，升级空间大。
3号选手小喷菇，储备…免费混子。
输出位有两个，后勤位一个；如果再加入一个【福利菇】，进可吸引咒灵，退可引开咒灵注意利用时间差逃跑，进可攻退可守，属于摇摆位。卡虽然少，但胜在功能性齐全。
等福利菇到位，方能正式开启低级咒灵诱捕计划，广撒网捕获咒灵，抢走总监部的活，进一步的推进咒灵发电计划，让总监部退让，荡平障碍……
现在就等一个新卡槽出现了，他需要升级。
哪里能升级？
源柊月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走来走去，走两步叹一口气，险些晃出残影。
夏油杰：“怎么了？”
源柊月凝重：“卡关了。”
夏油杰：“游戏卡关？”
源柊月：“差不多吧，卡的还是主线。”
夏油杰：“……那你上楼去打游戏啊，在这转又什么用？”
源柊月：“我意念通关，量子速通。”
他决定和系统social一下。
【系统，出来。】
【系统】：【亲，在的。】
源柊月：【有没有什么支线任务可以领？】
【系统】：【已为你展示所有支线任务，请根据自身实力，斟酌领取。】
【主线任务】不用说，依旧是【打败两面宿傩】。
【支线任务】之前也触发过几个，都是系统主动发放，比如说【入学咒术高专】、【消灭一只特级咒灵】，香蕉加农炮这张紫卡，就是消灭特级咒灵得到的奖励。
但支线任务很久没出现了。
按照一般的经验，主线任务既然是消灭大魔王，支线任务应该是个人升级向的内容。
明明他一直有在提升等级，扩充后院，为什么支线任务一直没动静？
很快，源柊月发现了答案。
【支线任务】下面有一行注解，全称为[支线任务：咒术师个人培养方案]，目前是已折叠状态，消息提醒也没打开。
一整个支线任务模块只有六条任务，从前到后，难度递增：
【入学咒术高专】、【成为二级咒术师】、【消灭一只特级咒灵】——这里是源柊月已完成的部分，相应的奖励也拿到了。
还有三条是未完成的部分：
【通过一级咒术师评定】
【通过特级咒术师评定】
【让总监部跪下唱征服】
源柊月：“！？”
原来是这样！
之前偷偷摸摸凿院子的时候，韬光养晦，低调度日，能混则混，不想让总监部注意到自己，一直没有考虑过咒术师评定的事。
而且，一级咒术师出差率比二级高多了，五条悟和夏油杰前段时间刚通过一级评定，一个月至少有七八天在外地，没办法，既然是一级，能者多劳，应该解决更多的难题才对吧？所以一个电话打来，人就得过去。
源柊月受不了这个。
他还有院子要打理，万一趁他出去的时候，外面的猴子溜进来偷他的香蕉炮怎么办？光是想想就觉得很窒息了。
不过，反正他也只是需要【一级/特级咒术师评定】通过的奖励，如果总监部因此给他布置格外多的任务，逼迫他干活，那就只能让【总监部跪下唱征服】，这样一来，三个任务都完成了，不是非常顺利吗？
打完支线再去推两面宿傩……
思路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先进行升级和评定，再建立条件暴打总监部，顺路钓一下神秘兮兮的第三方。
钓了那么久了，硬是一点尾巴没漏，是时候转为主动出击了。
“那家伙，耐心真好啊。”源柊月感叹，“伏地魔吗，这么能藏？”
夏油杰：“？”
夏油杰：“你又在说什么？”
源柊月：“我说伏地魔会不会领域展开？”
夏油杰：“呃，这个，我想应该是不会的吧。”
源柊月：“既然不会领域展开，那伏地魔应该不是特级咒术师，他应该是一级。“
夏油杰：“……所以？”
源柊月：“所以我要当一级咒术师！请和我分享你通过一级咒术师评定的经验。”
夏油杰：“你说话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弯弯绕绕了……”
一级咒术师的评定程序，比特级简单容易得多。
特级咒术师评定，需要一个漫长的周期，短则三个月，长则接近一年，从入选标准开始，严格把关候选人的资质，所以咒术界目前已有的特级，用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一级咒术师倒是不少，禅院家的‘炳’就是一级咒术师军团。
“一级评定要求主要有三点。”夏油杰说，“其一，你以往的任务资历，证明你具有独立面对特级咒灵的能力，且实力稳定；
其二，现场测试，和咒术师交手，由总监部和御三家出人组成的评审团，为你的表现打分；
其三，是表明觉悟……简单来说，亲手写一篇小作文，阐明你对咒术师事业十分热衷，一定会努力祓除咒灵之类的。”
源柊月懂了：“历史成绩单合格，然后参加考试？”
夏油杰：“是这样。”
源柊月：“我被卡在第一步了。”
入学还没到一年，虽然有几次独立击败特级咒灵的经验，但比起其他一级评定的同期，称得上任务经验匮乏。
“那你再攒攒……”
“不。没关系。”源柊月立刻想到了办法，“交给禅院直哉。”
说完，他立刻走到院子外，给这人去了个电话。
倒也没聊什么不能公开的内容……但总感觉在院子里打电话会被六眼监听。
开口便是：“为我安排一级咒术师测试，给你一周的时间。”
禅院直哉懵了：“啊？可你不是成为咒术师还不到……”
源柊月：“难道我没说清楚？”
禅院直哉：“清楚了……但是一级咒术师——”
源柊月：“既然清楚，我不说第二次。”
禅院直哉低声下气：“……是。”
区区一级咒术师评定，又不是特级，完全有运作空间。
接着，源柊月挂掉通讯，打给阿笠博士。
他问：“喂？阿笠博士？我这边有一个特殊的项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阿笠博士拥有双博士学位，早年的工作经历也分外辉煌，后来不喜欢研究所的高压氛围选择辞职，当一个悠闲的发明家。
由于发明设计不符合主流喜好，一直没什么名气，也不依赖这个赚钱。
“清洁能源项目。简单来说，用咒灵发电。”
“咒灵不需要睡觉，不会累，不用工资，没有人权，完全可以24小时工作全年无休，还有比它们更好用的员工吗？”
阿笠博士：“……咦？”
于是，源柊月和真正的科学家讨论了一番咒灵发电项目的可行性。
发现执行起来很有难度。
在能够捕捉到够多咒灵的前提下，让咒灵劳动发电，那么光建造咒灵发电装置就是一笔极其不菲的资金投入，假如钱不是问题，场地呢？建造成本呢？保存和运输呢？……
“源君，你的前期投入会高到可怕。”
阿笠博士说，“我建议你考虑用其他手段找到更高效的转化方法，比如说，咒灵作为能量体，能不能直接被转化为电力呢？就像把橙子放进榨汁机，它就会变成橙汁一样，我们目前要简化和优化‘橙子-橙汁’这一阶段的损失……”
源柊月：“好，谢谢博士，我明白了。”
他挂掉电话，滑上手机盖。
……该怎么办呢？
夏油杰在后院等了他好一会儿，没见人回来，推开门，发现源柊月站在门口的路牌边上，一脸沉静地想着些什么……
很明显，一位资本家正在歹毒地思考。
夏油杰：“……”
夏油杰把刚迈出去一步的脚收回来，默默关门，准备上锁，生怕对方喊着什么猴子啊教主啊盘猩教啊cosplay啊冲过来要他帮忙……
源柊月注意到不对劲：“！？”
……怎么就关门了？
咔哒一声。
门上锁了。
顺带一提，为了防盗，用的是无法人工撬锁的电子门锁，还特意增加了强行撬锁就通高压电的机关——结果被用到了他自己身上。
“杰？杰？歪？喂！”
“我还在门外！你开门啊！”
-
在门外干嚎好半天，源柊月终于被放了进来。
他气愤地指责夏油杰：“我明明没提一个字猴子，你为什么虚空索敌？”
夏油杰摸了摸鼻子：“条件反射了，不好意思。”
“我在认真思考清洁能源、咒力发电、打败总监部统治咒术界，而你居然还囿于和猴子的爱恨情仇，天天惦记盘猩教和猴子，你这个恋猴脑！”
夏油杰：“……？”
“总之你太过分了。”源柊月一锤定音，“你怎么能把院子主人关在外面？”
“消消气。”夏油杰从善如流道，“也就关了你十分钟，这不是把你放进来了吗，别那么计较，来，吃粒……”
他手插进兜里，想找一粒糖果或者一枚单独封装的小饼干出来，结果却摸到了与众不同的触感……拿出来一看，是一条发绳。
给津美纪买的红色发绳，那天落在他房间里，随手收了起来。
夏油杰立刻改口：“……来，给你发绳。”
源柊月：“……”
源柊月指了指自己的短发：“你看我像是需要发绳的样子吗。”
夏油杰卡顿半秒：“……你可以帮我绑头发嘛。”他找到不错的话题，“对。上次的新发型不是还没绑好吗？”
说着，抽走发圈，把自己的丸子头散了下来，又将发绳交予对方手中。
源柊月果然对这个新话题很感兴趣：“那我试试？”
夏油杰：“尽管试。”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主动降低身高，给造型师小源留出操作空间，配合到不可思议。
那不是一个耗费时间的发型，甚至用不到梳子，用手指大致梳理一下头发，沿着耳廓往上的部分收拢到一起，团成一个半丸子头，用发带一圈圈固定、打一个漂亮的结——最后一步可能才是最难的。
源柊月找了面小镜子，递给他：“怎么样！”
夏油杰看了眼自己的新发型，没觉得哪里特别，也就是在他原有的基础上放了一半披着。
发绳本来是给小姑娘买的，带点粉的水红色，绳子两头还点缀着金色小珠子，像两枚铃铛。这个年纪的男生，显然不适合如此可爱的红色发带。
他十分捧场地鼓励道：“很厉害哦。”
源柊月希冀道：“你喜欢吗？”
夏油杰：“……”
他的喜恶不重要，小源同学看起来很喜欢他的新发型，眼睛都亮了，虽然问的是‘你喜欢吗？’，但语气却在表达‘你一定会喜欢的对吧！’——发自内心的一种喜悦传达，不是演的。
这令夏油杰的良心有点刺痛：“挺喜欢的。”
源柊月高兴地猛点头。
他委婉地说：“但是……“
但是十七岁的DK系一根红色珠珠发带真的合适吗？饶了他吧，换一根行吗？……鞋带都比这个强。
在他的话出口之前，源柊月想到什么，面色立刻凝重起来：“……你说得对。”
夏油杰：“？”
他还什么没说呢。
源柊月：“五条悟看到说不定会闹。你等着，我去处理一下。”
夏油杰：“……”
源柊月风风火火地冲回别墅，上楼，似乎去取了样东西，然后跑到厨房。
临近饭点，真正的一家之主小孩姐和小孩哥正在为大家准备晚餐，而五条悟最近突然对做饭产生了兴趣，在一旁观摩学习。
不一会儿后，夏油杰听到了咋咋呼呼的动静。
“什么？老子才不要！”
“杰配合关老子什么事！”
“不行不行你给我拿开！我不！”
“……”
走过去一看，五条悟的头发上别了若干亮晶晶的小夹子，粉的紫的绿的蓝的，在白发上像落了一头彩色的星星，凌乱而好笑。
“禁止摘掉——你不是喜欢和杰争高低吗。”源柊月说，“他来了，你看他。”
五条悟：“？”
五条悟不满：“你们又背着我……”
源柊月：“他只有一根发绳，你有一把发卡，而且都是我亲手打造的发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五条悟哼哼唧唧：“才不是这样算吧！对我明显敷衍多了！”
源柊月满脸写着‘好烦真难搞’，对夏油杰说：“杰，你也闹一个给他看。”
夏油杰根本不想在这里用魔法打败魔法，选择不出声看他们吵。
不过没吵多久，先被忍不了的伏黑惠打断：“能过来帮忙吗？”
五条悟瞪他一眼，警告道：“老子先做饭，等会再跟你算账。”
再度很气愤地走掉了。
这一幕总觉得十分熟悉。
夏油杰和源柊月在餐桌边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从咒灵发电计划聊到如何自立门户，厨房移门透明，能看见里面那个白毛时不时转过来观察他们，给夏油杰一种谨防学生早恋的教导主任的既视感。
……他最近到底怎么了？好奇怪。
夏油杰琢磨着。
边上还坐着个更奇怪的。
源柊月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视线几乎要穿破他的皮肤，让夏油杰忍不住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东西。
他想，大约是这个发型的缘故。
小源同学对他新发型的热爱如同饼干见到甜味夹心，总想着蹭一下，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出于社交礼仪的考虑，对方会直接上手摸摸他的发绳和头发。
难道是因为发绳顶端的金色珠子？晃来晃去像逗猫棒吗？
夏油杰忍不住道：“你在看什么？”
源柊月：“别吵，我在思考。”
夏油杰：“？”
源柊月：“思考怎么让你不被乱七八糟的人挖走，死心塌地地为我干活。”
“还在担心这个？”夏油杰觉得好笑，“不是都答应过你了吗？”
他这些天也偶尔会琢磨这个问题。
保护普通人的理念是正确的吗？
这条路是值得坚持的吗？
由普通人的负面情绪产生的咒灵，苦果却由咒术师来背负，他的同伴间接死于他保护的人手中，这一切是值得的吗？
短时间内面对剧烈、直白的观念冲突，需要很强的接受消化能力，一个不慎会走向极端。
但夏油杰有很长的时间去逐渐调整。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在一个极端和另一个极端之间，他总能找到一条折衷的路，一个妥善的立足点，一种独属于他的价值体系。
一墙之隔的伏黑姐弟在抱怨着即将开学，这个闹腾而愉快的夏天即将结束了，在下个夏天造访之前，也许会有答案。
源柊月反驳：“男人的话怎么能相信。”
夏油杰：“你也是男人，好吗？”
源柊月：“我太了解自己了，所以绝对不能信啊！”
夏油杰：“……噗。”
“好吧。”他向小源同学开出条件，“你给我发工资的话，我应该就没办法被挖走了。”
源柊月立马变了张脸：“我们院子最近的业绩有多差你也不是不知道，作为农家乐的一员你应该体谅老板……”
夏油杰：“。”
熟悉的感觉。
“……不过。”源柊月话锋一转，“如果你很需要钱的话，我可以……”
夏油杰：“可以？”
源柊月：“可以问五条悟要来借给你。”
五条悟打开移门，突然探头：“叫老子干嘛！”
源柊月胡说八道：“夸你大方。”
“当然。”五条悟接受了这份褒奖，将一份咖喱蛋包饭放在他面前，催促道，“快吃饭！”
他的动作神情似乎很轻松随意，表情中有着一丝伪装从容的在意，在源柊月看来十分明显。
就像一个小学生把满分试卷贴在家门口，然后跟路过的邻居超大声地说‘哎呀！我试卷不小心掉在家门上啦！’……那种想得到夸奖又想伪装成无所谓的样子。
源柊月非常配合，舀一勺塞进嘴里，用力嚼几下。
……好烫！！好烫快被烫死了！！怎么会这么烫啊！！！谋杀了！咖喱要谋杀他！
但六眼正在观察自己，他不能露出破绽，用尽毕生演技装出一副享受美味的样子，赞美道：“太好吃啦！津美纪的手艺有进步哦。”
五条悟紧张兮兮：“真的吗？”
源柊月：“真的。”
五条悟终于承认：“其实这是我做的。”
源柊月佯装惊讶：“我以为你只会洗米和煮饭。原来这么厉害吗？”
五条悟：“哼哼。老子连做饭也是最强的。”
五条大少爷高兴了喜欢哼哼，不高兴也哼哼，如同一台时刻运转的蒸汽机。
他似乎还准备发表一下大厨进修心得，却在此时，手机响了。
五条家打来的。
五条悟的表情立刻垮了：“……老子去接个电话。”
-
等他离开，源柊月终于能丢下勺子，使劲口呼吸几次——
好烫，真的好烫，烫死个人了，这是咖喱刺客！
夏油杰：“被烫到了？”
源柊月：“对……好烫——”
夏油杰：“其实不用那么配合他的。你说难吃的话，悟那家伙只会更不服输、更有干劲吧？”
源柊月：“……你比我过分多了。”
伏黑姐弟正在厨房里忙活剩下的蛋包饭和咖喱装盘，瓷盆和碗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鼻尖萦绕着食物的香气，肚子也空荡荡的，却不觉得有多饥饿，闻一闻气味便觉得有饱腹感。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夏油杰指了指自己的脑后，“以前蓄过长发吗？”
源柊月：“可能……没有吧。”
夏油杰：“那难道是你有妹妹？”
源柊月：“理论上来说，好像也没有。”
夏油杰：“……为什么是理论上来说？”
“因为，理论上来说，我也没见过你梳这个发型。”源柊月单手撑着下巴，仔细打量他，“但就是觉得很熟悉——好像‘夏油杰’就应该长这个样子。”
微妙的既视感吗？
发生过很多次了，要怎么解释呢？
夏油杰：“眼熟吗？偶尔我也会有这种情况。”
源柊月：“嗯……我的可能多一些。”
夏油杰：“有时候，我觉得你应该是个比我年轻很多的小孩子，让人放心不下。”
源柊月：“有时候，我觉得你应该已经去世了。”
夏油杰：“？”
夏油杰：“不是，谁教你这么聊天的？”
源柊月对手指，心虚道：“那个，不是分享心得吗，我说出来而已，没有骂人的意思。”
夏油杰配合着追问：“所以，你是为什么这样想？”
“不知道。”源柊月说，“而且你应该是一心求死很久了，所以我没阻拦。”
夏油杰：“……好歹拦一下吧！”
源柊月：“可能是，感觉拦不住？”
夏油杰：“那我是怎么死的。”
源柊月：“……也许是被五条悟杀的？”
夏油杰：“……”
聊到这里已经从离谱变得地狱笑话了，他甚至懒得说‘凭什么是这么逊的死法’，反问：“因为打不过他，所以你没出手帮我吗？”
夏油杰脸上写着微妙的控诉。
——小源同学，真没良心啊。
“……应该不是吧，我又没见到你最后一面……这也不能是我的错……”
源柊月嘀咕一句，接着想了想，小声问他，“你说，如果有一天，你快要死掉了，那你在死前会和我说什么？”
这似乎是一个随意抛出的话题，一如他们从前的闲谈和吹水，想怎么讲都可以。
夏油杰正准备随口说‘可能会让你帮我处理遗产吧’，抬头时，冷不丁撞上源柊月的视线——那是一双很认真的眼睛，正在迫切地、郑重地期待着回音，似乎已经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仿佛他脱口而出的答案，无论态度，无论内容，只要他开口，都将是一句被裱进玻璃画框里的金玉箴言。
于是夏油杰突然不敢敷衍了，他略一思索，却无从幻想那个场景，很认真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嗯。”夏油杰说，“现在活得很好，为什么要赴死？我根本没有那样的念头，所以想不出自己会留下什么遗言。”
他认为他很谨慎地作答了，给出的答案理智而客观，以为这样能令源柊月满意，却发现对方一愣，嘴角慢慢沉下来。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对方的脸色变得苍白，连嘴唇都要失了血色，眼睛很湿润，仿佛睫毛闪一闪，就会掉下眼泪。
仿佛他说了什么非常令人心碎的内容，像‘绝交’、‘永别’、‘再也不见’这个程度的重话，残忍到用几个字就能将他的防线击破。
夏油杰呆住了。
他轻轻地说：“你……那个……怎么了这是？”
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使对方的伤心加重。
源柊月顿时回了神。
“没……”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这是没由来的伤心——像经历了一场极其漫长的告别。
他说：“没有。我替你开心。”
这个夏天多雨，丰沛的亚热带水汽，将一切苦闷冲刷干净，清清爽爽，了无痕迹。
未来还有千千万万个夏天，但不会再有苦夏了。
“……抱歉。”夏油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总觉得，再多歉意也是无力的，“那个……”
源柊月摇摇头，低头舀了一勺咖喱，送进嘴里。夏油杰也不说话了。
餐厅里的气氛立刻变得沉闷。
……
“……知道了，有情况及时上报。”
五条悟打完了电话，盖上手机。
倒也不是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他让家里的人盯着总监部针对源柊月的动向，要求对方及时通报。电话那头的人说，总监部最近受理了更多关于源同学的污点证据；禅院家今天又忽然有动作，用意不明……他猜测可能是这个人自己安排的。
得问问。
他往回走。
五条悟向来会选时机，推开门的瞬间，看到源柊月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手里正拿着铁勺子，蛋包饭咖喱吃了一半。
五条悟：“……”
？！？！！！！
五条悟一个滑步瞬移到他身边，无比震惊地说：“有那么难吃吗！！”
不应该啊！明明自己也尝过，味道还可以吧？
他这一声把莫名袭来的低落氛围冲散了。
源柊月：“……嗯？”
夏油杰：“什么？”
“既然难吃就别逼着自己吃了。”
五条悟抢过他的餐盘和勺子，语气一言难尽，又有点生气，又略感暗爽。
“……老子也不是非要你夸才行。以后会进步的。”
源柊月：“？挺好吃的啊。”
五条悟：“真的吗。”
源柊月：“嗯。”
五条悟：“那你怎么这个表情。”
源柊月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自己无理由的失态，想了想，说：“……因为被烫到了。”
“……哦。”五条悟欣然接受这个理由，又把餐盘放下，询问，“烫哪了？”
源柊月：“舌头。”
刚刚为了给五条大少爷回应，吃的很快，是真烫到了，舌尖起了一个小泡——
为作证自己的话，他微微仰头，张开嘴唇，吐出一小截舌尖，展示给对方看。
殷红的、柔软的。
没有分叉，却无端像蛇信子。
白净的皮肤、鲜红的舌尖，色彩对比的冲击力令人目眩神迷。
蛇毒也会通过空气传播吗？
否则为什么无端开始晕眩了呢？
……
“……”
五条悟立刻抬手盖住他的嘴。
事实上，他的手掌十分宽大，直接盖住了源柊月的下半张脸，效果堪比口罩。
“……”源柊月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
“够了。”五条悟凶巴巴地指责，耳根泛红，“你……你注意点礼仪。这是能随便给人看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