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才开始,清沂就一直有一种悲伤的感觉,心脏跳的很快,却越发很沉重。

  他身体晃了晃,有些头晕,双眼就像被蒙上了一层水雾,看不清任何东西。虫鸣在耳边放肆地叫嚣,吵得人心烦。清沂稳住身体,嘴角平直,冷漠地举起匕首,指着“虫人”。

  “吱吱吱!”“虫人”嘶吼一声,向着清沂刺去。清沂弯下腰,从虫子脚下穿过,回眸,左手握着匕首猛地扎进“虫人”背后的一只翅膀!

  “虫人”惨叫一声,奋力挣扎,想要把他从自己身上摔下去。清沂左手用力,刀刃在“虫人”背后行走一圈,随着清脆的一声,一只透明的翅膀被匕首卸下,摔在地上,像玻璃一般碎成了几片。

  由于失去了平衡,“虫人”倾斜着身体,靠着仅剩地右半边翅膀飞上半空。

  清沂甩掉刀上蓝色的液体,眯着眼看向“虫人”。他右手伤口溃烂越发严重,头重脚轻,四肢发酸,眼前出现了多重幻影。

  世界仿佛都慢了半拍,上一秒还在盘旋的“虫人”此刻依然冲到了他的面前,伸出八只毛茸茸的尖锐触手。

  那早已不是普通虫子该有的触手,毛茸茸的黑白躯干下,是八只苍白的人类手掌,带着尖锐无比的黑色指甲,不停扭动。

  移速很快,看不清。

  清沂干脆闭上双眼,把自己所有的赌注压在听力上。

  听觉无限放大,耳旁一阵疾风掠过,清沂向左侧头,躲开口器,蹲下身子躲在“虫人”腹部下方,左手将匕首转了个方向刀尖向上笔直的朝腹部刺去。

  由于惯性,“虫人”无法停下向前俯冲的动作,匕首在它的腹部开了一道大口,粘稠的蓝色液体从伤口渗出,滴在地上。

  八只触手终究是在清沂的左胳膊留下了些许伤痕,迷雾越发浓厚,但清沂早已分不清它们离他还有多远。

  “虫人”晃晃悠悠,摔在地上。两只眼球不住地向外翻,由于神经系统还未完全消失,它的八只触手不停地颤动。

  清沂觉得双腿有些发软,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幻觉出现,过去的回忆就像走马灯一般向他袭来。

  他竭力抑制住自己不断飘飞的思绪,缓慢地挪到“虫人”旁,举起左手,毫不犹豫地刺向“虫人”的头颅。

  血花四溅,“虫人”不再抽搐,永远地安静了下来。

  清沂拨开虫人的腹部,将手伸进内部,掏出了一颗很小的黑色小球,握在手心,就像墨水般留下了暗红色的痕迹。

  蓝色的血液飞溅上清沂的脸庞,清沂想要伸手抹掉,却发现自己已经抬不动手。

  “哈……”他单膝跪地,用匕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大口喘着气,尽管他明知道这样只会加速他的死亡,但此刻,他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朦胧之中,好像有很多人在叫他。

  “清沂。”

  “清大队长!”

  “清哥哥!”

  是谁?

  清沂皱着眉,试图在脑海里搜索声音的主人,却始终没有找到。

  “嗡嗡嗡——”

  光影虚幻之中,似乎只有逐渐逼近的虫鸣声是真实的。

  大雾之中,几个比之前的“虫人”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虫人”向他靠近。

  靠着最后的一丝理智,清沂酿跄着站起身来,费力找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带着百合花图案琉璃窗的房间,开门走进去,扶着墙,上了阁楼。

  走进金色光芒范围内的那一刻,身上所有的疲惫仿佛都要消失,头晕的症状终于得到缓解。

  清沂彻底失去了知觉。

  在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安全区,令人心烦的警报声不再叫嚣,虫群也逐渐退去。

  脸上的伤口不再流脓,黄色的虫卵也完全消失,但被物理划伤的伤口依然还在。

  清沂走出光圈,伤口瞬间又开始溃烂,昏沉的脑袋伴随痛感再次侵袭。

  再回到光圈内,痛感再次消失。

  ……反复横跳。

  光圈内的安全区就像一个刷新点,刷新他身上病毒漫延的进度,一旦他出了光圈,病毒就又开始重新试图占据他的身体。

  看来要想彻底根治这些伤口,只能找到“医院”。

  右手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清沂张开手,一枚暗黑色的珠子躺在他的手心。就像颜料一般,在白色的绷带上画下红色痕迹。

  目前他还并不清楚那东西是什么用途,总之先收着。

  外面雾气浓度不大,看样子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下一波“虫人”出现。他必须尽量保证自己不受伤,否则毒素越积越多,他可能一走出安全区就会自动扑街。

  走出安全期,晕眩感瞬间袭来,清沂一键近视。他做了一个实验,目前的状态可以够他在清醒状态下自由活动20分钟。

  清沂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走下阁楼。

  虽说可以重置,但该有的痛感一样都不会少。

  在街道的另一头,靠近迷雾的地方,有一家卖碗筷的瓷器店莫名还开着,里面……居然有个活的店员。

  “诶,这位小哥,去哪啊?”店主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青年男性。

  他穿着廉价的衣服,长相英俊,鼻梁分外高挑。气质儒雅,混上上下透着一种读书人成熟稳重的气质。

  根据清沂多年玩恐怖游戏一遍过的经验,这种时候出现在玩家面前的要么是商店npc,要么是帮助型npc。

  清沂没有过多设防,强忍着头晕,表面云淡风轻地拿出那枚黑色圆润的珠子,“请问,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年轻人,这可是好东西啊,你从哪里搞到的?”男人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枚圆珠,“我出十万买你这枚珠子,怎么样?”

  “不了,”清沂笑了笑,态度坚决,“还麻烦您告诉我,这是什么。”

  “小伙子,情报可不是白给的,一看你就是外乡人吧。”男人笑着,从背后的柜台拿出一个陶瓷质地的捣药碗和玉杵,“这样吧,反正你能搞到这玩意第一次,就能搞到第二次,次。”

  清沂挑了挑眉,没有否认。

  “你把这个给我,我就告诉你怎么用。”男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如果不知道它的用处,那么就算有再多,它们对于你来说就是一个垃圾。”

  “成交。”清沂把黑珠交给他,换来了捣药碗和玉杵。

  “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爽快人做生意,”男人笑了一声,拍了拍清沂的肩膀。

  他接过珠子,放在灯前看了看,随即放到了一个药盒里。

  “这颗珠子,叫‘心脏’。”

  “尊贵的咒术师们会收集这些‘心脏’,用捣碎成碎末,加水混合在一起作为颜料,来绘制魔法阵。”

  “这种由‘心脏’绘制的魔法阵,魔力强悍,能弥补咒术师自身能力的不足。”

  “但因为‘心脏’只出现在‘虫人’体内,但虫人很稀少而且几乎只在雪山地区活动,所以有很多有权有势的咒术师会出钱圈养一部分贫民,用魔法阵将他们转化成‘虫人’,进行狩猎。”

  “您的意思是,圈养贫民?”清沂皱了皱眉。

  “是的,”男人点了点头,“毕竟那些声称要守护神灵的咒术师,在圣教的眼里是神圣不可亵渎的象征。牺牲几条没有用的贫民的姓名,来取得神灵的欢愉,不是一件很值得的交易吗?”

  清沂不由得回想起了塞西瑞浮打碎玻璃时奇怪的手势。

  恐怕塞西瑞仪是表面上的神父,而塞西瑞浮则是真正守护神灵的咒术师。

  但这还是说不通。既然是守护神灵,又为什么会有反叛那一幕的出现。

  “如你所见,我们这些很荣幸被选中的贫民呢,已经处在这转化‘虫人’的魔法阵中了。”

  店主说这话的时候毫不在意,就好像即将变成恐怖怪物再被虐杀的不是自己一样。他瞥了一眼清沂脸上的伤口,摇了摇头。

  “我估计你也撑不了多久了,小伙子,不如躺躺平,睡一觉,去到天堂跟神灵争论世俗的不公吧。”

  “我还是想问一下,那些报纸上说的‘医院’在哪里?”

  男人愣了愣,随即就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改先前端庄的气势,躬身大笑了起来。

  “欸,”他终于笑够了,眯着眼看着清沂,“小伙子,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些咒术师花大价钱造法阵,还会让你们这些待转化的‘半虫人’恢复成正常人吧。”

  “‘医院’当然是骗我们的。给我们这些可怜的贫民,一个精神安慰。”

  “其实,待转化的‘半虫人’,‘心脏’虽小,但效果更好。”

  “如果把这座村庄称作‘饲养场’,那么‘医院’就是屠宰场。趁你还没有转化成丧失理智的‘虫人’,先把你骗过去,杀了。省时,省力。”

  清沂面无表情地听完了真相。事实上,这跟他原本推理得出的大差不差。

  “这个村子里的‘半虫人’基本全被杀完了,剩下来的只是一些比较难搞的‘虫人’。那些咒术师一般不会亲自下场狩猎,魔法阵亦是杀阵,到了规定的时间就会启动,届时所有的‘虫人’都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盒现代的香烟,伸进煤油灯里点上,缓缓吐了一口气,借着又抽出一根,递到清沂面前。

  “抽吗?很久以前一个跟你一样的外地人留给我的。”

  清沂垂眸,接过那根香烟。

  刚好是他最喜欢的那款牌子,带着冷调的木质檀香和辛辣的烟草气息。

  修长白皙的手指将香烟夹着,转了转。他找老板借了火,点燃香烟,百无聊赖地叼在嘴里。

  乌黑的长发顺着肩如瀑而下,刘海几乎将他薄凉的眸子遮住。清沂熟练的吐出一个烟圈,云雯模糊了他清冷的五官,冰冷的眸子有些游离。他不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阴郁、破碎感,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云雾缭绕之中,自己的头痛似乎有所缓解。香烟冒着微弱的火星,他只抽了一口,就将其摁灭。

  “真是浪费。”店主不轻不重地点评。

  清沂趴在柜台上把头埋在双臂里,闷闷地笑了笑,看着香烟的最后一丝火星熄灭。

  他歪了歪头,依旧没个正型。

  “我突然想起,自己最近好像在戒烟。”

  【作者有话说】:哭了,今天没有新的小可爱看我的文,暴风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