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沂已经适应了这种眩晕感。眼前的影像稳定下来,是一片熟悉的墓地。
塞西瑞仪,不,塞西瑞浮站在他后面对着他挑了挑眉,“呦,回来了?”
自从看过那一段回忆以后,清沂看塞西瑞浮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毕竟是同志,而且对方玩的比他还刺激。
“你怎么这个眼神看着我,怪吓人的。”塞西瑞浮看着清沂五味杂陈的眼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什,么。”清沂故意拉长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他走进乱葬岗,原本躺在墓园里,穿着白色教服的尸体从棺材里抱出来,径直走向教堂。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塞西瑞浮饶有兴致地看着清沂。
“没有,别扯。”清沂面无表情地抱着二号从塞西瑞浮面前走过。
“怎么回来一趟变得这么奇怪,还这么冷漠。”塞西瑞浮一脸委屈。
“跟你不熟,再见。”清沂一边说着,一边又用自己仅有的一丢丢价值点换了一辆推车,把尸体塞了进去。
【玩家清沂排名下降:第19名下降至第24名】
清沂挑了挑眉。
好家伙,又擦边。
【警告!警告!回收开始则无法暂停!】
【检测到玩家清沂在一轮游戏中兑换多次,请节省您的生存点数!】
【现为玩家清沂开启保护措施,若玩家生存价值再次下降,系统将在5秒内将您回收!】
现在清沂的处境有点危险。
一旦有人在他之前完成第三段支线任务,倒计时提前结束,他就是最先被刷掉的那一批。
但是没有办法,他抱着尸体走那么长一段路,不得累死。
作为一条咸鱼,及时行乐才是上策。
塞西瑞浮看着清沂旁边凭空出现一辆推车,又看着他视若无人地把尸体塞进去,径直离开了教堂,“哇塞,开挂?系统,开挂这我可打不过。”
【别装,这是系统商店,你又不是没见过。等等,你从哪学的这个词?】塞西瑞浮的脑海里蹦出了一个清冷的女声。
“上网啊,”塞西瑞浮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切,“平时压迫员工就算了,怎么?下班了还不给员工打游戏?”
【……】
“这是我最后一次值班了。”塞西瑞浮语气平缓,“你说过,五年契约一过,我哥哥他……就会回来,对吧?”
【当然,伟大的管理员从不撒谎。】
【这一次,那个叫做清沂的玩家不好搞。】
“知道。”塞西瑞浮神色冷淡,看着清沂离开的背影。
【啧,上次值班你本可以赢的,谁叫你心软放走那个小女孩】
“我只是觉得她跟我很像。”塞西瑞浮难得的有些烦躁。
【现在好了,你已经失去了最后一次失败的机会。管理员的忍耐有限度,这一把才刷掉10人,距离25人还有一段距离。以他解密的速度,恐怕这次很难达标了。这次如果还是失败……】
“知道知道,大不了不就是死吗。”他打断女人的话。
【哼,说得倒轻巧。你一死,我们队又要重新招人,很麻烦的知不知道!马上就是对抗赛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尽力,好吗?队长大人?”塞西瑞浮眉头微微皱起,“各凭本事。”
【你真是】
女人被气得一阵语塞。
“如果我赢了,是他没本事。”塞西瑞浮凝望着教堂出口的方向,“如果我输了,就当我为那些人赎罪好了。”
教堂门外是一片崭新的区域,介于教堂和休息场地所处的郊外中间。这里排列着小二层的西式建筑,但有的装修华丽,有的却很简朴。
但不管贫穷或富有,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个小阁楼,且阁楼上都有一扇斑驳陆离的花窗玻璃。
大街上明明充满了生活气息,各种小摊随处可见,但此刻却空无一人。清沂坦坦荡荡地推着尸体走在路上,丝毫不慌。
但走了一会后,清沂就发现了不对。
他,迷路了。
清沂:“……”
这个城市比他想象的要大很多,而且每条街道似乎都长的一模一样,交缠在一起,错综复杂。
总之,他迷路绝对不是因为他是路痴。
清沂扭头,看到一旁商店门口一个木质的告示牌,上面刻着一串奇怪的字符,和一个十字架标识。
那字符不像是英语,看形状更接近阿拉伯字符。
更重要的是,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经过这个告示牌。
但因为他常年路痴,所以已经养成了走直线的好习惯。所以清沂一直直走,几乎不拐弯,为什么会回到原处?
“哐!哐!哐!”
左侧猛地传来拍窗户的声音,清沂扭头向阁楼的玻璃看去,那声音瞬间消失,空间重新归于寂静。
寂静得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清沂眯了眯眼。
透亮的彩色琉璃上留下如同黑炭燃尽后般的黑色手印,一道一道颜色由浅到深,仿佛刻在了玻璃上,但下一秒又如同玻璃上蒙着的一层水雾一般,迅速化开,消散的无影无踪。
“哐!哐!哐!”
右前方的阁楼处也传来同样的声音,清沂闻声看去,却又只剩下几道黑色的手印。
与此同时,左侧的玻璃传来老旧木头运动摩擦发出的“吱呀”声,窗户不知道被谁推开一条缝隙。清沂透过缝隙向里看去,房间里黑乎乎一片,什么都没有。
不对劲。
清沂闭上双眼,将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
窗户里有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就像一只兔子蹦蹦跳跳地钻进枯叶堆里。那声音越来越大,里面的东西仿佛快要溢出窗户,冲向天空。
他当机立断扶着手推车隐匿到单人巷的阴影里,凝眸看着那扇被缓缓推开的琉璃窗。
缝隙里缓缓飞出几只白色的飞蛾,聚成一团。
清沂皱了皱眉。
下一秒,随着“轰”的一声,琉璃窗猛地撞上墙壁,白压压的飞蛾呼啸而过,密密麻麻如同乌云一般遮住惨白的日光,铺天盖地飞满了整条街道。
这些飞蛾通体雪白,带着细小绒毛的皮肤有着皱巴巴的纹理,两根黑白的毛绒触须像天线一般四处转动,形似蚕结蛹后化成的白蛾。
巨大的“嗡嗡”声很快充斥着清沂的整个耳道,强如耳鸣。它们漫无目的地冲撞着,有的甚至直接撞死在墙壁上,但更多的只是在空中盘旋,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但它们似乎很抗拒黑暗,一直不敢往清沂所处的暗巷里飞,只是在光影分界处徘徊。只有个别几只飞蛾飞入黑暗,盘旋在尸体上方。
清沂注意到,这些飞蛾除了不敢靠近黑暗,还有一定的特点。它们似乎只在一段特定的区域里胡乱冲撞,而不是扩散到全城。
“哐!哐!哐!”
随着第三次狂躁的敲窗声响起,右前方的第二扇窗如同历史重演一般被密不透风的飞蛾撞开,其所在的一段路被飞蛾占领。
一只飞蛾似乎发现了什么,垂直向下俯冲,停在了尸体左手的恋戒上,从肚腹处缓缓伸出一根带着小绒毛的白色细长吸管,扎破他白皙的皮肤。
飞蛾的腹部不断涌动,吸管里源源不断地有液体流动。一直到红色的液体仿佛要撑破它薄到可以透光的腹部皮肤,它才得以满足,收回吸管晃晃悠悠飞回了窗内。
紧接着就如同接到什么指令一般,越来越多的飞蛾跨越那道模棱两可的分界线,冲向车里的尸体。清沂拍开飞蛾,神色一凛,望向身后想看看是否有别的路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除了这一条街,四周所有的出口都被浓如白烟般的迷雾堵住。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把他和世界彻底分割。
清沂右手轻轻摸上雾气,转瞬之间,温热的猩红色液体从手心流下,手心被蹭掉一层皮。他满不在乎地扯下自己后脑绑着的红色丝带,乌黑长发散落,垂在他的后腰。清沂眼眸微沉,混着几乎被染红的白绷带,将丝带在手上缠了两圈。
他握紧手推车的扶手,当机立断冲出暗巷。一瞬间,近乎所有的飞蛾从四面八方朝他扑来,几乎快要将他围的,不透风。
清沂稳得一批,丝毫不慌,淡定地从背后掏出一瓶……杀虫剂。
之前商店打折为了凑满减买的,居然真的用上了。
清沂靠着杀虫剂开出一条血路。可怜的飞蛾瞬间扑街,下雪一般纷纷扬扬落在了两旁。
敲窗声一响,就会有一窝飞蛾冲出,直接向清沂扑来,然后瞬间被清沂喷死,秒送。
不过杀虫剂也不是无限量供应,他只有一瓶而已,清沂能不用就不用。
雾气越来越浓,漫天的飞蛾遮住太阳,天空一片昏沉。
然而这条街仍然一眼看不到尽头。
第四次。
清沂盯着木质告示牌上,一串奇怪的字符。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来到这个地方了。
同时,原先没有蛾子飞出的窗户传出清脆的碰撞声,一个又一个黑点如细雨般打在玻璃上,力度很大,仿佛随时要将玻璃撞碎。
雾气越来越浓,飞蛾的数量却久久不减,杀虫剂已经快见底。
清沂眼神冰冷,凝眸看着推车里的四号。他握紧把手,掉头往回走。
他要去验证一个猜想。
或许他一开始就被困在了一个思维盲区。
这不是鬼打墙,他一直在往前走,只不过整条街道都长的一模一样罢了。
最终,杀虫剂彻底用尽。清沂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飞蛾的密度大大减小,但雾气却没有丝毫的减弱。
来时的路被一片雾气封死。
他早该料到。
这条街一旦进去,是出不来的。
他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