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想着我有命劫在身不能耽误了你,我知你喜欢我,却不能点那个头。”
可他哪里料到陆缘能为他疯成那样,撞破南墙不肯放弃爱他,要跟他换命帮他挡死劫,去跟天道做交易换他回来。
“那一劫九死一生,原来那一线生机是你为我求来的。”
没有人能逆转阴阳,巫因能回来一是因为他有大过却也积攒过大功。
二是既定的劫本就是九死一生,那一线生机陆缘拼了命为他保住。
三是那些被他应劫前救下的村民感念他的恩情为他立了长生牌,他们的后代也有些还在供奉,也算在了功德里。
当初带了陆缘回山,一个举动改了三个人的命,走出这么远再回过头看,也许也不是件坏事。
“阿缘,我从始至终都爱你。”
有很多事其实陆缘不知道,比如巫因让陆缘遵从宿命跟陵游在一起时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握得死紧几乎要掐出血痕。
比如送给陆缘的成人礼他每刻下一刀都带了无数美好的期许。
比如上元节那天晚上他被陆缘质问着敢不敢承认时真的差上那么一点点就要忍不住点头。
比如陆缘负气离家那四年多里他很多次都在暗处偷偷地注视着。
比如收到那朵垂丝海棠时他高兴得压抑不住上翘的唇角。
比如离开陆缘独自赴死的那个晚上,他悄悄地吻了陆缘说了一声“我心悦你”。
他们之间一边是陆缘求而不得,一边是巫因想爱不能爱,有太多事情,换一个视角就是截然不同的痛。
巫因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对陆缘也变了心思,起初是想护着这个可怜却又温柔可爱的孩子长大,想给他一个家。
后来陆缘真的长大了,他每每看见陆缘和陵游在一起时想到他们两人是天定好姻缘又心绪不平,心境再不复当初。
再后来,陆缘哭着问“师父也可以不是师父吗”,他立刻斥陆缘“胡言乱语”,可他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隐秘期许。
他不曾教过陆缘什么是情爱,却又没想到陆缘爱上的第一个人会是自己,起初只觉是他这个当师父的没教导好徒弟,后来在少年执拗炽热的眼神里又禁不住动摇。
为何他们只能是师徒?为何与陆缘天作之合的人不是他巫因?为何他不能爱陆缘?
陆缘当他还是世外客,可他早就已经跌入红尘里了,是他自己惹来的一身债,偏又不舍得陆缘得到又失去将来放不下忘不掉而不敢给予半点回应。
陆缘对他的爱不知所起,巫因亦然,可同样的却是一往而深。
所幸,爱而不得也好,生离死别也罢,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如今的他们很好,也还会有更好的将来。
过往很苦,可亦有甜处,现在与将来就该铭记着那些苦,再加倍用力地去过好每一天。
“师父,我也一直都爱着你。”
他们对视,他们拥吻,尝尽曾经的苦,向往将来的甜。
“师父,来年海棠再开我就可以和你一起看了。”
“还想再去那一条飘了海棠的旧巷子,故地重游,这回不再擦肩而过,要和你牵着一起。”
“好。”
—
虽然想起了全部,但说好了五颗就是五颗,最后一样东西总是得拿回来的。
一月的时候他们去了一趟东北,那时候东北已经冰天雪地。
最后一样东西在森林里,保管者是一棵松树精。
“拿走吧,我要冬眠了。你答应我的螺蛳粉明年天气暖和了再说吧。”
陆缘觉得有些惊奇,“树也需要冬眠吗?”
松树妖理直气壮,“熊都得冬眠,我们树的皮还没熊厚,冬眠睡个觉咋了?”
陆缘接过东西道了声谢,“好的,那祝你睡个好觉。”
东北的冰雪世界也是很漂亮的景色。
他们坐了雪橇,滑了雪,去结了冰的松花江上看人冰钓。
他们去尝试了很多东北菜,还点了铁锅炖大鹅。
晚上住进了有炕的酒店,坐在炕上吃甜点聊天。
陆缘打开了最后一颗珠子,他其实已经记起来里面是什么,他是开给巫因看。
最后一颗里没有封什么特殊意义的物品,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简短的一句话。
[活下去,等待重逢]。
这句话亦是陆缘坚持了一千多年的目标和支撑他走下去的动力。
他做到了,也等来了。
巫因把纸条折好,珍藏,“这个给我保管吧。”
“想要就拿去。”
东北之行结束回去差不多接近除夕了。
黄粱想陪章望,他姑哪放心留他一个高中生留在这儿,于是也说今年过年不回老家了,带着章望一起过。
鹿沙白孤家寡人一个,虽然朋友很多可人家都得陪家人,他都是跟直播间的粉丝一起过,但是今年被巫因和陆缘邀请去了他们家,小鹿就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大明星差上那么一点,估计明年才能上春晚,虽然录节目录到除夕夜,但好歹能赶回家囫囵跨个年,游总发消息说包了个巨额大红包等着他。
年夜饭是三个人一起准备,小鹿实在不好意思次次来都混吃混喝,他还带了些礼物,这不靠谱的小妖怪难得靠谱一回,给巫因和陆缘每人送了一条围巾,情侣款。
本国规矩,年夜饭就得丰盛,求一个年年有余。
一桌饭菜忙活半天,上桌吃饭的时候鹿沙白都快馋得止不住口水。
小鹿是个有仪式感的,掏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一通,立马发了朋友圈和所有社交圈的动态,名为拜年实则炫耀。
巫因和陆缘喝果汁,小鹿喝他的快乐水,三个人举杯庆贺,“除夕快乐。”
残局巫因就不让陆缘收拾了,挽着袖子系着围裙一个人处理。
鹿沙白撑得窝在沙发里不想动,悄悄跟他家先生夸赞:“巫哥真的居家,你这个对象我认了。”
之后三个人坐在电视机前,台里播着春晚,但也只有巫因和陆缘会看上几眼。
鹿沙白朋友多,挑关系不错的送了祝福,然后跟黄粱打了个视频。
巫因倒是收到了一些找他处理过事的人发的祝福语,他也出于礼节一一回复,再就是问候了一下游陵。
至于陆缘,他的人际关系简单的很,跟黄女士发了消息顺带请她帮忙带一下两个小的,剩下的就是游陵和叶乘。
游陵和叶乘都只匆匆回复了一句,指不定现在在干什么事。
鹿沙白在这边待到了半夜,一过了零点他就穿上外套要走。
“客房可以住人,这么晚了不如留下吧?”
“不用了,先生巫哥拜拜。”
开玩笑,鹿沙白情商再低也不会这种时候打扰人家二人世界。
小鹿不容拒绝道了别,然后光速开溜。
他自己开了车来,又没喝酒,都不用人代驾。
“新年好,你俩别送,我又不是不认识路,外面那么冷省得你们出来吹风。我走了啊,拜拜。”
续续已经是条大狗了,白天遛够了运动量,现在吃饱喝足犯困,哼哼唧唧窝了回去睡觉。
家里只剩了巫因和陆缘。
先后洗澡,照旧是陆缘先洗,巫因后进来,又恢复成了长发。
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坐回床边。
“过来看看,给你的新年礼物。”
陆缘往那边挪过去,起初没在意,打开盒盖一瞧才定住了眼睛。
里面放了四样东西,一张卷起来的纸、一个巴掌大的丝绒盒、一把崭新的剪刀、一段红绳。
陆缘隐约知道了那张纸是什么了。
巫因单手揽着他,下巴搁在他肩头,“打开看看。”
活结一拉,陆缘慢慢展开了那张纸。
红底金字,是一封手写的婚书。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左下角第二列写着订婚人的姓名,巫因、陆缘。
陆缘的字都是巫因教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上面一笔一划都是巫因亲手所写。
他又去拿那个小盒子,翻盖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对戒指,不是钻石金银,是翡翠。
“会再挑一对符合现代审美的戒指,由你来选。”
巫因拿起了那把小剪子,松开陆缘,呈面对面的姿势说话,“阿缘,愿不愿同我结发?”
陆缘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爱了一千多年也等了一千多年的人,“愿意。”
他说愿意,他们两人就各自剪下一绺头发,用那截红绳束在一起紧紧绑住。
“现代人求婚要单膝下跪,也要鲜花玫瑰,我猜想你对那种方式没有太多感觉,却又纠结别人有的你也要有,若是你也想要,我再去准备。”
陆缘轻轻拥住他,“这样就够了,我很喜欢。”
“到时候办一场婚礼,要还原我们那个年代的怕是有些麻烦,仿一个类似的,再请一些熟人参加,你觉得好不好?或是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
“不需要太繁琐,宾客就我们熟悉的那些就好。”
“你说了算,那证婚人让游陵来当?”
“好。”
盒子放回了抽屉,巫因吻着陆缘的唇角,“阿缘,以前让你受了太多苦,从今往后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陪着你,我会疼你爱你,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陆缘说没有,“已经不委屈了,你回来了,我就什么都不在意。”
他们倒在床上,长发交缠,手指紧扣。
巫因又在陆缘耳边重复了当初离开时未被陆缘听见的话。
“阿缘,我心悦你。”
他爱陆缘,岁岁年年,朝夕与共。
这一回,换成陆缘说:“我知道。”
不是他一厢情愿,他们之间,始终都是两情相悦。
被剪下的两缕头发被红绳紧紧缚住。
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
辞旧迎新,新年到了,新的生活也即将开始。
他们曾经分离,曾经死别,但终究等来了属于他们的未来。
那条路鲜花着锦,日月星辰相伴。
是因缘交织交汇、是坦途、是大道。
————正文完
第三卷:呜噜特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