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玄幻奇幻>我大概不想活了>第81章 回家的路

  陆缘被击退到六七米以外,滚落在地。

  他的后背撞在石头上,那石块很大,一大半都被埋在地面之下,石块顶上光溜溜一片,跟地面相接的地方长满了青苔。

  外力的两度冲撞让他胸腔里血气翻涌,头也晕得难受。

  他倒在石头下,手指陷入坚硬的土块中。

  逢君山的灵气平白少了那么多,周围的树木无风自动飒飒作响。

  陆缘喘得很乱,呼吸艰难头脑刺痛,他紧紧绷着身体,上下牙齿咬得几乎要发颤。

  忽然间,一片记忆浮光掠影般惊现。

  穿着白衣的巫因牵着小男孩的手,带着他一寸寸地走过山脚下那一片地,“阿缘,记住了,这就是藏宁山的入口,往后这里也是你的家,要记住回家的路。”

  要记住回家的路。

  藏宁山……

  陆缘呼吸狠狠一窒,逢君山就是藏宁山,他怎么会忘了藏宁山的位置?怎么会忘了回家的路?

  范渡愁双手抬起,大片大片的冰箭铺天盖地砸向陆缘,“我说了,阻我者得死。”

  陆缘猛地抬起眼,那双温柔又漂亮的眼睛里血色弥漫,杀意重得令人色变。

  这个人杀了十个妖怪,要吸空藏宁山的灵气去行起死回生的禁术。

  他怎么敢?怎么可以?那是他的家。

  谁都不可以弄脏他的地毁灭他的家,藏宁山是他的逆鳞,谁动谁死。

  陆缘咽下满口血腥,他忽然暴起,漫天的冰箭被瞬间绞碎,扑簌簌落了一地。

  他一瞬移至范渡愁身前,短刀正面捅向对方心口。

  危机意识拉到最高,范渡愁用上了毕生最快的反应躲过,那一刀扎偏,刺进了他的肩胛骨。

  这种时刻,范渡愁没有管自己被重伤的肩膀,竟然逃窜回到阵前,再度启阵。

  陆缘不是善茬,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拼过,既然如此,他只能优先完成自己原本的目的。

  不顾一切,复活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范渡愁跪在阵前让法阵继续运转,周围的灵气被吸纳得越来越快。

  十个妖怪死了没多久,尸体的脖子和四肢被划开,古怪的红光像引血槽一样攀在伤口处,另一端系在法阵的中央。

  妖血作引,灵气作药,已经死去多时的女人竟然慢慢地恢复了一点血色。

  范渡愁近乎狂喜地盯着那女人看,夙愿即将达成的希冀和喜悦让他的表情有些扭曲,连身上的痛也好像被削减为零。

  陆缘提着刀走近,他贯来是会体谅他人容忍他人苦楚与艰辛的,却对眼前施展禁术之人没有任何怜悯和动容。

  这个人,他不仅诛杀无辜妖怪、挑战自然法则,更是把主意打到了藏宁山的灵气上。

  只后一点,此人就不可饶恕。

  人有七情,人人都在为情而苦,都是可怜人,可一旦因为自己的私心伤害了其他不相关的人甚至罔顾他人性命,这便是罪大恶极。

  无关之人,凭什么为你的目的献祭生命?

  他提刀,毫不留情地当空斩下,范渡愁布下的屏障碎成光,他受到重创,却还咬着牙苦苦支撑阵法运营。

  刀锋所向的下一处,是法阵。

  “不!”

  陆缘横刀一劈,十具尸体上那些引血槽一般的红光和法阵的牵连被尽数斩断,法阵也被劈出一个缺口。

  引和药缺一不可,妖血被停止输送,那个恢复了一点生机的女人很快又变回原样。

  范渡愁几乎要恨出血,“给我住手!”

  陆缘的脸冷得像覆盖了一层雪,他一脚踹上范渡愁的胸口,反手一刀把法阵的阵眼插碎。

  灵气终于被停止吸纳,没了牵引,又四散开来,不断抖落枝叶的树也终于恢复平静。

  范渡愁跪在地上,悲哀又绝望地看着那已经四分五裂的法阵,膝行着爬到了那具女尸身边,成串的泪从眼角落下。

  “陶意,我救不了你,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用……”

  陆缘没有理他,慢慢地走回那块被埋了一半在土里的大石头跟前,半跪着用短刀挖土。

  地下二十厘米,一颗被埋了许多年的白色圆珠重见天日。

  陆缘割破了自己的手,血珠顺着指尖滴落,第三颗珠子被解封。

  他的手中多了一块残破的玉佩。

  圆形玉玦碎作四五瓣,被小心地拼凑起来勉强粘了回去,玉上刻字,是繁体“陆”。

  他把第三个地点选在了藏宁山,把这块玉佩藏在了石头下。

  他在提醒着自己回家。

  陆缘染血的手握着那块东西,他散着头发站在从前的藏宁山如今的逢君山脚下,头一偏倏然呕出一口血来。

  他晕得眼前快要晃出重影,身形向后倒去。

  陆缘没有摔在地上,反而落入了一个带着浅淡松木香的怀抱里。

  他倒在巫因的怀中,眼睛遥遥地往山上看,仿佛穿过了时光看见了从前。

  他筋疲力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师父,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回家了。”

  他曾忘记了家,又被自己指引着想起。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藏宁山会搜不到,因为藏宁这个名字本来就鲜为人知,知道的都早已经成为了历史。

  地图也好,当地人也好,知道的都是逢君山。

  陆缘终于记起,原来逢君山是曾经的他取的。

  逢君逢君,落花时节又逢君啊。

  他一直都盼着跟那个人重逢。

  巫因抱着他,手臂都有些发抖,他吻着陆缘的额头,“还好你没事,不然我……”

  天知道他回去原地不见陆缘踪影有多惊慌,翻山越岭追溯而来,却又来晚了好几步,他的小徒弟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声音哑得不像话,“陆缘,你想吓死我吗?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叫我怎么办?”

  他等了一千零三年才等来了这一场再遇,才等来了长相厮守,若是陆缘出点什么变故,又叫他怎么还能活得下去?

  陆缘笑起来,滚烫的泪却不听话地涌出。

  他心口像被人撕开了一条大口子,满腔都是无法抑制的悲伤和苦痛。

  他搭不上巫因的话,只魔怔似的呢喃:“师父,我们回来了,可是我们的家早就已经没有了。”

  他记起了回家的路,跟师父一起重新出现在这里,可藏宁山已经没有了,家没有了。

  回不去了,藏宁山毁于大火,名字也湮灭在历史中,人们只知逢君不识藏宁。

  如今草木再生,可到底不再是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