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严没想到自己还能把眼睛睁开。
更没想到自己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李至善。
“命真大啊你。”
李至善翘个二郎腿坐在边上的椅子上。
腰间挂着的一把银枪明晃晃的刺眼。
“是不是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啊?”李至善嘲讽道。
“他们呢?”
丘严想要起身,就觉胸口钝痛。
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是被打穿了来着。
摸了摸自己身上,全身被纱布缠的很紧,但这好像也没少一块肉啊。
就是有一些不舒服。
“别摸了。”李至善笑他,“他们把你送过来的时候我也觉得你要死了。”
“但手术室进去两分钟就出来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自愈力这么好的行动者。”
丘严一怔,抬头看他。
李至善还不知道自己是中间者。
“他们呢?”丘严又问。
李至善苦笑:“都好好的。”
见丘严也不想跟自己说话:“我叫那小子进来。”
唐安言进来的时候那样子惨的要死。
右手吊在脖子上,下巴上的纱布缠了一层又一层,整个上半身几乎被纱布裹成了木乃伊。
两人对视了几秒,谁都没有开口。
“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两人同时开口,还说了相同的一句话。
“还好。”
“还好。”
真有默契。
丘严挠了挠头,突然想起来:“那个怪物……”
“戚年年用了问童子。”
“什么?”丘严没听明白。
四个小时之前——
“丘严!”
戚年年看到丘严胸口那个大洞,吓得一下跳起来。
立马下意识甩了一堆白色的花朵铺在丘严身上铺了满满一身。
“我操!”
洁白的花触碰到丘严的刹那就消失不见了。
丘严这次实在是伤的有点太重了,戚年年的技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血还在流。
唐安言也呆住了,显然是没想到猫咪玩偶就这么冲破了屏障。
突然一阵心悸,手中挥动的长刀落在了地上。
一只攻击他的虫子们就像数枚子弹一般,射在唐安言身上。成了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唐安言!”
戚年年试图将他的理智拉回来。
可是唐安言就像完全听不到他一样,双眼死死盯着丘严身上的大洞。
“要命了。”戚年年啧了一声,喊道,“微微!”
烟粉色的大熊应声落下,地面都为之一振。
微微垂在身体两侧的天蓝色钢爪轻轻握了一握。
她在等待。
等着戚年年的下一个命令。
周围的虫子已经变成了黑色压城的云。
戚年年缓缓吐出一口气,坚定的咬下三个字——
“问童子。”
微微耳朵轻转,扣在手上的钢爪一紧。
发出“咔嚓”两声,金属的光泽瞬间遍布全身。
烟粉色的皮毛完全被覆盖在钢甲之下。
戚年年看着她,眼中竟有一丝悲凉。
缓缓抬手抚上她的额头。
“如果这次……”
说了一半又忽而停下了。
轻拍两下——
“去吧。”
微微就像一只离弦的箭,庞大的身躯滑出残影。
尖利的钢爪扎进黑猫玩偶的脖颈,毫不留情。
“滋啦”
是布料被撕碎的声音。
等到玩偶的四肢和脑袋全部被卸下,一只血红的虫子从玩偶心脏的地方幽幽地爬出来。
——————
“又一只虫子?”丘严皱眉,胸口又开始疼了。
这幸好那怪物打的不是心脏的位置。
丘严暗戳戳地想。
“长得和我们之前见到的不一样。”
唐安言形容了一下那虫子的长相。
它要是没有腿就像一朵盛开的花。
一朵红色的鲜花。
长了蜘蛛的腿。
大概就是这么个样子。
“会飞吗?”
唐安言摇头表示不知道。
“在李至善那里,你一会儿去看。”唐安言说。
“戚年年呢?”
——————
透明的玻璃窗里面,戚年年身上至少插上了数十根管子。
点滴里落下蓝色的药水。
戚年年的脸色苍白如纸。
屋子里静的仿佛能听见点滴落进药瓶的声响。
房间的角落里竖直放着一个特别大玻璃罐子。
一只覆盖了天蓝色钢甲的大熊浮在里面——
是微微。
身上的钢甲破损的厉害。
胸口像是中弹一般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
右手处的钢爪被折断了。
整只右爪周围满是血污。
鲜血和蓝色药水混在一起,蓝不蓝紫不紫的。
丘严站在窗户外面看着,心中一阵难过。
突然想起来,之前唐安言的守护灵好像也受了很重的伤。
“由……”丘严的嗓子干涩,“由怎么样?”
唐安言没想到他会突然间问这个,不禁疑惑。
“咱们在山洞里的时候……”
那个全是鬼影的村子里。
被选去当祭品的我们。
山洞里悬在半空的人头。
人头口中吐出的酸水还腐蚀掉你的皮肉。
你挡在我前面……
丘严喉头滑动两下,没说出后面的话。
“由。”唐安言轻声唤道。
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扑腾两下翅膀落在唐安言的肩头,脑袋偏上两下看着丘严,口中吐出不明的气音。
唐安言伸手捏了捏由的喙,让它张开嘴来。
小白蛇又在他口中把自己捆成一个结。
“一二三……”
只有五条。
丘严把嘴闭上了。
用力闭上眼睛又睁开,靠近了点着数再数了一遍。
五个蛇头就横在他眼前。
就这么几个数,想数错都难。
丘严抬头看唐安言。
唐安言被他看的不自在,移开眼神让由回去了。
看丘严并没有收回目光的意思,轻咳一声,解释说:“还没长出来。”
还没长出来……
“我能治吗?”丘严声音闷闷的。
丘严是中间者,治愈能力虽然没有白石他们维和者那么好,但总归是比唐安言要好的多。
唐安言看他一眼,伸手往他头上揉了一把:“不用。”
“去看看那只虫子吧”
唐安言觉得丘严看着戚年年躺在里面不太舒服,提议说。
说实话,那虫子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简单来说就是一朵长了腿的花,花瓣上的纹路都清清楚楚。
虫子被放在一个玻璃罐子里,一动不动,六只蜘蛛似的腿也收起来了。
宛如一朵真花。
丘严举起瓶子来左看右看,总觉得那里不太对。
这个花纹……好像是一串数字啊。
“你看这里。”
“027 ?”
这花瓣上交错的花纹,看上去就像歪歪扭扭的数字——
027。
“这是编号吗?”
一只虫子还有编号呢?
这虫子难道还是量产的吗?
丘严有点摸不明白了。
什么东西会有一个自己的编号呢?
“试验品。”
丘严脱口而出。
实验室里的试验品才会有这样的编号。
是为了方便实验人员观察试验品的状态的。
这个虫子是试验品!
027。
第二十七号试验品。
027。
这说明了两个问题:
第一,像这样的虫子的数量至少上了百。
第二:这虫子是有人养的,是人造出来的。
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也都是人为的吗?
丘严一阵心惊。
——————
“我知道白石在你这里。”丘严盯着李至善的眼睛。
“她就是一个小女孩儿,手无缚鸡之力的……”
丘严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根本没见过你们说的小女孩儿。”李至善无奈摊手道。
“我要是知道早就告诉你们了。”李至善将二人领到了休息的房间,转身出去了。
“我也想相信你!”丘严冲他喊道,“那你身上的蔷薇花瓣是哪里来的!?”
李至善没听懂他的意思:“什么花瓣?”
“蔷薇花瓣。”丘严说,“白石的守护灵是蔷薇花,你身上有跟她一样的花瓣。”
“你在哪儿看见的?”李至善不明所以。
“唐安言发现的。”丘严回答说。
李至善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以为是唐安言这个小屁孩儿在丘严面前抹黑自己。
“哎!”
丘严想找他问个明白。
刚要冲出门去,就被两只大手拦住了。
两个凶神恶煞的黑衣男人站在门口,拦住他的路不让丘严出房间。
看门狗。
丘严在心里啐了一口。
倒也不是骂那两个看守他的人。
丘严就是太生气了。
他生气李至善怎么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从小到大都温柔阳光又可爱。”丘严感叹道,“也不知道丽丽姐还能不能管住他。”
丘严的房间里没有表,也没有窗户。
时间的流逝只能靠着丘严长这么大的生物本能。
大概是过了有两个星期了吧……
丘严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几个洞,百无聊赖的吐着舌头。
李至善不给他什么娱乐的东西,开始丘严还想给自己敲个游戏出来打。
但后来发现他的虚拟键盘敲出来的全是实体。
再给无辜的天花板造成伤害之后就放弃了这个年头。
毕竟,干嘛跟天花板过不去呢?
正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
“砰!”地一声巨响。
丘严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
一个浑身浴血的人撞开门,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丘严的键盘捏在手里,手指已经按上键帽。
那人身上泛起一道寒光。
是一把银枪。
“李至善?”
丘严按在键盘上的手抬了起来。
李至善浑身都是血,脸上几道伤口向外翻着。
满脸的血污。
上面沾着几颗……沙粒?
“跟我,走。”
李至善声音沙哑,活像刚吞了一整缸沙子。
“轰!”
李至善的话还没有说完,丘严房间的一整面墙轰然倒塌。
烟尘顿起。
灰尘钻进鼻腔,丘严没忍住咳了两声。
黑色的靴子从一片尘土飞扬中踏出来。
是一个女生。
黑色的背心短裤,头发高高束起,看上去干练利落。
女生手持一把长鞭,双臂环胸,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
看到丘严的时候,瞳孔微微睁大了。
“那个人留下。”女生的声音沉稳,对身后高她一头的男人说道。
男人一颔首,迈步就向这边走来。
李至善似乎也觉得这次必死无疑了,阖上双眸唤道:“言灵。”
一只通体雪白的狼挡在二人面前,微微低下身子呲着牙,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吼声。
“问童子。”
这是丘严第二次听见这个词。
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只唤作言灵的白狼突然浑身发出蓝色的光芒,像燃起了熊熊烈火。
女生见状,挥舞起手中的长鞭,在空中抡了两下。
鞭子带着风似利剑一般抽向李至善。
言灵跃到李至善面前,生生替他挡下了这一鞭。
雪白的皮毛里渗出鲜血,身上的蓝色火焰却更盛了。
女生一鞭接着一鞭,毫不停歇。
言灵白色的皮毛很快被鲜血染红。
李至善眼里有光在闪。
他被血污迷了眼睛,眼前一片血红朦胧,什么都看不清。
将银枪从腰间抽出,也不管对没对准,顺着感觉“砰”“砰”开了数枪。
作者有话说:
问童子就像是保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