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玄幻奇幻>此卦当真>第3章 违者天罚

  姬水月闻言冷笑一声,暴呵:“凡在场修士,令风澈伏诛者,奉为姬家客卿!”

  众人看着那团暴涨的浓雾,沉默着收回了掐着法诀的手,怕是姬水月对镜像虚空束手无策,才抛出利益引诱。可惜到底是慌了手脚,未经深思熟虑,那“渡世之咒”尚存,放她出来是急着去死吗?况且,恐怕那姬家修士早已倒戈了。

  风澈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姬水月,棋差一招,何必弄得如此难看?”他朝姬家修士挥了挥手,飞身跃下穹顶。

  姬家虽只带了千余修士,面对四大家族数万人仍不落半分气势,如今齐齐向前一步,更是威压骇人。

  原本这是姬水月的资本与依仗中的一环,而今却变成了逼迫她孤注一掷的利器。

  姬家众修士中一人出列,黑衣鸦发,目光炯炯,他仰头望向风澈时,流露的恭敬顺从让姬水月眉头狠狠皱起。

  “姬之遒”

  她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那人的眉眼:“你也要背叛我哥吗?”

  姬之遒顿了顿,敛去眉峰的冷肃,继续弯腰拱手作揖,“公子,尔等誓死追随!”

  其后姬家修士齐声震天:“尔等誓死追随!”

  在“四野穹庐”之中手足无措的众修士此刻更是炸开了锅,姬家客卿之中,这姬之遒自打姬子诺在位之时便是心腹,如今竟被风澈收入麾下,足见风澈笼络人心手段之恐怖。

  众人腹诽:他多年做狗,今日反转逼宫,岂不是翻身真的做了主人

  风澈淡淡地瞥了一眼姬水月暗沉如水的表情,笑道:“如何?”

  姬水月沉默半晌,紫芒自指尖暴起,腾跃而出迅如闪电,钻进镜像中,像是海绵吸入了水,被吞得不剩半分。她怒气更盛,再次甩出灵力意图施展咒法时,倏地转头,刚刚那面吸收了灵力的镜像缓缓发生了变化,镜中自己不再呆立,抬指竟也向她劈下一道紫芒!

  姬水月飞身闪过,这一击竟是刚刚自己十成十的灵力反馈回来。紫芒一击未果,直直插入对面镜中,再次吞没。

  她眉间紧皱,风家奇门攻击术法并不出彩,到了空间界的更是古往今来寥寥几人而已,破解之法本就记载无多。

  她想到之前从古书上瞥来的镜像虚空的介绍:空间界镜像虚空,汇集多维空间组合成镜像,若所困之人手中灵力没入镜中,镜像不灭,灵力反射不绝。破除之法,外界攻破或施法之人身死。

  看来,当真是不死不休的境地了。

  姬水月眼神淬了毒般穿过镜像虚空,仿佛能看见风澈一般,审视半晌,忽然一笑,带着讽刺与嘲弄:“我明白了,风行舟,风澈……疯子,全是疯子!”

  她险而又险地躲过片刻不停的攻击,怒道:“想我多年来试探无果,风澈你和你爹真是好算计!”

  风澈面无表情,声音也不近人情了起来:“姬水月,‘渡世之咒’发动至此,你灵力亏空不足三成,镜像虚空,你耗不起。”

  他目光利如匕首,神色晦暗难辨:“散了‘渡世’,我许你入轮回,否则,”他身侧红线暴涨数丈,极有灵性地绕着风澈浮动,像一尾吐着蛇信的毒蛇:“魂飞魄散。”

  姬水月此刻狼狈至极,数道紫芒切中身体,她晃了晃身形,狠狠吐出一口血来:“风澈,急什么,你这样的人,还怕死吗?”

  她抹了一把脸上黏住视线的血:“魂飞魄散又如何?轮回他妈的有个屁用?既然我姬水月今天注定栽在这儿,拉上世人一起,岂不美哉?”

  风澈又露出了风二世祖一贯嚣张跋扈的表情:“世人我管他是死是活,我只知‘渡世’一降我也难活。阁下今日救我于水火,我替你杀尽这世人又何妨?”

  姬水月嘴角挂上了一丝怪异的笑:“仇人之子,为何要救?”

  她说得极慢,似在嘲讽刚刚风澈单薄可笑的说辞。

  风澈却毫无被揭穿的尴尬之色,老神在在地向后一甩袖:“你不就是为了给姬子诺讨个说法么,我告诉你,奇门卜术夺天机窥溯洄,姬子诺不死,人族必亡。”

  姬水月斜倚在一角,周身染血,不断反射的紫芒割过她的皮肉,深可见骨:“所以你今日所作所为,原来是算得姬水月不死,人族必亡了吗?”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脸上笑容勾动肌肉止不住地痉挛:“哈,你们奇门明知违者天罚,却偏偏出了疯子妄图改变这一切?我偏执一生,怕是你风澈更甚!”

  风澈满不在乎地一挑眉:“是又如何?”

  他足下风盘再起,托起他与“渡世”于半空遥遥对峙。

  姬水月见他此举狂笑不止,尖利狰狞的笑声在子夜仿佛地狱爬出的恶鬼:“风澈,你今日动手破我‘渡世’,妄图改命,天道在上,你必死无疑,哈哈哈!”

  姬水月已是强弩之末,她生生被困阵消耗至此,俨然周身血红。她突然强行榨出一记灵力传音。

  她双唇翼动,传音邈邈飘入风澈耳边,却似一声惊雷炸响在他脑海,他面上不显,笑道:“姬水月,你以为我会死吗?”

  姬水月显然是不信风澈的话,一边笑得开怀,一边连吸的气也少了,最后仿佛力气被抽尽了,滑到了地上。

  风澈没有回头。

  他向前一步,衣袖翻飞,灵力裹挟住“渡世”的符文将其湮灭,红线如蛇,缠绕住黑色的浓雾。

  那团黑色的戾气还在暴涨,红线被它撑得紧绷,风澈几个法诀贴去,不见其缩小,反而隐隐有扩大的趋势。

  他袖袍一甩,戾气随之牵动,碾碎了镜像虚空的同时,两股庞大的力量相撞抵消,戾气散了小半。

  风澈顿了顿,红线还在紧紧缠绕抑制戾气的增长,银铃摇晃,他有些烦躁地扭过头看向众人。

  他目光在光幕上流连,突然笑了一声:“各位,对不住。”

  众人顿时炸毛,拼了命地合力撑起护罩,若是护罩顶不住冲击,戾气入体便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他们此时才悔不当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要命地轰保命的罩子?

  那团戾气伴随着众人的破口大骂声呼啸而来,“四野穹庐”到底是方圆十里高等灵石汇集而成的产物,众人只觉得眼前白光爆闪,光幕碎了满地,撑起的防护罩仅仅碎了三层,聚集的戾气便逸散在风中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在人群中蔓延。

  风澈扭了扭刚刚过度施力的手腕,眸光在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游离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起来:“不想死的,快滚吧。”

  众人这才惊觉,此时夜已过半,天际迟迟未散的黑云并非戾气聚集所致,原来是天道威压降临,黑云压城,紫色弧光在其中翻滚酝酿,马上便要降下天罚。

  涉及天罚之事,绝非渡劫雷云那般轻柔,只怕此番过去,边城流离道将成一片禁区。

  众人骇于劫云,御剑乘舟,避退数里。

  一道寂灭死光伴着炫目的紫色,撕开苍穹,蜿蜒而下。

  众人被乍起的轰鸣声吓得齐齐一哆嗦:“千百年难遇的阵仗!风澈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

  “他平日里伤天害理的事儿还少吗?难道他刚刚,真的如姬水月所说,强行逆天改命,为天道所不容吗?”

  风澈眸中映着那道雷光,像彗星撞碎了夜幕。他拍了拍罡风卷来留在肩上的风沙,向前踏出一步。

  “坤位土行,缩地成寸。”

  这一步,落地成阵,以足为眼,五芒星闪着黄褐色,“坤门”开,阵轨瞬间模糊了轮廓,刹那间在远处浮现,风澈的身影也在雷罚横于身侧之时,瞬间闪避至阵轨最后浮现的位置。

  众人难以想象,数十里外他们仍被震慑至此,处于雷罚中心的风澈面临的究竟是怎样的威压。

  “他违背了风家祖训,”风家那位代理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他看着天道绝不姑息的架势,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违者天罚,今日,他确实必死无疑。”

  众人哗然,可惜风澈只不过百岁,便已是此等修为,却偏生想不开用卜术破祖训天道。

  风澈鬼魅的身形骤然一顿,袖间红线探起一端扶摇而上,银铃晃动间头顶光影交错,空间扭曲分裂,形成了一眼巨大的黑洞,空间界三重——别有洞天!

  众人早些年看过风家前家主风行舟施法的,再次被风澈这一手震慑,他竟是已经达到了风家古往今来的修为顶端,和风行舟当年巅峰时期修为一般无二,只是这别有洞天,不知可以撑到几时。

  雷电急速且密集,狠狠劈入黑洞中,吸纳后被吐出来,只不过这次改变了垂直向下的角度,甩向四面八方,呈发射状在地上印了一圈焦黑的痕迹。

  风澈咬破手指,手指急速在地上绘下八卦阵图,他取出三枚方孔铜钱,撒在阵图上,看了结果后狠狠皱了皱眉,又拼命抹掉阵图,重新推演……

  近乎疯狂的举动几乎榨干了他的心神,他盘膝坐下,复而睁开双眼,漆黑的瞳孔现出一道幽蓝的八卦图,卦象变换,又缓缓消散恢复成正常的黑色。

  天道似被他激怒一般,紫电更加疯狂地凝聚劈下,一鼓作气将他布下的“别有洞天”尽数劈碎。

  闪电的余波轰及到他身上,风澈脸色苍白如纸,一口鲜血喷出,将他刚刚绘好的八卦图作废了。

  风家那位代理人别过头,额上青筋暴起,他咬紧牙关,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疯了,疯了,一个誓言而已,何至于践行至此”

  雷电再次袭来,原本软绵绵地散落在风澈身上的红线突然暴涨出血腥之气,银铃近乎自毁一般晃动,黑雾与鲜红交叠竟显得红线比地上的血色更浓上三分,二者相撞,雷电竟被生生挡了下来。

  风澈得了片刻喘息,他支起了身子,稳住了身形,他抬手抹去唇角的鲜血,定定地看向众人,看到一个身影时,他眼中划过一抹幽蓝。

  他笑了一下,不再饱含狠辣与桀骜,也没有众生皆蝼蚁的漠然,而是宛若冬雪消融晨光熹微的疏朗。

  远方的雷罚太过猛烈,燃起凶兽与人类残留的尸骨,熊熊大火将他团团围住。

  红线再也支撑不住,雷罚轰然而下,风澈的眉眼映着雷电与火光,渐渐化作亿万尘埃,星星点点的光漫卷而上,风又太大,带起那片亮眼的银河,空留一片繁华的冷漠。

  众人相顾无言。纵是风澈如此天纵奇才,也未能反抗天道的惩罚。

  只是此间事了,天地轮回间,再无此人。

  ………………………………

  姜临僵在原地,手中利剑不知何时出鞘,指掌覆在其上,握了一手的鲜血,他却无知无觉。灵魂像撕碎一般搅得脑中浑浑噩噩。

  那一抹身影消散不去,在火光中任由雷电加身,隔着万千人海,泛着幽蓝的眸光直射入他的心脏。

  他的声音碎在风中,灌入姜临的耳朵:

  “帮我,护这人间。”

  姜临只觉得如堕冰窟。

  “喂!”

  一双手拍了拍姜临的肩,他像溺水的人骤然得到空气,强行压住险些四散的剑意,僵硬地转头看向来者。

  那人看他大汗淋漓的模样,嫌弃地甩了甩碰过他肩膀的手,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发什么愣?回去了!”

  那人甩了甩袖子,嘟嘟囔囔地转身:“真无语,不会吓傻了吧?”

  姜临握了握手心的剑,默不作声地跟上了前者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