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靳文修要转身离开前,疏白径直扯下来对方披在肩头的外套。

  刹那间,满是斑驳伤痕的脊背暴露在了眼中。

  靳文修遮挡不及,最终只是抓住了落下的外套,他侧身看着疏白怔愣的神情,稍做沉默后淡淡笑了下,“有进步。”

  他指的是疏白的身手,但显然这不是对方想听到的。

  疏白安静良久,“伤那么重怎么还不去治疗。”

  他也想问,伤那么重为什么不说。

  可想也知道靳文修是怎样的回答,那人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根本不认为说出来很必要。

  “处理事务,忘了。”靳文修慢条斯理地说着将衣服又重新披到肩上,重新遮住血迹斑斑的伤口。

  他说的是半真半假,忘了是真的,因为处理事务而忘了是假的,是别的原因。

  而下属们看他带疏白回来时面色不佳,自然也不敢提醒。

  疏白沉默不语,他垂眸看了眼终端的时间,麻醉药大概令他昏睡了半天,巧合向来是少的,他能睁眼就看到对方,坐在这儿的时间就不会短。

  所以,在这儿坐了多久。

  疏白轻闭了下眼,忽然又想起矿洞内的一幕。

  靳文修本没必要进来,但凡屏障坚持不住,他的性命也会受到威胁,那一身伤也是闭口不言以至于发烧。

  要知道像他的体质,要不是伤得过度了令创伤大面积感染发炎,绝不会发烧。

  还有那一句,‘他特殊一点’。

  什么意思。

  疏白心底隐隐有些感觉,可靳文修什么也没说,他也就不再去想。

  “我帮你上药包。”疏白轻吐一口气,拨开被子就要从床上下来,他伤得不重只是中了点毒以至于使不上劲儿。

  靳文修一手摁在了他的肩上,看似轻飘飘的,却阻挡了疏白起来的动作。

  “这种事儿哪要你操心,医务房的人不是干白饭的。”他用着调侃的语气道。

  疏白抿了下唇,“那你能到现在都没治?”

  他抓着靳文修的手一点点从肩上挪开,淡淡道:“下次别管我了,死不了。”

  只是中了点毒,用不着一直守着。

  靳文修顿了顿,无奈地笑了声。

  这间就是给疏白的病房,房内备齐了各种器械,疏白让靳文修坐一旁的椅子上,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来了药包。

  因为拖延的时间太久,背后的伤不仅血液干涸坑坑洼洼的结了一片的痂,还有很多地方化脓了。

  就这样直接进治疗舱也不是不行,但容易事倍功半。

  疏白去热了毛巾过来,毫不客气地将那件破烂的披风抓下来扔到了旁边,然后小心细致地将毛巾摁压在伤口边沿一点点往里面擦洗。

  和他冷淡的神情不同,手上的动作却很柔和。

  处理到中间跟衣服碎片粘在一块儿的血肉时,疏白小心地用镊子夹出来,连带着拉出一条血丝,他轻皱了眉。

  “疼吗。”

  哪怕靳文修一点反应也没有。

  疏白本以为对方会说不疼之类硬是逞强的话,结果对方来了句,“疼。”

  疏白一愣。

  就见靳文修侧了侧脸,笑道,“有点疼,怎么办。”

  疏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去拿点麻药来。”

  但其实这样的位置不太好上麻药,一用就是全身的,而靳文修待会儿就要离开,他不想耽误太久。

  在疏白走出没两步,手就被拽住了。

  “不用。”靳文修轻轻捏着他的手腕,随后声音轻缓又一本正经道:

  “你吹一吹就好了。”

  这话实在太过震撼,疏白一时闭了嘴,半响后脑门上不禁跳出来个问号。

  您在说什么呢?

  吹一下能比麻药效果好?

  “吹一下就不怎么疼了。”靳文修耐着性子与疏白对视,怎么看怎么认真。

  疏白:......

  最后疏白还真如他愿了,清理伤口和上药包时,偶尔垂下眼帘轻吹了吹。

  大约觉得很不好意思,他轻吹的时侯,耳朵尖尖都红了。

  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哦,上辈子也没有。

  腹部和脊背的伤口大概处理了两个小时,这还是速度较快的结果。

  靳文修看了眼包扎好的伤口,直接起身拿过机器人送来的干净外套就要离开。

  手头有事情,他得亲自去办。

  疏白见状忘记了刚才的尴尬,连忙道:“你伤得重,事后还是得去治疗舱内躺着。”

  本来拖那么久不治疗就已经引起溃烂和化脓了,就算现在清理过,要快点治疗还是得依靠治疗舱。

  “好,我记着了。”靳文修神情随意,却是认真一字一句应了。

  随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疏白重新坐回了床边,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病服。

  白色,病服?

  他扯了扯衣服。

  谁给他换的?

  在病房内休养了两天后,疏白才被医生们放了出来。

  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景斓下的毒性也完全解掉,这几天安静在病房内倒是有空翻终端也知道了很多消息。

  比如环冗主被游说撤兵后才发现,白洞星域留在特非星的兵力根本没那么多,甚至是被灵穹碾压的,但因为他的撤兵导致白洞的援兵过去了,才让灵穹败退。

  再比如,那些什么潜伏在他环冗星域内的军队,更是狗屁了,就寥寥几人录了录像吓唬他。

  回去后知道这些的环冗主差点没气死!

  本来双方夹击,白洞唾手可得,但他愣是着了吕斯道,不仅撤兵背刺灵穹跟灵穹结冤,更是放掉了嘴边的肉。

  环冗主因为这事儿发了好几天的脾气,幸好现在景斓昏迷了要是清醒过来恐怕他更没得安宁。

  想到这环冗主连忙开始布置加固边防,在又气又提心吊胆的这些时间里,唯一让他有点安慰的就是跟白洞星域谈好的,关于灵川能源的合作。

  算了,既然上了白洞的贼船,也没了退路。

  与之相对的,灵穹星域就很安静,因为他们受了致命伤的灵穹主还在昏迷,只等对方醒来才能知道要做什么。

  至于白洞这边就是按部就班的继续着自己的事情,最近白洞各个部门和星球都很忙,他们在敲定接纳特非星其余居民的事宜。

  特非星在那天过后,犯下重罪的人全部被处死,血液将围绕城堡的河水染的黑红。

  但违反星际规则犯下罪行的人全部解决后,这个星球彻底空旷了下来,同时失去了部分压迫者,其他奴隶流民们也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

  随后白洞出面,表示白洞星域可以接纳特非星的人,但有一个考察期,在考察期内合格才能正式成为白洞的子民。

  这则通告发出后,特非星涌入了一批人,同时因灵穹主昏迷,白洞主和环冗主敲定了特非星的暂时管事人,带着特非星重新走上正轨。

  不过这些细节外人是不得而知的,他们只知道,白洞主将特非星的人屠尽了。

  白洞星域内不会流传,但其他星域有自己的星网,许多人在里面讨论。

  白洞主没有去管,环冗主当然也不会多说,让别人背个恶名对他来说只有好处,当然其中还有个原因。

  就算清楚那些都是罪人,但靳文修下手的果决狠辣还是不由的令人心悸。

  疏白了解到这些安排后,问了吕斯一嘴,“有没有,一个叫花未的。”

  他问的有些迟疑,只是忽然想起了那个跪在他脚边乞求的孩子,不知道那天的战火有没有波及到他。

  吕斯立马就给了回应,“有。”

  他是少数几个想进军队的。

  如果是白洞普通居民要进军队也有层层考核,更别说一个外来人。

  他要进军队不仅条件苛刻,而且在除重大功勋外还会延迟发放,直到他通过考核,真正被认可成为白洞居民。

  在此之前他只能做个最底层,脏活累活最多的小兵,还要承受大量的超负荷训练。

  “他在东部A区训练?”

  疏白问了下,在出院后就在詹逾的陪同下前往。

  如今除了靳文修外,最能震慑局面的就是吕斯,他正忙着帮靳文修全星域的‘跑业务’。

  坐在飞行器的副驾上,主座的詹逾戴着一副黑色眼镜,穿着工整得体就是眼下有些淡淡的青黑,看起来也忙坏了。

  但他很乐意陪疏白,甚至在疏白推拒时他死皮赖脸跟来的。

  毕竟再不去放松一下,他就要累死在洞心城了。

  “麻烦了。”疏白坐在旁边道。

  詹逾摆了摆手,“应该的。”

  他还要感谢对方助他脱离苦海。

  在启程片刻打开自动行驶后,詹逾缓缓靠在了椅背上,不经意间偷偷看了眼疏白。

  无论看多少次,依然会觉得对方的眼色夺目,特殊。

  就连域主也对他很特殊。

  说实话,詹逾一开始以为域主学会怜香惜玉了,哪怕以前不为美色所动,可能现在改变想法了呢。

  但自从坐上白洞主的位置后,那些送美人过来的数不胜数,其中也有那么一两个有着罕见的颜色,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域主依然跟以前一样,不假辞色。

  后来看域主这样训练疏白,那训练程度其实跟精英队差不多了。

  但精英队都有个基础在,都是一步步上来,疏白以前在这方面显然只是个普通人,一上来就是这种难度,估摸比杀了都难忍。

  詹逾又觉得自己悟了,狗屁的怜香惜玉,域主果然还是域主。

  可现在他又迷糊了。

  去中心站点和矿洞的事他都听说了。

  域主......的确对疏白有些特殊,但要说有特殊的感情,詹逾又不是很敢想。

  毕竟没人会这样对自己喜爱的人吧,要是詹逾肯定舍不得对方受一点疼,只要他自己够强大能保护爱人就好了。

  域主本身就坐拥权势,更没必要去做那些费力的事情。

  詹逾脑子空下来,就开始胡乱想些别的事,直到到了东部A区他也没想出什么结果。

  最后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怎么跟那两个副将一样八卦起来了。

  其实他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虽然相信域主,可还是怕这个能隐约影响域主的人,让以后出现变故。

  飞行器到站点后,疏白从一旁下来,应该是早就通知过的缘故,负责人将疏白带向一间房内。

  花未就在里面等着,他站在沙发旁边局促的不打算坐下,直到门外传来了动静,大门被打开,他才猛然有了动作。

  “先生!”

  看到疏白的瞬间,他的眼睛像是闪着亮光,连忙就跪了下来。

  门口的几人顿时一愣。

  花未也反应过来自己跪得太快,似乎有些远了,他小心翼翼地挪着膝盖一点点凑过来。

  “先生,你来看我了。”

  他仰首,眼巴巴看着疏白,像是等待主人爱抚的狗儿。

  “花未!”一旁的负责人不由变了脸色,但又不知道该斥责什么。

  说对方不合规矩?但恰恰就是规矩过头了。

  “快起来。”他连忙道。

  花未见状有些矛盾,他觉得自己跪先生是合理的,但负责人在这里掌握一定的权,要是不听对方万一以后再也见不到先生怎么办。

  花未尚且不懂怎么处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只知道他得跪先生。

  “起来。”疏白开口了。

  花未这才一骨碌的爬起来,但就算爬起来还是将姿态摆到了极低,乖巧地站在一边。

  “花未!你既然想入军就不要摆出奴性!”负责人恼火道。

  哪怕是对着上位者,身为军人也该有自身的骨气。

  他们是听从上位者的派遣,而不是毫无尊严底线的奴隶。

  花未见状,捏着的手一紧,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就想给先生当奴隶,也只给先生当,对着外人他可不是这样的。

  “徐区长。”疏白见状走到负责人面前,半将花未遮挡住,缓缓道:“他刚从特非星出来,一时半会儿也没能习惯。

  对了,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听了前半句徐区长的怒火暂时是收进去了,但后半句着实愣了下,皱着眉仔细想了想。

  突然发现还真没有。

  跟花未来的奴隶有那么几个,少得可怜,但相比于其他几人花未的奴性显然弱得多,甚至平时没半点迹象。

  只有今天.......

  徐区长立马发现问题出在疏白身上,他面色复杂道:“没有,平时都挺正常的。”

  要知道长久留在骨内的奴性,使得这些特非星居民见谁都容易自降一等,但花未确实没有,唯独对着疏白。

  难不成因为认主了以为有主人撑腰,所以不会对其他人有奴性?

  不过。

  徐区长仔细看了看疏白,怎么看怎么不像把当自己主人的样子。

  得了回答,又看徐区长那古怪的眼神,疏白也隐约有了猜测,他眸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后让区长和詹逾都离开了房内。

  这下只有他们两人独处,显然让花未开心了不少。

  好不容易见到先生,能独处就是天大的荣幸了。

  “为什么想来军队。”疏白在沙发上坐下,花未连忙小狗似的想跪在他脚边,让疏白愣是拽到了椅上。

  他的力气不算小,扯花未这种常年吃不饱饭瘦骨嶙峋的孩子绰绰有余。

  坐到沙发上的花未显然有点惶恐,无措地搓着手指。

  嘴上乖乖答道:“想要当官,离先生近一点。”

  疏白平静地倒了杯茶水放在他的手心,竟没有丝毫意外。

  花未受宠若惊地捧着茶水在手心,热乎乎的陶瓷壁暖在手心,散发出的温度刚刚好。

  “入军不是那么容易有职位的,或许需要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也可能会丧命。”军中的权主要是靠功勋给的,并不是熬资历就有用,何况出任务也是九死一生。

  疏白轻声道:“你现在离了特非星的束缚,不如选个适合宜居的星球住在那儿,做些活儿好好过日子,以后没人能威胁你的命了。”

  花未却不假思索地摇头,反应极快道:“我想在您身边。”

  “你去了其他星球,我们也可以有联络,时常见见面也没问题。”

  “不要这种!”花未斩钉截铁道,声音急促,“我想站在先生身边,能帮先生的忙,能为您做事。”

  大约是发现自己语气激动,花未缓和了一下,轻轻道:“我想......成为对您来说,有用的人。”

  疏白缄默下来。

  花未以为他生气了,无措地解释,“先生,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就想......”

  疏白打断道:“除了这之外,你还有想做的事情吗。”

  他抬手微微搭在花未的脸庞,帮对方抚去耳旁凌乱的发丝,动作温柔搅人心弦。

  但其实并没有别的表示,单单是看对方这样无措心慌想为对方理一理,顺带抚平一下思绪。

  花未登时心口砰砰直跳,呆愣地摇了摇头,“没有。”

  疏白心下无奈,他想也许是十来年一直用那样的身份过活,突然得了自由难有目标吧。

  就算是他,当初离开中心岛时也恍惚了一下。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意义,可能以后花未就有自己的想法。

  疏白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摸孩子似的,在他眼里对方的确小,毕竟他的真实年龄也有23了比花未大7岁。

  “好。”他道:“如果你真的想得话,等正式成为白洞居民,可以联系我。”

  听了这话,花未心里门清的,知道疏白愿意给他一条路。

  心下虽然惊喜,却还是摇了摇头,他道:“我会自己到您身边的。”

  靠先生留在对方身边弊端太多,一旦被人诟病就会给对方带来麻烦,他应当自己过去。

  才会稳定长远。

  疏白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与他来讲不一定会有那一天。

  在军中的时间越长,花未也会逐渐摆脱过去,总有一天会有新的想法。

  在休息室内稍微说了会儿话又加了终端后,疏白离开了。

  他来去的时间并不长,从洞心城过来,再从这回去,满打满算一天还不到。

  回去后,疏白先是感谢了一下詹逾,随后提了下靳文修的安排。

  “詹先生,域主说半个月后的训练需要您参与。”也就是当初说的,找詹逾做陪练。

  詹逾当然记得这事,早就安排进行程表内了,他点点头,“对,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训练时间在二十天左右,之后会准备庆功宴,很忙。”

  疏白表示清楚了。

  回了洞心城的住处后,接下来几天都在房内,或是放松或是复习或是关注一下最近的局势。

  据说灵穹主从那天回去后一直都没有苏醒,灵穹内的一些势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转眼十天过去,靳文修也终于闲了下来。

  他回到了住处,跟正下楼吃早点的疏白撞了个正着。

  因为房内只有自己,所以疏白穿得都是睡袍,松松垮垮的袍子披在身上挂在肩头,v形的领口露出一点胸口的皮肤。

  见着靳文修回来,他似乎有怔了一下。

  “一起吃吗。”

  嘴里的话脱口而出,完全忘记早餐只有一人份。

  靳文修扫了眼,“不用。”

  疏白见状自己去了餐桌,门口的靳文修换下鞋子也跟了过来。

  他身上本来只有淡淡的沉木香,但可能是运动过的缘故,香气弄了一些。

  在疏白身边站定后,他居高临下地看了眼桌上的食物,最后将目光落回疏白身上。

  “洞心城举办宴会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最近也会准备起来,你看看喜欢哪种样式的礼服。”靳文修将一块儿透色的屏幕推到疏白面前。

  上面是一套礼服,往旁边滑还有几套,也可以并排浏览。

  他打开并排浏览随意扫了两眼,最后推了回去,“你安排就行。”

  他对这个不是很在意,说着吃了两口鸡蛋,又想起什么般道:“那等下去量个尺寸。”

  靳文修淡淡道:“我清楚,不用量。”

  疏白‘嗯’了一声,又吃了两口蛋后才反应过来,“你上哪知道的。”

  靳文修正垂眸看着终端上的文件,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想问?”

  不等疏白开口,他就继续道:“能摸得出来。”

  话落,就淡定垂眸继续看他的文件,倒是把疏白堵在那儿不上不下了。

  这话说得他们有什么似的。

  也就......有几次靠得近了些。

  疏白不期然地又想到那些事,他连忙摒弃那种古怪感,默不作声地继续吃自己的饭。

  吃得差不多后,小机器人过来将餐桌收拾了干净,靳文修也顺势放下了终端,将一份文件发了过来,“这是你接下来的训练课程和方向,头几天我不在詹逾会带着你。”

  疏白快速扫过,大概知道内容后点了点头。

  随后靳文修就离开了,仿佛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一件事。

  疏白也就如之前一样吃饭复习、关注实事、洗澡休息。

  可到了休息时,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声音一顿一顿,听着不急不躁。

  疏白刚好洗完去开了门,就见靳文修站在门外,身上还穿着外面的衣服带了些夜晚的寒气。

  “你怎么.......”话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搂住。

  疏白登时哑了声。

  疏白:?您干嘛。

  随后就嗅到了对方身上浓浓的酒气。

  喝多了?

  但下一刻,对方又重新直起了身,皱着眉捂了捂额头,一边将门带上一边往外走去。

  “早点休息。”对方略显嘶哑的声音传来。

  看起来就像已经神志不清了但还强做镇定,疏白站在那儿犹豫了一会儿,在门要关上时拉住了门,“我带你回去。”

  他将靳文修搀扶回了卧室,开门的瞬间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他把人小心地扶到床上,踌躇道:“我让机器人煮点醒酒的药,你洗个澡,还是说直接睡明天洗?”

  靳文修安静地坐在那儿,微微垂着头,半响后慢吞吞道:“擦一下换个衣服。”

  话落,他去了卫生间。

  疏白没进去也没离开,他觉得还是等对方睡了再走吧,多少看着点。

  但不知为什么,疏白总觉得怪怪的。

  他想着想着,眉峰不自觉地皱起,连靳文修什么时侯出来都不知道。

  对方还是洗了个澡,身上有点沐浴的气味,头发没吹湿漉漉地往肩上滴水。

  疏白见状拿了条布想帮他擦擦,手刚碰到对方的头就被忽然握住,力道很大,握得很紧。

  疏白一顿,怎么了?

  紧接着,对方又收了回去,安静地坐在床沿任由他擦。

  平时桀骜不驯带着嚣张的眼睛沉默地闭上,脸上没什么神情看着格外安静,相比于平时现在竟给人一种乖的感觉。

  稍微擦干水珠后,用速干机烘了一下就算完事。

  靳文修躺在床上闭着眼,疏白想了下扯过被子随手给人盖起来,但做完后目光又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明明上次的跟另外两星域主在酒局上有着压倒性的能力,两壶烈酒下肚半点反应也没有,也没中毒,现在怎么喝醉了?

  这里还能有人能把靳文修灌醉?

  疏白心底疑惑,他凑过去看了看,但看了半响也没得出结果。

  看起来也不像装的,也没必要装。

  但就在下一刻,被他凝视的人骤然睁开了眼,刹那间只觉得漆黑的眸色阴气森森,疏白一怔。

  不过这只在顷刻间,很快就恢复如常,顺便将毫无防备的疏白拽上了床。

  疏白:!

  他直接摔在了被褥上,刚要动手但看着面前半阖着眼不太清醒的人,硬生生忍了下去。

  “域主,我要回去了。”他道,毕竟刚才靳文修还一副能沟通的样子。

  谁想到现在的靳文修压根没反应,自顾自地像抱抱枕似的将他抱住,轻轻将头凑在他的脖颈处。

  疏白推了推,没推动,但又不能动手。

  他抿唇道:“域主。”

  没反应。

  “域主。”

  没反应。

  “靳文修!”

  还是没反应。

  疏白无语。

  这人沉得很,紧紧抱着正常情况下难以挣脱,除非用非正常手段把胳膊卸了。

  显然疏白不会那么做。

  好半天后,他推了又推,直到靳文修贴着他都睡熟了,温热的气息尽数落在他耳旁,他才自认倒霉地扯过被子将彼此盖住。

  算了。

  疏白无奈,下次就不管他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一起的次数多了,疏白竟然也没有很抵触,他平时就这个点睡的,身体早就开始困倦了,靠在特气腾腾的大暖炉边很快就睡着了。

  天花板上的自动灯慢慢熄灭,房内陷入了昏暗,宁静之中只留下浅浅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的中心岛却并不安宁。

  漆黑笼罩下,天上的月亮却仿佛泛起了淡淡的红色,犹如被猩血染红。

  在岛内的大殿前,树木枝叶随着风轻轻摇晃,在红月中倒映下的阴影如同鬼魅在地上摇晃,持续地传来‘沙沙’‘沙沙’声。

  忽然,不合时宜地声音像是撕开了夜幕。

  ‘砰’的一声,一个人重重跪在了草地上,同时,‘啪嗒’一声。

  一块儿鲜红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像是一条又厚有小的死鱼,仔细一看,是半截鲜红的舌头。

  那侍从捂住自己满口的血盯着面前的男人呜呜叫着,手指的缝隙中不断的流出粘腻的血,顺着手臂一滴滴蔓延,滴落在土地上。

  黑白分明眼睛瞪得很大,满是血丝的眼球近乎要突出来,其中透露着令人心惊的恐惧。

  他正跪在有着零星几滴血的草地上,涕泗横流地胡乱摇头,口中不停的发出口齿不清的喊叫声,一边叫着一边惊惧地颤抖地一点点往后挪动。

  男人站在他的面前,风吹动些许发丝就那样静静俯视着,夜幕下树木阴影笼罩,看不清男人脸上的神色。

  他身着白色的袍子,身上滴滴答答的挂着些淡绿色的液体,顺着小腿一路往下流过脚踝将边沿浸染的湿透,他微微侧了侧头,似乎没再管那个侍从,而是将视线转向了旁边的另外一人。

  旁边的侍从已经吓傻了,见状连忙跪下来一个劲地磕头!

  “饶命,域主饶命!”

  头将地面磕得砰砰作响,顷刻间便晕染出了一片血红。

  黑暗中,那双眼睛似乎已经盯在了他的脖颈上,直把侍从吓得要疯,磕得越加用力。

  “你刚才......”

  悉悉索索下,那个身影似乎缓缓蹲在了侍从面前,他的声音比以往轻了许多,语气却轻飘飘的听着格外怪异,“......说什么。”

  侍从恐惧地蜷缩着,“我,我说.......”

  似乎有冰冷的东西落在他的发顶,他吓得不住颤抖完全没了思考,脱口就道:“疏白就是个叛......”

  话到这他急急刹住,仿佛明白了什么但也没再给他反应的时间,顷刻间一把匕首直直从他口中.插.了进去,瞬间穿透了头颅,血淋淋的尖头带着白色的浆体从脑后一点点冒了出来。

  “啊........”

  侍从满是眼泪的眼睛僵硬地一点点往下,随后刀猛地抽了出来,血瞬间溅满了脸和衣襟。

  他在地上哀嚎挣扎,直到半响后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这时面前的人才终于有了反应,他低声像是轻哄般道:“我不想听到这些。”

  随后,他没在意被血浸染的衣摆,缓缓站起了身,这时后面才有光打了过来。

  “域主!”“域主!”

  男人缓缓转过头,无数淡绿色的液体一滴滴缓慢的从脸上滑下落入衣襟之中,一滴从他眼皮滑过滴在了黑蒙蒙的眼中。

  他看着后面急切来寻他的医生们,目光却又像是透过了他们,看向这无边的岛屿。

  一道轻轻的低喃回绕在耳畔,“真的......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