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这……”

  阳岑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转头看了看林翮。

  “媳妇儿,你看……”

  林翮看了看面前的男人, 同样面露难色。

  “相公, 可这是我们拿去卖的啊。”

  话音落,阳岑抬头看着男人, 抱歉地笑笑:“真是对不住啊, 我们刚才喝完了。”

  说完,还将竹筒倒过来甩了甩,里面确实没有了。

  “你看, 我们这儿还剩下九杯。”

  他将箩筐掀开,露出里面的竹筒来给男人看。

  “这多少钱一杯啊?”

  男人渴望地看着, 吞了吞喉咙。

  阳岑转头去看林翮,问:“媳妇儿你觉得呢, 多少钱比较好?”

  林翮托着下巴沉思, 想了一会儿,这才用手挡住嘴巴, 凑到阳岑耳边悄声说着。

  说完以后, 又认真地问:“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阳岑爽快地答着,仰头看着已经渴得不行的男人,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文钱一杯, 要吗?”

  “一文钱?”

  男人双眼放光, 连忙转身去叫另一个人。

  “哥, 只要一文钱,哥!”

  坐在田埂上的男人充耳不闻, 甚至将脸扭到一边去了。

  阳岑则对林翮耸了耸肩,示意希望不大。

  见状,林翮直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对阳岑道:“相公,我们走吧,抓紧时间卖完回家了。”

  “嗯,走吧。”

  阳岑应声,将东西都收拾好,准备挑着挑子离开。

  身后传来了着急的声音,他拉着林翮故意放缓了步伐。

  “哥你看啊,他们走了,快点啊,我要渴死了。”

  “就你渴,我不渴?谁出门挖地还带钱啊!”

  “哥,求你了嘛,就一文钱,一点儿都不贵。”

  “烦死了,叫你干点活就屁事多,谁像你那样。”

  “哥,我求求你了,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干活,真的,求求你买一杯给我喝吧,我从来没有喝过。”

  “烦死了烦死了,走开!”

  “诶,前面那兄弟,等一下!”

  听见叫停的声音,阳岑和林翮暗中相视一笑,然后慢慢地转过身去。

  他的脸上还挂着迷惑不已的表情,好奇地问:“叫我干啥啊?”

  高一点儿的那个男人走过来,眼睛扫了扫他的箩筐,道:“你这真是一文钱一杯吗?”

  “是的啊?”阳岑放下挑子,问,“你要吗?味道很不错的。”

  “那来一杯吧。”

  男人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子,摸了一文钱给阳岑。

  “媳妇儿,收着,我给他拿青梅汁。”

  阳岑顺手就将铜板递给了林翮,然后弯腰拿出一只竹筒,往里装满了青梅汁。

  递给那兄弟俩的时候,他这才想起来还没放冰块,便问了一下。

  “要装冰块吗?”

  “要的,要的!”

  哥哥还没说完,弟弟就冲上来连连应答。

  于是,阳岑将竹筒的盖子拿下来,把冰块装在盖子里。

  他一手拿着盖子,一手拿着竹筒,递给男人。

  “竹筒里装得太满了,你们先喝两口,再把冰块倒进去吧。”

  “行,谢了啊。”

  男人说完,拿着竹筒喝了一口。

  弟弟在旁边急得跳脚,眼巴巴地看着。

  “哥你快点快点,给我也喝一口。”

  男人被他催得不行,只好将竹筒递给他。

  “嘿嘿,谢谢哥。”

  弟弟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正准备喝的时候,突然瞥到了男人手里的冰块。

  “哥,给我放一块。”

  男人拿他没办法,将盖子里的冰块都给他倒了进去。

  然后拿着盖子,转身看着阳岑,问:“你们这冰块是哪儿来的啊?”

  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个问题,阳岑面色如常,张嘴便道:“去年冬天在河面上凿坑冻的,不多。”

  “哦,那你就这么给了我们两块啊?”男人看起来像是有些心疼的样子。

  “

  没事儿,只要你们尝着味道好就行。”

  阳岑说完,重新将挑子担在肩上。

  “味道确实不错啊,挺好喝的。”男人虽然只喝了一口,但还是忍不住夸赞。

  林翮站在阳岑旁边,笑眯眯地道:“好喝的话,大哥记得帮我们吆喝一下啊,我们是梧山村的,我相公叫阳岑,别人都叫他阳猎户。”

  “哦,是你们啊。”男人恍然大悟般,“之前就听说梧山村有对新婚夫妇闹分家,原来是你们啊?”

  “你们,怎么知道?”

  林翮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有些担心。

  男人倒是没有遮掩,很快就将事情给说了。

  “我们兄弟俩是桃花村的,去年村里来了一个郎君带着几个孩子,住在村口的土地庙里,他跟我们说,是大儿子出嫁后伙同男人把他们给赶了出来,还把房子也收走了。”

  “是不是姓吴?”

  林翮着急地问,不自觉地往前走去,要不是阳岑叫了他一声,只怕要冲过去抓着人家的衣裳问个清楚。

  男人虽然惊讶于林翮的反应这么大,但还是说了。

  “对啊,是姓吴,带着三个孩子,大的那个是个男孩儿,可皮了,在我们村子里就是狗见嫌。”

  “是他,就是他!”

  林翮气愤地说着,回过身去抓着阳岑的衣裳,委屈地告状:“相公,他太过分了,冤枉人。”

  “没事没事,天气太热了,你不要这么激动。”

  阳岑将挑子都挪到一边肩头上去,腾出一只手来拉着他,然后对男人道:

  “那件事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媳妇儿是他的继子,从小就挨欺负,跟我成亲以后他还曾偷偷把我媳妇儿抓回去关起来,想再高价卖给别人。”

  “这件事被我发现了,为了我媳妇儿的安全不能不分家。”

  说到这儿,阳岑忽然停顿下来,观察着男人的表情,然后才继续说着。

  “我们确实是把他的房子收走了,不过那房子是我媳妇儿的亲爹爹留下来的,既然分家了,那我媳妇儿就得把亲爹爹的东西都带走,这没有什么不对的。”

  阳岑的话音刚落,林翮就迫不及待地补充:

  “对啊,而且为了分家,我相公可是出了很多钱的,把家里的家底都散空了,他拿着钱到处卖惨,就是想抹黑我们夫夫俩的名声。”

  他太委屈,又气不过吴郎君人都走了,还这么胡说八道,此刻眼泪花花的。

  “我相公的钱差不多都给他了,为了挣钱养家,我相公受尽了苦,他居然还这么说我们。”

  男人见林翮说着说着便要哭,连忙说好话圆场。

  “没事,你们放心吧,以前可能还有人相信他,但是现在基本上就没人信了,还很讨厌他们。”

  说起这个,一旁的弟弟似乎很来气。

  “就是,他家那个儿子简直不是东西,虐杀村里的小动物,他也不是好人,村里人找他儿子的时候他就护犊子,骂我们,还撒泼耍赖地在土地庙待着不走。”

  “怎么这样?村长不管吗?不行报官啊!他怎么能堂而皇之的待在别人的村子里!”

  阳岑刚说完,男人就长叹了口气。

  “怎么没有赶他,可是刚一碰上他就说我们打死人了,哭天抢地的,遇到官府的人他就说是来拜土地神的,还说敢碰他,他就上京告状去。”

  “太过分了!”

  林翮实在忍不住,听着都要气死人了。

  “行了,我们走吧。”

  阳岑拉了拉小夫郎的袖子,然后对男人笑了笑,“我们先走了,还得去卖货。”

  “好,你们的青梅汁好喝,我们兄弟俩回了村会给你吆喝吆喝的,你放心。”

  男人朝他们招招手,旁边的弟弟将竹筒又递给了他。

  “哥,快喝,我给你留着呢。”

  阳岑和林翮离开了,只是一路上林翮都是气鼓鼓的。

  “怎么了?还不开心啊?”

  阳岑边走边问他。

  林翮低着头沉默不语,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不远处的农田里三三两两的人在里面弯着腰插苗,他们两个人沿着田埂走过去,却被突然跑出来的一个小孩儿给吓了一跳。

  “小心!”

  阳岑伸手挡了林翮一下,不然他就得跌到下面的农田里去了。

  旁边的小孩儿趴在地里,看见这一幕后咯咯地笑着。

  林翮好不容易站稳了,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脯,回头看了看小孩儿,故意板着脸问:

  “你怎么吓唬人啊?”

  “对不起。”

  小孩儿立马站起身来,双手绞在一起,小声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啊啊简直太乖了!

  林翮看呆了,直勾勾地盯着人家。

  阳岑没有察觉,伸手揉了揉小孩儿的头,道:“没关系,下次小心点哦。”

  “嗯,知道啦。”

  小孩儿仰着头,一张胖乎乎的脸被晒得红红的,眼睛又圆又亮。

  “走吧,小河。”

  阳岑轻轻推了一把林翮的腰,却没反应。

  等他再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却看见林翮蹲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呀?”

  和小孩儿说话的时候,林翮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夹了起来,轻言细语的。

  “我叫云儿,哥哥。”

  小孩儿见林翮年纪不大,开口便叫哥哥。

  林翮捂着嘴笑了,仰头看着阳岑,“相公,他叫我哥哥诶。”

  “嗯,听见了。”

  阳岑见他那个样子怕是不想走了,便将挑子放了下来,也跟着蹲在旁边。

  “小孩儿,你父母呢?”林翮在逗他。

  小孩儿伸手指了指远处正辛苦劳作的几人,奶声奶气地道:“爹和爹爹在插苗。”

  林翮伸长脖子望了一眼,那边的两人显然还没注意到这边。

  他用手指轻轻刮了刮小孩儿红扑扑的脸蛋,问:“渴不渴,想不想喝酸酸甜甜的青梅汁?”

  小孩儿用力地点点头,满眼期待,可是随后他便又失落地摇了摇头。

  “哥哥,我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