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山的入口处有一片很大的竹林, 阳岑选了其中一根如碗口粗的。

  他抱着摇了摇,确定没有鸟窝以后,这才拿着刀开始砍。

  林翮在旁边刨地上的叶子, 突然发现了什么, 往前面走了几步,然后蹲下来, 惊呼道:

  “相公, 有竹笋诶。”

  砍竹子的声音立即停止,阳岑转过头去看他,露出宠溺的笑容。

  “那你看好, 一会儿我来挖,那竹笋壳上太多细毛了, 弄到身上很痒,你别碰。”

  话音落, 林翮刚要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默默揣在怀里。

  “那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要你帮忙的,你坐着玩儿一会儿, 等等我就行。”

  阳岑说完, 又举着砍刀挥向竹子。

  日头渐渐消了毒,开始往西落。

  砍下的竹子剃去枝叶和顶端细嫩的部分,放在地上后去挖竹笋。

  笋壳上的毛很多,不小心就弄得全身都是。

  阳岑挖的时候特意让林翮离远点,免得弄到他身上。

  “相公, 你怎么什么事也不让我做啊?”

  林翮坐在一旁的地上, 放空似的盯着阳岑, 看他剥笋壳。

  听见这话,阳岑的手上动作一顿。

  “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你把我看得太柔弱了, 什么都不让我碰不让我干的,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因为我心疼。”

  阳岑说完,低下头继续剥笋壳,耳边却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哭泣声。

  “相公,我也会心疼你啊。”

  林翮垂丧着头,手里拿着枯枝在地上划拉,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从咱们成亲以来,你就是这样,不让我干这个,不让我干那个,总怕我出事,以前我是个小傻子,容易被人欺负,你担心得多一点这没什么。”

  “可是相公,我现在已经好了,我可以帮你做事情,我可以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你不能什么事都帮我做决定。”

  见状,阳岑扔了手里的笋子和笋壳,走过去蹲在他面前。

  正准备伸手帮他抹抹眼泪,突然想起自己的手刚剥过笋壳,便硬生生地打住了。

  他慢慢后退一步,单膝跪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小河,我只是不想让你累着,不想你受伤,不想……”

  说到这儿,他突然卡壳,然后想到了两个人一直都达不成共识的那件事。

  好像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要征求林翮的意见。

  总是自顾自的去做决定,打着关心的旗号去告诉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没有尊重过他的选择。

  现在看来,这

  一切都如林翮所言。

  就像他没有去关心过林翮为什么一开始不想要孩子,而现在却想要了。

  阳岑醒悟过来,看着林翮雾蒙蒙的双眼,心里像是被数万根针扎了一样。

  “小河,我承认很多时候我都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和习惯行事。”

  “我理所应当的认为你应该怎么样怎么样,却从来没有想过要问问你的意见。”

  话音落,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暗自捏紧了身侧的双手,重新提起了那个话题。

  “小河,我想和你再商量一下关于孩子那件事。”

  他刚说完,林翮便猛的抬起头,惊恐万分地看过来。

  “相公,你……”

  林翮的话音微微发颤,像是在害怕。

  阳岑当然知道他在害怕什么,赶紧把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说出口。

  “小河,当初我是害怕你不能接受生孩子这件事,毕竟你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郎君的。”

  “后来我是担心你生孩子会有难受,怀胎十月不是轻松的事,我不想你受苦。”

  “还有一个理由,我一直没跟你说。”

  林翮睁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男人袒露心扉。

  阳岑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出这句话来。

  可是思考了许久,他还是在林翮的期许下张了口。

  “小河,冯瑞成亲的时候,你跟我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爸爸妈妈,就像是玩着一场巨大的过家家。”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没有父母,就像是人生没有来处,一棵树没有根,一只鸟没有栖息地。”

  “没有父母,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是余生都要独自一人飘荡在这世上的结局,没人疼没人爱。”

  林翮的眼睛已经红了,他用手捂着嘴巴,眼睛一眨便掉下一滴眼泪。

  “相公。”

  他哽咽着,心疼地喊着。

  阳岑想伸手抱他,却忍住了,而是继续说着。

  既然今天都说到这儿了,那就一定要说得清清楚楚,不给以后的日子留隐患。

  “小河,我不想你怀孕,是因为你不是那个没有父母的人,知道吗?”

  “我想带你回家,回我们自己的世界去,因为我后悔了,我每天都在骂自己,其实我根本就是个懦夫,我不敢光明正大的追求你。”

  “来到这里以后,我是窃喜的,我以为上天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披着别人的皮囊,用别人的身份,在一个全新的世界里来追求你。”

  “可是事情的发展完全不像我想的那样,我们没有过上幸福的生活,你在这里吃了很多苦,让我心疼,也让我后悔。”

  阳岑低头,一滴眼泪瞬间低落在枯黄的竹叶上。

  “小河,对不起,我没有尊重你,对不起。”

  刚说完,对面的人便直接扑了过来。

  他被迫往后倒去,立即用一只手承在地上这才避免倒下去。

  “相公,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我以为你只是不想要我们俩的孩子,所以我才会跟你吵架。”

  林翮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哭着。

  听罢,阳岑笑了,用另一只手轻轻搂住他的腰,道:

  “怎么可能呢,我那么爱你。”

  我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林翮在他肩头的衣裳上擦了擦眼泪,直起身来看着阳岑的脸。

  他哭得抽抽搭搭的,还有些害怕。

  “那我想要生孩子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或者说觉得我是变态……呜!”

  “别胡说!”

  没等他说完,阳岑就捂住了他的嘴。

  “我永远不会这样认为,以后会尊重你的想法,家里的任何事咱们一起商量着办,好不好?”

  林翮眨眨眼,眉心一拧,又哭了出来。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阳岑紧张得不行,松开手让他说话。

  可林翮却不说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那怎么哭了?”

  阳岑用手背给他擦眼泪,语气温柔得能渗出水来。

  林翮咬了咬嘴,脸慢慢变红。

  他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怎么也不开口。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他这个样子让阳岑很着急,说话的语速也不由得快了起来。

  “相公,如果我们注定是要回去的话,那我想和你好好体验这里的生活。”

  林翮犹豫着说完,神色紧张地看着阳岑。

  “什么意思?”

  果然,阳岑并没有听懂他的话。

  “好好体验这里的生活,什么意思?”

  林翮凝视着面前的人,眼里是无边的柔情。

  他缓缓开口,轻声道:“我想和你一起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我很珍惜咱们现在名正言顺的夫夫身份。”

  “相公,你知道的,等我们回去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回去以后,他们的恋情要变成秘密,他们深爱的彼此成为了不能宣之于口的存在。

  “小河……”

  阳岑惊讶于林翮考虑了那么多,也羞愧自己没有认真地去了解恋人的内心。

  林翮没有回应,而是闭着眼,一点一点地凑过去,轻轻吻住了他。

  两个人在竹林里拥抱,接吻,耳旁沙沙作响的声音划过,奏成了美妙的乐章。

  在夜幕降临之前,他们赶着回了家。

  阳岑坐在院子里切竹筒,林翮就坐在一旁给他守着灯。

  “相公,什么时候弄完呢?”

  林翮问完,打了个哈欠。

  见状,阳岑侧身笑话他。

  “这就困了啊?以前不是挺能熬夜的吗?”

  “以前熬夜那不是有事情做嘛,现在我就坐在这里发呆,无聊死了,可不得打瞌睡吗?”

  林翮硬气地反驳。

  虽然在拌嘴,可两人相视一笑后却感到异常的甜蜜。

  “过来,亲我一下。”

  阳岑手上的动作不停,只是上半身稍稍往他那边倾斜了一下。

  林翮没有犹豫,双手撑在桌子上,直起上半身越过去,亲吻着他。

  许久过后,两人分开。

  阳岑就着灯火,看着他红艳的嘴巴,打趣道:“这下不困了吧?”

  林翮没有说话,嘴巴闭得紧紧的,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试探着开口。

  “相公,那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吧?”

  阳岑手上的刀一下子就停下了,回过头来好奇地望着他。

  “我们在竹林的时候不就已经和好了吗?”

  听见这话,林翮直接起身来到阳岑身后,撒娇地趴到他背上去,问:

  “那明天……”

  “明天一起去卖饮料,好吗?”

  “好啊,相公真好。”

  林翮高兴了,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然后便回去坐好,用手撑着脑袋。

  半个时辰后,竹筒全部都做好了,加上盖子一共十个。

  明天第一天先试一下,只卖十杯。

  将竹筒都泡好水以后夜已经深了,便准备去休息。

  林翮的眼皮重得快抬不起来了,拿着烛台靠在墙上不停地打哈欠。

  阳岑擦干手走过来,将烛台从他手上拿走,然后搂住他的腰。

  “回屋睡觉了,小河。”

  话音一落,林翮便自觉地抱住他的脖子,往上一跳,双腿夹住他的腰。

  阳岑一手抱着人,一手举着烛台,慢慢往屋里去。

  临睡之前,他听见林翮担忧地问:“相公,要是明天卖不出去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