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基本上都聚集到了刘棉花家, 大家都在劝说,马上就过年了,不至于在这个关头上闹。
阳岑也拉着林翮挤在人群里看, 他还听见身边的小夫郎不满地嘁了一声。
等到王郎君成功离婚以后, 林翮立马从人群中挤进去,将手里的竹筒递给他。
先是瞪了一眼刘棉花和齐年, 然后才对王郎君道:
“小炮, 你拿着,我给你收拾行李。”
看着王郎君伸手接了过去,阳岑也上前去将他身后的行李都归拢在一块儿, 默默地守着。
林翮哼哧哼哧地收拾行李,王郎君却拉住了他。
“别弄了, 一会儿我自己弄吧,你这竹筒里装的是什么啊?”
周围的人很多, 林翮赶紧起身, 拍了拍手,将竹筒的盖子打开。
“是我做的橘子水, 你尝尝。”
他用手托着竹筒的地步, 催着让人喝。
王郎君浅浅地尝了一口,还没品出味儿来小东就抱着他的腿喊:“爹爹,我也要喝。”
“小东也想喝啊,一会儿到小林阿爹家去,给你喝一大杯好不好呀?”
林翮蹲下身来哄着孩子, 他想让这爷俩到自己家去呆一会儿。
许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王郎君连忙拦住小东伸出去要抱抱的手, 道:
“不了不了,我们一会儿回娘家去。”
“回娘家?都二十八了你怎么回去啊?”
林翮刚说完, 一个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印象中没见过他,所以林翮愣住了。
男人的模样看起来很凶,板着个脸。
阳岑上前去拉了一下林翮,将他挡在身后,正准备开口问是谁,旁边的王郎君却说话了。
“阳兄弟,小狗,这是我二哥。”
王郎君说完,将行李都拎起来,递给了男人。
小东捧着竹筒喝了几口,抿了抿嘴,拉着林翮的衣裳惊叹道:“小林阿爹,这个好好喝啊。”
林翮忍不住蹲下身去,扶着小东的肩膀,柔声道:“小东乖,以后记得到小林阿爹家,阿爹再给你做橘子水喝。”
“嗯。”小东重重地点头,又伸手指着远处的刘棉花,“给爹喝一口。”
话音落,林翮气愤地按住了他的手。
不待他说话,王二哥阴沉着脸就朝刘棉花走去了。
因为害怕惹出什么事来,王郎君急忙制止住他,拉着人往外走。
林翮垂着双手,默默地跟在后面。
阳岑也跟了上去,看着自家小夫郎伤心的样子,便悄悄拽了一下他的袖子,然后低头安慰。
“别哭了,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正说着话,迎面便走来一人。
是楚山。
他看了一眼王郎君,没有说话,侧身让开了。
小东拎着竹筒正晃悠,王郎君瞧见了,要拿来还给林翮。
“别,你带着吧,路上渴了就喝一口。”
林翮摆着手,没有接过竹筒。
腊月二十九,阳岑又做了一些橘子水。
家里没有竹筒了,他就装进碗里,用食盒子拎着,往冯瑞家走去。
冯瑞家虽然正在吃饭,人很多,所以一人只分到一小杯。
尝过以后,大家都赞不绝口。
搭配上辣口的菜,甚至还有人嚷着要阳岑再给一杯。
过年这天,因为两个人心里都揣着事,也就没什么特别的。
规规矩矩地吃完年夜饭,阳岑在院子里点燃爆竹,紧接着村里的各个角落里都响起了爆竹声。
一夜好眠,第二天大早起来,他按照当地习俗煮了两碗汤圆。
按规矩,大年初一早上是不允许倒水倒垃圾的。
家里的水都用一只木桶接着放在后院,昨晚放的爆竹也没扫,还散落着。
下午过后就不用再守这些规矩,阳岑将院子给打扫了,然后开始整理明天需要用到的东西。
等到大年初二这天,他带着林翮出门去找了一处冰面,将人安顿好以后便哼哧哼哧地凿坑。
远处传来了一阵说话声,原本坐在旁边嗑瓜子的林翮立马起身,将手捂子放在小凳子上。
他上前去接过阳岑手里的工具,蹲下去用力地凿着冰面。
来的人是外村的,大年初二走亲戚。
今天村子里会格外热闹,不管是进来的还是出去的,都会经过他们所在的位置。
有个中年男人见了,站在旁边打招呼。
“你们这是干嘛呢?”
阳岑保持一贯的沉默寡言,正在刨坑的林翮听了,直起身来嘿嘿地笑。
“我们挖个坑,存点冰。”
“这能存多少冰啊?”
男人打量着林翮手底下挖的坑,很是不在意,接着又道:
“你自己弄的冰能吃吗,再说了,能放多久啊?”
林翮不和他多言,好脾气地答:“试试呗。”
男人走后,又陆陆续续地路过好多人。
有些只是看看,有些也停下来问。
没人的时候就是阳岑挖坑,有人来了便换林翮来接手。
眼瞅着差不多了,阳岑收了东西,和林翮一起回家。
没出两天,村子里都传遍了,说是他们小夫夫俩闲着没事,在河面上刨坑。
三五人闲着聊天的时候,还会认真地讨论讨论他们要存冰的打算能不能行。
聊着聊着,他们就吵了起来。
阳岑和林翮成为了村里的笑谈,他们似乎忘记了那杯橘子水的味道。
忙碌起来的日子过得很快,人们换下冬装,聊天的时候也不再围着冒热气的炉子。
山林里的雪都化了,枯黄的草也焕发新的生机。
过年的氛围随着冬天而去,一场春雨过后,竹笋都冒了头。
林翮早早地回了城里,跟着师父继续学习。
听说过不了多久他们全都要回来了,所以这次离开并没有太多伤感。
阳岑送林翮去的那天赶巧碰上黄姐儿送冯瑞,四人便一起在城里的饭店里吃了一顿好的。
临回家前,林翮仔仔细细地抚平男人衣裳上的褶皱,不放心地叮嘱着。
阳岑一一应下,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快速地亲了一口小夫郎的脸蛋,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
天暖了,村民们扛着锄头去翻地,他的腿也在大家一声声的问候中逐渐好了起来。
张屠夫听说他的腿好了,气不过便跑来闹事。
那天老郑正好在给他看诊,见阳岑起身,还以为他是要打架
,急忙阻拦。
“你的腿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啊。”
阳岑听吧,拂去了老郑的双手,缓缓一笑,道:“放心吧,我只是跟他讲讲道理。”
言罢,一步一步地朝张屠夫走去。
慢慢走的话,根本看不出来他的脚有问题。
阳岑在张屠夫面前站定,微微笑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赔偿我!”
张屠夫刚回答完,便对上了阳岑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
那双眼里写满了警告。
“赔偿?好啊,那我每天都去你家伺候你,如何?”
阳岑始终得体地笑着,漂亮的眼睛里明晃晃地藏了把刀子。
他缓缓张开嘴,面朝张屠夫,无声地道:你想死?
张屠夫感到后背一凉,不敢再去抬头看阳岑的眼睛。
他低头含糊地骂着,也听不清在骂些什么,趁着阳岑没动手,连忙转身离去。
阳岑看着张屠夫走远,然后转过身来对着老郑多多言谢。
他只道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医治,竟意外治好了自己多年来的隐疾。
老郑对此并未多言,只是给他开了贴新药,含蓄地叮嘱他这段时间切勿纵欲。
听罢,阳岑无奈地笑了。
夫郎都不在,如何纵欲?
他和林翮说好了,这段日子琢磨琢磨饮料的种类,再准备好一个新的挑子和箩筐。
而林翮也用心地学编织,到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阳岑装模作样地又休息了几天,然后便扛着锄头下地了。
他要去翻翻土,赶早种点苞米。
今年种得不多,主要是给林翮吃的。
他们不像别人家,需要晒干以后拿来喂鸡鸭。
想到这儿,阳岑抬头望了望天。
现在是越来越热了,等再过几天,就去集市上给林翮买小鸡苗去。
他老早就想要了,只是之前事多,没有这个机会。
中午的时候地都翻完了,阳岑扛着锄头往家走,谁知半路上竟碰见了刘棉花。
当时他和王郎君离婚的时候,财产是对半分的。
因为土地和房子带不走,所以刘棉花便将那一部分折成现银给了他。
现如今刘棉花家里可以说是揭不开锅了,听说前些天真的去别人家借米去了。
其实这些话阳岑也不用听说,单看刘棉花身上那破破烂烂的衣裳就知道。
以前王郎君在的时候,虽不说穿得有多新,有多贵,但是起码干净,不破烂。
刘棉花是怨恨阳岑的,但他又打不过。
这会儿看见了,面上虽然气得很,却还是不敢怎么样,眼神躲闪着就走了。
阳岑瞧了一眼他离去的身影,背驼了,似乎整个人无端地苍老了许多。
若说刘棉花是一夜之间白了头他都信,但他不会管。
回到家以后阳岑将锄头放下,进屋洗把脸,喝了口水歇歇。
然后换上一把小锄头,来到后院的菜园子里。
林翮喜欢吃土豆,他便多种一些。
后院的树下长了许多杂草,一直没时间清理,这会儿正好一起给弄了。
晚上他只炒了碗油炒饭,天快黑的时候坐在院子里吃。
屋里没人,连蜡烛都不用点了。
阳岑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吃完了,现在还不太想动弹,便将碗放在旁边的地上,打算待会儿拿进去洗。
夜空中的星星密密麻麻的,一看便知明日又是个晴朗的天儿。
阳岑将视线慢慢下移,落在侧对面进村的那条路上。
隐隐约约的似乎有点光亮,起初他以为是一大群萤火虫,后面发现不是的。
那团光亮越来越大,很明显地在移动,像是有人举的火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