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河边的草丛里慢慢飞出来一些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像是天地颠倒, 它们是会移动的星星。

  阳岑看似平静如水, 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林翮的虎口处,眼前飞过一只小萤火虫, 他伸手抓住了, 然后递到林翮面前。

  可连攥紧的拳头都是颤抖的。

  缓缓松开手,里面的萤火虫还没反应过来。

  林翮凑上前去吹了它一下,萤火虫就歪歪扭扭地飞走了。

  “相公, 我有话想问你。”吹完萤火虫以后,他问。

  “你想问什么?”阳岑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林翮斜了下身子, 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嘴角微微带笑, 轻语:“所以之前在宿舍的时候你帮我带饭, 帮我洗袜子什么的,都是因为喜欢我?”

  阳岑的眼神有点哀怨, “你现在才知道吗?不然我为什么不给其他人带饭, 不给其他人洗袜子?”

  “那是因为老大和老二他们喜欢出去吃啊,”林翮回得理直气壮,“而且

  他们的袜子臭臭的。”

  “你的香?”阳岑立马回了一句。

  林翮眼睛一转,憨笑着反问:“不香吗?”

  阳岑被问倒了,他看了看眼前的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赶紧把视线挪开不再回应, 但从侧面也能看见他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不香吗?不香吗?”

  具有刨根问底精神的小狗狗一点一点蹭过去,和他胳膊挨着胳膊, 把下巴轻轻放在他肩膀上。

  “相公,我真的不香吗?”

  得不到回应的小狗有些失落,语气都低了不少,但他还没来得及伤心,就看见了阳岑细微的小表情。

  “相公,你在笑诶。”他用手戳了戳男人的侧脸,明知故问道,“我很香是吗?”

  阳岑终于憋不住了,爽快地笑了起来,直到笑够以后这才回话,“嗯,你很香。”

  这下林翮满意了,放心地枕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时不时地戳一下周围飞着的萤火虫。

  “好了,”阳岑拉过他的手,同样握在手心里,“总是你问我问题,现在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此时的林翮还是一副天真的模样,不知道他的相公一会儿会问出什么样的问题。

  阳岑顿了顿,喘了口气,这才用淡定的语气问:“你在宿舍的时候真的只把我当好朋友,好兄弟吗?”

  “对啊。”林翮对答如流,十分笃定。

  “那你为什么只和我一起洗澡?为什么天冷了只钻我的被窝?”阳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

  林翮羞得满脸通红,挣脱自己的手想要去捂他的嘴巴,但为时已晚。

  “我……”

  他变得结结巴巴的,如果是在前一段时间,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是兄弟情,但是现在却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了。

  林翮有些拿不定,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阳岑产生了那种心思的呢?

  反正肯定不会是告白的那天晚上,因为当时自己的反应不是惊讶,而是带着一点点慌张的小雀跃。

  思考了许久以后,小狗终于开口了。

  “我和你一起洗澡,真的只是单纯的一起洗澡。”

  听了这话,阳岑起了心思逗他,“那钻被窝就不是单纯的了?”

  “不,是单纯的,我是因为宿舍里就你的身体最好,就你的被窝最暖和,才和你一起睡觉的。”林翮依旧死咬这最后一条防线。

  “没有了?”阳岑轻轻捏着他的手,叹气道,“小河,真的只有这一个原因吗?”

  林翮垂着头,咬了咬嘴唇,最后一条防线啪的一声断了。

  “不是,好吧,其实不是那个原因,只是我喜欢被你抱着睡觉,我觉得那样很舒服。”

  这个原因对于当时的林翮来说是羞于启齿的,因为他觉得这话gay里gay气的,不符合他的身份,所以每次都是用天气冷,被窝凉这样的借口来钻进阳岑的被窝,换取一个温暖的怀抱。

  阳岑低下头,垂下的眼眸遮住他眼里的神采,“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嗯。”林翮从石头上跳下去。

  两人的手依旧紧紧牵着,沿着河道慢慢走,身边有萤火虫环绕,阳岑侧目看着身边的人,他好像在隐隐发光。

  回去的时候在院子里看见了黄姐儿,她手里端着一大碗汤圆。

  “你们回来了?”黄姐儿将手里的碗递出去,道,“村长请大伙吃夜宵,你们俩不在,我给你们端来了。”

  婚宴早在下午就结束了,现在请吃夜宵,估计是为了安抚小傻子和村里人。

  阳岑道了谢,打开门让黄姐儿进去坐坐,可她只是放下碗就走了。

  看着黄姐儿离开后,他关上了门,转过身去对着坐在桌子边守着那碗汤圆的小狗狗道:“我去给你烧洗澡水,你今天吹了冷风,洗澡水得热一点才好,这是米酒汤圆,你才喝醉过,今天还是别吃了,免得一会儿头晕难受。”

  “嗯嗯,知道。”林翮用力点点头,眼睛却盯着桌上的碗看。

  阳岑只是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可爱,并没有想其他的,可等他出来看见碗里的汤圆所剩无几,而小狗已经趴在桌上开始打鼾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高估了小狗的听话程度。

  把人抱进浴桶里简单洗了洗,结果刚帮他换上干净衣裳就看见他睁眼了。

  “相公,头晕。”林翮从床上坐起来,甩了甩头。

  阳岑帮他揉了揉,故意板着脸吓他,“吃的时候不叫相公,头晕就叫相公了?”

  林翮接不上话,只知道抬起头傻乎乎地笑。

  “行了,你睡吧,我去洗了。”

  说完,阳岑起身离开,林翮缓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蹲在门口等。

  “都收拾好了,就是这衣服先放着吧,明天我洗。”阳岑洗完出来,一边搓着头发,一边说。

  林翮站在门口,脸上泛红,他看着阳岑忙里忙外收拾好了一切,好不容易等到可以睡觉的时候,这才走过去小声提醒:“相公,该睡觉了。”

  “哦,好。”阳岑龇着个牙乐坏了,抬手在林翮眼前晃了晃,“晚安。”

  “相公,晚安。”林翮招招小手,刚一转身又立马回过去,问,“相公,今晚还是我自己搽药吗?”

  听见这话,又望着林翮干净漂亮的眼睛,阳岑的心很突然地猛跳了一下,然后小麦色的俊脸慢慢变红。

  他背过身去,用手捂着嘴咳嗽两声,道:“你,你自己搽,方便吗?”

  林翮双手背在身后,撇撇嘴,有点委屈,“不方便,我都看不见。”

  “那……我帮你吧。”

  “好呀。”

  阳岑心慌不已,同手同脚走进屋,看见林翮熟练地趴在床上,然后褪去了身上所有衣物。

  “相公,快来啊。”林翮朝他招招手,热情地呼唤着。

  药瓶已经摆放在了床边,他僵硬地走过去,然后坐下,从瓶子里挖出药膏,帮林翮涂抹后背的伤。

  一边默念着自己根正苗红,一边给心爱的小狗搽药,弄完以后阳岑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急忙起身,准备离开,却被躺在床上的人给拉住了,无奈又只好回到床上。

  “相公,抱一下可以吗?”说完,就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去。

  阳岑稳坐不动,安如泰山,努力扬起脖子,咬牙切齿地问:“小河,你知道我是个男人吗?”

  “知道啊,怎么了?”

  “你这样抱着我,我可能会对你做一些不好的事情。”阳岑试图让他自己放手,谁知林翮却变本加厉了起来,“没关系的啊,相公你不是不举吗?还能对我做什么呢?再说了,就算你没有生病我也不怕你,我知道,你舍不得伤害我。”

  话音落,阳岑捂着自己的心口,无声地呐喊:我举,我举的啊!!!

  但是没用,林翮已经在他怀里安静地睡着了。

  次日清晨,远处的山林里飞出一串鸟儿。

  阳岑站在自家院子里晾衣服,昨天他们两个人在草丛里滚了一圈,染上了些印子,今早手都搓红了也还有些地方没洗掉。

  “相公。”林翮扶着门框,用手揉眼,迷迷糊糊地喊着。

  “怎么了?”阳岑倒掉木盆里的水,神色紧张地走过来问,他刚刚好像听见小狗说话的声音不太对。

  果然,刚一走近就看见林翮仰起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难受道:“不舒服,疼。”

  肯定是因为昨天喝了酒,又去河边吹冷风,所以今天着凉了。

  阳岑伸手试探了下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我去给你烧点热水喝,吃过饭后就去城里看看,好吗?”

  林翮摇摇头,慢慢靠在他肩上,模样蔫蔫的。

  “很难受吗?”阳岑摸着他的脸,“那我们现在就去?”

  “不要。”

  “你烧水。”

  林翮站直了,软软地推着阳岑,催他去

  烧水。

  阳岑对他百依百顺,半搂半扶的把他带回屋去,柔声哄道:“你先上床躺着,一会儿我给你端热水来。”

  宝贝小狗这一病,可是把阳岑心疼得不行,一直跑来跑去的,烧好热水后又赶紧拿过来给他喝。

  “除了嗓子不舒服以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水太烫了,林翮端着杯子一口一口地抿,听见这话后摇摇头。

  “还是不能大意,吃过饭后我们去城里找郎中看看。”阳岑不放心地试探着他的体温,自言自语。

  “相公,”林翮放下杯子,微微张开双手,“可以抱着我吗?”

  方才还沉浸在小狗病情中自言自语的阳岑戛然而止,羞涩又紧张,“要我抱吗?”

  “嗯,想要。”林翮点点头,倾身向前。

  阳岑长吸一口气,俯身向前抱住还有些迷糊的人,然后慢慢躺下,侧身面对着他,任由他霸道地抱着自己的腰,宠溺地看着他将头埋在自己胸口处蹭来蹭去。

  “这样抱着可以吗,要不我们还是去城里看郎中吧?”他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嗯,”林翮闭着眼睛,十分满足的样子,“这样就可以了,喜欢你抱着我。”

  他这么说,阳岑也就不再多言,安安静静地把人抱着。

  怀里的人慢慢陷入沉睡,呼吸平稳,阳岑却开始担忧起来。

  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他知道不能再瞒下去了,迟早有一天会露馅,所以现在就得把真相说出来。

  “小河,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还没完全睡着的林翮应了一声,“嗯……什么事啊?”

  “其实我,没有生病。”

  话音落,林翮没有再回应,而是缓缓睁开眼,以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阳岑。

  “我……我那里,是好的。”

  阳岑说得结结巴巴,他预感到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