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岑看着床上的人, 咽了咽喉咙,说话开始有些结巴。

  “什么叫不是你不想穿,而是我不给你缝了?”

  明明那个时候是他眼睁睁地看着林翮扔了一件又一件的坏衣服, 明明是林翮不给他机会, 为什么现在反过来抱怨是他的错?

  林翮慢慢吐出已经不滴血的手指,缓缓挪回到枕头上, 又想装作鸵鸟不回答这个问题, 却被阳岑一把给拽了起来。

  “小河,不许逃避,你得给我把话说清楚。”

  阳岑隐约觉得自己纠结了两年多的问题的答案就在眼前, 即将呼之欲出,所以他不能再纵容林翮以逃避的方式来结束此次对话。

  “就, 就是字面意思呗,怎么不清楚了?”林翮也莫名其妙地变结巴了。

  “不对, 肯定不是这样。”阳岑敏感地捕捉到对方话语里的情绪, 依旧追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林翮听了以后, 一头栽在软枕上, 侧脸对着阳岑,眨眨眼睛,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像是不想回忆当初的事情一样。

  过了好大一会儿,就在阳岑以为他不会如实回答的时候, 却听见了他闷闷不乐的声音:“就是之前有一次, 隔壁体育学院的那个篮球队的7号, 他来宿舍找你,说是衣服破了个洞, 想让你帮他补一补,不过当时你出去了,我就告诉他说你最近没空给他补,可能我的语气也不太好吧,他的脾气也特别爆,然后我俩就吵起来了,他说我又不是你对象,还管得那么宽,真是讨人厌,我听了之后很生气,恰好这个时候你就回来了,当时我在气头上,就随口说了一句以后你爱给谁补衣服就给谁补,反正我不要你给我补。”

  他说的这事儿阳岑只对后半部分有印象,那天他刚从外面回到宿舍,结果一进门就发现林翮气鼓鼓的坐在桌前,听见开门声后转过身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还放狠话说以后再也不需要他帮忙补衣服。

  “其实事后我也很后悔,但是看你之后又高高兴兴的给别人补,我就觉得更生气了,所以就再也没要你补过衣服了。”

  小狗的话拉回了阳岑的思绪,他当时确实不知道林翮为什么突然那样说,只能猜测是自己缝补衣服的手艺不好,补出来的衣服难看,所以遭到小狗嫌弃了。

  因此他这才疯狂地练习,目的就是为了以后给小狗狗把衣服补得更漂亮。

  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阳岑不动声色,压住内心的激动和窃喜,神色自若地询问林翮:“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替我拒绝那个体育生呢?”

  这话问懵了林翮,他倒是没想过阳岑会翻这个旧账,虽然说这件事是他做错了,但阳岑会着重挑这个问题来问也是让人很意外。

  过了一会儿,他试探着说出自己的答案:“因为他说话很难听,还骂了我,我不喜欢他,所以不想你帮他。”

  “不是这样的,”阳岑直接否定他的答案,“他骂人是在你拒绝他以后,你的理由不成立,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林翮默默地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是自己先拒绝了那个体育生,之后两个人才吵起来的。

  可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当时要替阳岑拒绝他的请求呢?

  “也许,是因为我觉得你帮他们补了衣服的话就没有时间帮我补衣服了,所以我帮你拒绝了他。”他又想出一个答案来。

  阳岑摇摇头,继续道:“这不是根本原因,小河,你心里明明很清楚的,我什么时候都是把你的事情放在第一位的,就算我真的去帮别人缝补衣服了,那也不会因此耽误你的事。更何况在你生气,并拒绝我继续帮你补衣服之前我根本就没有答应过其他人,所以你的理由其实都是借口。”

  说完这话,他拍了拍林翮的屁股蛋蛋,转换话题催促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现在翻个身,涂药。”

  林翮还在思考中,很快就顺从地转身了,直到发现阳岑红得滴血的耳根子,以及那不知该安放在何处的眼神,这才顿时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用双手

  盖住自己的小小鸟。

  阳岑没说什么,紧闭着嘴,低头帮他给正面的伤口上药。

  以往为了争取多一点儿相处的时间,他恨不得能涂两个时辰的药,结果今天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搞定了,还贴心的拉过被子来给人家盖着。

  “相公,被子会脏的。”林翮惊呼一声,担心身上的药还没被吸收,会蹭到被子上。

  但是阳岑已经不在乎了,他将药膏收起来,然后很严肃地问了林翮一句话。

  “小河,你当时拒绝那个体育生,是不是因为他曾经追过我?”

  话音落,林翮一开始还红着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他望着面前的人,哽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个体育生是篮球队的,打篮球打得特别好,和阳岑他们学院组织过几次比赛,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了起来。

  可以说他是整个学校里最先知道阳岑性取向的人,因为当时的他已经看上了阳岑,并且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只不过那时候阳岑一心都扑在林翮身上,所以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体育生,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竟然传到了林翮的耳朵里,还记得他当时在寝室里满脸嫌弃地说了一句“gay真恶心”。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已经在准备表白的阳岑心生怯意,他不敢告诉林翮自己也是那个“恶心的gay”,他害怕这件事情说出口以后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阳岑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想了很久以后他终于把那句话问出了口,“小河,你到底是讨厌他是个gay,还是讨厌他追过我?”

  这个问题有些暧昧,林翮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不太高兴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就暂时不去逼迫了。

  阳岑收拾好东西,什么话也没说,起身离开了屋里。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他就蹑手蹑脚地来到林翮的屋里。

  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眉心却拧成了麻花,好像有什么烦心事一样。

  阳岑看了他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吵醒他,偷偷拿了装银子的小匣子,把里面的碎银子都装进兜里,然后慢慢走出房间。

  太阳一点一点地升起来,林翮也醒了过来,他揉揉眼睛,正准备坐起来的时候手肘却碰着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装钱的小匣子。

  可是匣子里面除了一张房契以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阳岑给自己保管的银子全都不见了。

  林翮被吓一跳,还以为是家里遭贼了,赶紧穿上衣裳跑出去找人,结果屋前屋后都找遍了,怎么也见不着阳岑的影子。

  这人好像突然蒸发了一样。

  小狗抱着匣子,落寞地坐在台阶上,他控制不住的想:相公这是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跟自己说一声?他是不是生气了就不要自己了?

  另一边,阳岑正在城里的糕点铺子选点心,他买了很多糕点和方糖,花了不少的银子。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才开始往家走,大包小包地往身上挎,走得也比平常慢一些。

  进村后远远地他就看见自家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想也没想就知道是谁。

  阳岑平复了一下疯狂乱跳的心,加快脚步往家走,果然还没进院子就看见小狗狗快速地朝自己跑来。

  “相公,你去哪儿了啊,我一觉醒来没找到你,吓死我了。”

  听见这话,阳岑嘴角勾了勾,却刻意往旁边挪了一步,和林翮保持着友好的社交距离,然后才回答:“上街去买了点东西。”

  “那这里面的钱是你拿走的吗?”林翮捧着小匣子问。

  阳岑点点头,没有多说其他的,拎着那些买来的东西进了屋。

  他一改常态,对待林翮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热情了,但也说不上疏离,属于刚刚好能让你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存在问题,但你又抓不到把柄来质问我的那种。

  为此,林小狗一上午都不得劲,他想不通为什么相公一夜之间就变了。

  阳岑做好饭后拿出来一个软软的小垫子,放在林翮常坐的那个凳子上,然后招呼他来试试。

  还在冥思苦想中的小狗听见招呼,立马欢快地跑进屋去,欢欢喜喜地坐在垫子上,果然舒服了很多。

  “谢谢你,相公。”林翮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身边这个英俊的男人,心脏突然跳乱了一拍。

  阳岑面无表情地回应他,躲开了他想要来拉自己的手,端着碗坐到了对面去。

  见状,方才还很高兴的林翮突然感觉心里凉了一下,紧接着像是被大铁锤锤了一下心口,很痛。

  两个人头一次沉默无语地吃完一顿饭,阳岑收拾碗筷的时候林翮也凑过来想要帮忙,但他拒绝了。

  “你伤还没好,先去歇歇吧,别累着了,这些事情有我做就好了。”

  语气十分温柔,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如果不是林翮从他眼里看到过满满的宠溺,他恐怕要以为现在的阳岑和之前的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居然让相公一夜之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呢?

  小狗想不明白。

  阳岑收拾好了碗筷,擦桌子的时候不经意的道:“今天晚上我要去村里走走,顺便感谢一下他们,你要不要跟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