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普通的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
程续认真想了想，“有联系方式，遇到会打招呼，生活中最好不要有交集，也不用关注对方的情绪，如果他有需要并开口，我愿意提供一些帮助，但也仅限于校友情谊…”
他拽住周泽的手，用拇指在他的虎口处摩挲，“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一定听你的。”
周泽很缓慢地扇了一下眼皮，一张脸不由自主凝重起来，“如果，我说如果，他对你有一些非分之想呢？”
他不敢告诉他事实，也无法反对程续这种程度的要求，他是个男人，不能因为自己的恩怨和恐慌，用爱把对方绑得密不透风，程续已经为他做得太多太多了。
“今天怎么这么多如果”，程续忍不住勾起一侧唇角，“虽然在你心里，我这么一个糙爷们儿挺香，但可能真的也没有香到人见人爱的程度…
不过，我也可以在这里给你保证，这辈子和我谈情说爱的，只会是你一个人。”
把程续的手合在自己掌心，周泽不错眼地看着他，”这是个承诺，是吗？”
“要不要把王主任叫进来做个证？”
程续的脸上挂着点不正经的笑，但一双眼，汪着一潭湖似的，是不作伪的真情。
“就这样吧”，周泽暗叹一句，一直忐忑的心堪堪落到实处，纵然不指望林熠能把他的秘密一直藏妥帖，但他相信程续。
既相信他的爱，也相信他的承诺。
程续明天就要出院，今天跟稀有动物展览闭幕似的，不停歇的有人过来探视，从各级领导到同事到学生，预约的电话、短信此起彼伏。
“你总是那么受欢迎”，周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递给他一盘洗净的樱桃，像是在骂人：“就连以前巷子里的狗，见了你都兴奋地想要开口说人话。”
想起之前这个人被狗追出几百米浑身哆嗦却死要面子不呼救的样子，程续很不厚道地笑了，问，“现在还怕狗吗？”
“还是怕的，但如果你喜欢，我不是不行”，周泽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接着说道，“要不，我先养一只，今后做聘礼？”
“别，抓紧点时间回来陪我就行”，吃到一颗酸的樱桃，程续感觉自己的牙瞬间卧倒一片，眯缝着眼笑：“我这一没有嫁妆的人，就不求啥聘礼了，有你就够了。”
……
一阵尖锐的警笛划破长夜，程续在熟睡中惊醒，比警笛更让他心惊的，是坐床旁的林熠。
豆大点的夜灯，他戴着蓝牙抱个电脑坐在床边的木椅上，正专注地盯着屏幕，也不知是在办公还是在看电影。
借着这点微光，程续看一眼墙上的挂钟，五点不到，这个人是不用睡觉的吗？
平心静气想要再次入睡，失败，程续坐起来，端起水喝一口，放下杯时带着点火气问：“几点过来的，谁放你进来的？”
“刚到没一会儿，除了你，从门卫到护士，每个人看到我都很高兴的样子。”林熠取下耳机，把手里的电脑合上放桌面。
“毛病！”程续压着声音数落他：“这才几点钟，你不睡觉也不能跑到这里来坐着啊，但凡心脏脆弱点都能被你整出事儿。”
林熠也不恼，没脸没皮的笑着，“刚好啊，接着治，不用出院了。”
程续实在不想搭理这个人了，下床往洗手间去。
……
洗漱完回来，程续灌下一整杯水，心绪才彻底静了下来。
没静上一分钟，这人举个苹果朝他晃晃，“要吃苹果吗，我帮你削。”
程续挺无奈地笑了笑，靠在床沿看着这个人问，“林熠，你是不是因为恨我，才非要这样折腾我，我成功地被你搞困惑了。”
“恨你，为什么？”林熠眨了眨眼，漫不经心问：
“恨你从未曾把我当作朋友？恨你不接受我的善意？恨你护着我最恨的人？”他垂眸摇摇头，“没有…”
“但也是恨过的”，他掀起眼皮由下至上看着他，眼神晦暗，声音也是冷：“你在校门口和我动手的那一次，我有一瞬的念头想要杀了你。”
是的，被漠视，被疏远，被敌对，他都没有恨过他，但当他的拳头砸下来的时候，他是万念俱灰的。
一个向来冷静自持的人，竟然能为那个人做到这个程度，因为什么？
他是想过毁掉他的。
……
黑茫茫的冬夜，单薄的窗帘被夜风卷起又落下，程续心口猛地一缩，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紧跟着涌上来，他撑在床沿上的手无意识地颤了颤。
他听出了强烈的委屈，也有切齿的恨，但他却最终选择放过了自己。
想要让他付出代价，林熠是有过机会的，那一场，真揪住不放，退学都有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程续才开口问：“为什么没报复我？”
林熠视线从他的脸挪向无法穿透的夜空，再回到程续的脸上时，已经又一副欠抽的样子：
“我不是来了吗？”
……
本来挺严肃的一场对话，程续生生被他这句话搞无语了，他垂眼在眉间抹了两下，压住笑，看着他问：“带着你的支票和苹果，天天过来恐吓我？”
“糖衣炮弹是我研发的新型武器，专对付我打不过的人。”林熠一条胳膊绕在椅背，整个人说不出的散漫。
两人间刚才还沉重的气氛彻底松弛下来。
“林熠”，程续喊他一声。
这一声跟在插科打诨的对话后显得尤为隆重，林熠不自觉把架在椅背上的一条胳膊收回来，摆出了一副认真听话的姿势。
“这几天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我是有对过去的行为后悔的…”程续抿嘴停顿了片刻，暗自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会和你做朋友，我依然会护着周泽，但我会努力说服你接受我的选择，也就不会发展到最后和你拳脚相向。”
……
冬日的凌晨，启明星在遥远的东方将升未升，城市尚在沉睡，周遭静得很，程续的每一个字都那么沉，是发自肺腑的诚意。
林熠却只是笑笑，淡然说道，“可惜时光无法倒流，纵然会，或许也不会是你设想的结果。”
他像是极度疲惫一般，闭眼缓了几秒，睁眼再看向程续时，脸上慢慢展开一抹戏谑的笑，“你可以补救的，现在，和我做朋友吧！”
他扬起下颌，收了脸上的笑意，“看在朋友的份上，我可以考虑，放下私人恩怨，今后不再主动找周泽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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