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经历训练了程续摒除一切情绪专注的能力，但当最后一个病人离开时，他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空荡荡的脑子旋即就被一种恐慌的情绪占领了。
除了周泽的工作单位，他对现在的他一无所知，一旦对方手机关机，他就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把人找回来。
周泽从不是一个使小性子的人，失去联系大概率是因为失去了主动权。
向来冷静自持的人，脑补出了对方或已被控制甚至软禁的剧情。
茫然失措足有两分钟，他正准备找柳琪要个张文静的电话号码，再辗转看看能不能从她那儿找到点有价值的信息，办公室的门被轻叩了两下。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又合上了。
阔挺合身的藏青色西装，白衬衣黑领结，比寸头稍长的头发用定型处理过，复古风的钻石胸针别左襟，周泽整个一副公孔雀开屏的姿态站门口。
真的孔雀程续没见过，这只，确实挺诱人。
坐办公椅上不动声色望过去，刚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丰富至极的内心活动，这一刻看到对方好好立在跟前，程续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慎就干出点和计划严重不符的事儿来。
……
这“孔雀”不仅会开屏，还很会勾搭人。
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周泽步伐潇洒步步逼近，可惜了，这办公室太小，没表演两步就已经到了观众跟前。
双手抄兜倚靠桌沿，他不出一声，只是低垂着眼皮用眼神纠缠身旁人。
程续艰难挪开眼，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一口，“怎么又来了？”他放下水杯，强作镇定。
“周末来给你送温暖啊！”周泽低头翻着他桌面的记事本。
没发现啥值得深究的秘密，他撩起眼皮看着程续问：“礼物，喜欢吗？”
管着大几百号人，一年应付近百亿生意的人了，这一刻倒像是给心上人捣鼓了啥不值钱礼物的中学生，忐忑着，不知是否能打动对方的心。
程续从裤兜里拿出那个锦盒，“盒子挺漂亮”，他用拇指轻抚过锦盒的盖子，“至于项链……”
他仰头看着周泽，那些青涩的、朦胧的回忆，在这一刻变得茁壮起来，猛烈地撞击他的心房。
“我给你戴上好不好？”周泽把盒子从他手里接过来，忽然有一种泫然欲泣的冲动。
这条项链是他少年心动的证据，是他心口最隐秘、最炽热的一滴血，他曾以为，此生再未有机会帮他亲手戴上。
……
打开锦盒、拿出项链，不待程续同意，周泽俯身靠近他、再靠近，刚准备完成一个经年的夙愿，办公室的门不经允许被一把推开了。
“周泽？”王主任目瞪口呆，不，手足无措站门口，“你，怎么又来了？”
七年不见踪影的人，突然恨不得一个月见七次，王主任短暂困惑后，被眼前的场景搞得更困惑了。
程续攘开周泽，露出自己的脸，叹口气，万般无奈解释道：“我，就是他那个‘死’了的初恋…”
保持了足有十秒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王主任迅速扭头扫一眼办公室外的走道，“啪”一声把门带上了。
‘这屋有秘密，速来围观’的组合拳简直被他玩得出神入化。
“什么死了的初恋？”，周泽旁若无人地把手里的活儿干完，施施然直起身。
无视他的提问，王主任两步走近，径直看着周泽问：“你之前对八卦周刊提到那个刻骨铭心的初恋是小程？”
因为过于震惊，他的声音都劈叉了。
周泽很是洒脱地点点头，“是啊！”
“你喜欢男人？”自诩见多识广的王主任就快把眼珠子瞪掉了，“我怎么从你的眼神里一点都没看出来？”
低头嗤笑一声，周泽抬起头来吊儿郎当地回道：“我的眼神要能让您知道我喜欢男人，那我不是同性恋，我是变态好不好。”
他瞥一眼坐跟前的程续，明目张胆地调了个情：“再说了，我也没喜欢过别的男人。”
从浑身上下的不自在快速发展成坐立不安，程续抓起桌上的水杯企图通过喝水掩饰尴尬。
“那你们两现在是旧情复燃？”王主任一脸懵圈地扭头看看程续，又看回周泽。
周泽从程续桌面的笔筒里拎出支笔来在手指间翻玩着：“没，我这不追着吗？程博士太难追了，您可帮我盯着点。”
彻底受不住这对话了，程续起身走到饮水机接水，却发现水桶里没水了，正琢磨着是不是去会议室转一圈时，周泽发话了：“王主任，我这开两百公里路翻山越岭地过来看他，您就改天再审？”
王主任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沉甸甸离开了，出门时不忘贴心地帮两人带上了门。
……
长舒一口气，程续拿着空杯回到桌前冲周泽偏偏头：“走吧，今天周末，再不出门该找不到地儿吃饭了。”
拽着程续的胳膊把人定跟前，周泽握住他刚给挂上的吊坠，用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恳求道：
“这吊坠的每一个菱角我都小心打磨过…一直带着好吗？”
天上的星尚未亮、尘世的灯亦未明，窗户的合叶缝隙漏出丝丝缕缕的夜色。
周末的傍晚，医院里的不当值的人迅速撤离了，这个窝在角落位置的办公室遗世独立般清静。
程续垂眸和眼前人静静对视。
收到这份礼物时无法言喻的酸涩、白日里失去联系的患得患失和骤然见他立门口时的悸动…
所有这些因为王主任的出现沉了底儿的情绪，被对方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轻易掀了起来。
他竭力摆出一副冷静淡然的姿态，试图压住心里翻江倒海的情和热。
根本压不住。
“周泽，我能不能不负责任地亲你一下？”
他用最后的理智很负责地先打了个申请。
不等对方盖章戳印表同意，他抱着周泽的脸偏头印上了自己的嘴唇。
带着像能把眼前人融化的高热，他的唇压紧、探入、掠夺…
不够，仍是不够。
理智的细线烧断，程续的脑子嗡嗡作响，被本能彻底破了门占了城。
嘴唇尚且胶着，他的手自作主张地解开了周泽西装的扣子。
衬衣拉上来，他微凉的手抚上了周泽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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