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那时候问贺欢是不是喜欢纪川一样，易家淼这轻描淡写的，好像当事人并不是他。
贺欢都顾不上饿了，被易家淼问得呼吸一窒。他忐忑良久没能真正说出口的话，还是易家淼替他说的。
贺欢好像神智都有点恍惚，只觉得此刻要是阿拉丁神灯让他许三个愿望，他要全部都许让自己此刻消失在易家淼面前。
店里的阿姨抽着空过来把空碗撤了。
“等一等啊，很快就煮好了！”阿姨快速擦了圈桌子。
“好，谢谢阿姨。”易家淼笑着回了句。
阿姨一走开，他的笑容就有点垮了。
他倒也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淡定。贺欢这么久没回话，他基本上能确定他没猜错，但……万一不是呢？
易家淼把自己置身于这个设想中，发现自己会有点失望。
他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试图找到自己这个情绪的起点。
一开始他认识贺欢是巧合，后来在学校再看见贺欢的时候，也只是想逗逗这个看着很特立独行实际有点内向的男生。
再之后，对贺欢的接近，是他随手拉了一把想要走出一段暗恋的贺欢。交朋友对他来说是常事，帮人一把走出暗恋困境也不难，毕竟他也经历过迷茫的时候——伤害到陈致宁的感情是他当时做事不够成熟，现在对待身边的人和事也应该更成熟了。
他好像对待贺欢也只是和别的朋友一样，但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变得特别愿意去和贺欢待在一起……不一样的情感是什么时候累积起来的？
贺欢终于打破了一言不发，他张了张嘴，“……对。”
他感觉有点眼前发晕，没给易家淼接话的机会，紧接着就一连串地说：“你别说话别回应我就这么着我们就这么先当着朋友……行吗？”
他原来这么害怕听见答案。
“……我可以说话吗？”易家淼被他这段话打懵了。
贺欢有点尴尬，“说吧。”
“好。”易家淼说。
贺欢正等着看他要说什么，等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易家淼要说的就是“好”。
“……说完了？”贺欢问。
“说完了。”易家淼正色道。
贺欢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易家淼是回应他能不能先当着朋友的问题。
他没忍住笑了笑，“那就这样。”
只要贺欢不别扭了，易家淼就感觉轻松多了。
好像又回到了没有发生过这件事的时候，他们都暂时没再说那个话题。
老板把小馄饨端了上来，碗里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嫩绿的葱粒和微微有些焦黄的芝麻撒在碗里，麻油的味道还没凑近就传到了鼻子里。胖胖的小馄饨透过葱和芝麻，每一个都在叫喊着“快来吃我快来吃我！”
刚刚紧张的感觉没了，这会儿贺欢的饿意来得更汹涌了，直接拿起勺子舀了个小馄饨，抓紧时间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半。
嘴里终于有点东西，饥肠辘辘的肚子被骗到了。贺欢慢慢地嚼着，一抬头就看见易家淼直接一整个馄饨塞嘴里了。
“……不烫吗？”贺欢目瞪口呆。
易家淼边吃边吸气，“还行，我在嘴里给它加工一下。”
贺欢笑的手都抖了，那半个馄饨又掉回了碗里，“有点恶心。”
“你也。”易家淼不甘示弱，“你都吃一半了还倒回碗里，咦惹！”
贺欢赶紧把那半个捞起来吃了，“哪有！你污蔑我。”
“幼不幼稚！”易家淼都惊了。
贺欢也觉得有点小学生骂架的感觉，笑了笑，继续吃着。
今天还在外边坐着慢悠悠地吃，贺欢刚踏进教室就刚好打铃了。
教室里一股早餐的味道，不知道谁吃白煮蛋了，还混杂着一点鸡蛋的那种人吃着香闻着臭的味道。
校运会期间有项目的去比赛，没项目的 也还是要早读，早读结束后才能自由活动。
纪川拿着本书假装在读，实际上还在趁老师没过来盯早读抓紧时间塞两口糯米鸡。
贺欢只能说不知道在骗谁，他隔了老远就看见纪川的动作了。
纪川低头吃一口，抬头的时候就一嘴油了。
贺欢刚坐下，纪川抽了两张纸擦了擦嘴，问：“今天这么晚？”
今天的早读是语文，他把语文书找出来，随便翻了一页先装装样子。
他一边把背着的包放下来，一边说：“我吃了早餐才回来的。”
“吃的什么？”老师还没过来，易家淼又塞了一口。
“校门口那个小馄饨。”
“这么享受！”纪川感叹了一下，“你不是嫌要多跑一段路，不怎么去吃的吗？”
贺欢从包里把自己带回去的书都拿出来。
这个事跟纪川说也没什么，“我坐易家淼的车去的。”
“嘶——”纪川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贺欢，“看你这状态……昨天你还发愁呢，今天就解决了？”
“也不算……”贺欢犹豫着说。
问题只是暂时搁置，也不算解决了，只是易家淼愿意配合他不说不提不表态。
昨天他在羊羊羊坐着的那位置，一抬眼就能看见门口。他是看着贺欢和易家淼进来的，贺欢好像不怎么愿意跟易家淼接触的样子，反倒是易家淼想跟他说话，后面还主动跟着他去旁边调酱料单独说话。
一般来说贺欢不是容易生别人气的人，而且看着也不像是生气，倒像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在他短短几次和易家淼的接触来看，也不觉得易家淼会做些什么让身边的朋友不自在的事。
他是知道贺欢对易家淼的感觉的，贺欢的样子只能让他往这方面去猜了。
“我就直接问了啊。”纪川说，“你表白被拒了？不是吧？你不是还没看清他是不是gay之前不轻举妄动吗？”
“没……”贺欢小声说，虽然他是已经知道易家淼是gay了，“我就是轻举妄动了。”
他的轻举妄动让他知道他还没准备好。
他喜欢易家淼，易家淼知道了。虽然易家淼的答案触手可及，但贺欢还是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坦然接受被拒绝。
纪川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
“哎哎！早餐都收一收！”丁桃从外面走进来。
她眼睛一下就捕捉到了纪川在边吃早餐边讲话，“赶紧读书！”
班上原本还稀稀拉拉的读书声一下大了起来，夹杂在其中的还有不知道谁饭盒掉地上的声音。
纪川刚刚还深沉着，没深沉完就被打断了。
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下。
“等我解决了再跟你说吧……好坏我都自己扛着。”贺欢想了想，可能还要纠结一段时间，但他下了决心。
“好，”纪川重新拿起书，又修改了一下他的话，“好坏都还能跟我说。”
“说吧。”易家淼坐在贺欢对面，看着他。
贺欢有点茫然。他早上没骑车过来，易家淼还想着他没骑车，让贺欢放学的时候等他一起。
上午放学的时间整个高中部都一样，易家淼虽然说着让贺欢等等他，但高三楼离校门口更近，易家淼出去得还更快些。
出来的时候他没见着易家淼的车，就见着易家淼倚着校门口的电线杆等着门口等他的样子。人人都从他身边路过，他只是专注地留意从校门口出来的学生。
就是气场太强，之前贺欢对他认知的那股拽得不行还要徒手给贺欢扎耳洞的气质好像冒了头。
他不像等人，像蹲人。
更了解易家淼别的样子之后，再看他这样，贺欢还觉得有点新奇。
和易家淼在还没聊来之前的相处紧张归紧张，但不妨碍贺欢觉得这样的易家淼还是很吸引人……
贺欢没来得及在心里给他写篇小作文赞美一下易家淼常见常新的惊艳感，他几乎是刚看见易家淼，易家淼就大步朝他走过来，拉着他进了旁边的绿色心情奶茶店。
“……说什么？”贺欢被他逼视得有点紧张。
“说你喜欢我。”易家淼还是那个严肃的样子。
贺欢感觉自己毛都炸了，怎么刚缓下来一个早上就又提起来了……而且哪有人逼人家给他告白的？
这次易家淼没有抢话——也没什么好抢的了。易家淼也没有逼他，只是在等。
他们坐在绿色心情最角落的位置。周边都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几个几个地坐着。几个同学在外边吃饭聊天是件开心的事，每桌都挺热烈地聊着，显得他们这个角落格外安静，但也没人注意到。
贺欢突然感觉心里的哪根线被搭上了，那个早应该出现他却一直没敢去想的念头重新浮现。
贺欢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那种忙乱已经褪去。他眼里带着的是隐隐的期待，以及知道自己不会被拒绝的确定感。
他紧张地攥了攥放在桌下的手，姿态有点正襟危坐。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喜欢你。”
易家淼也坐得很端正。
他想了一个早上的措辞，到这一刻也通通忘在了脑后。自己猜出来和贺欢亲口说的感觉还是不一样，脑子里好像都炸起了一朵朵小烟花。
“我也是。”易家淼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那我们在一起吧。”
贺欢即使大概猜到了他会怎么说，听完之后还是没忍住腾地站了起来。
“……我去问问怎么我们的奶茶和吃的还没好。”
贺欢好像下一秒就要饿死了，直往外冲。
易家淼拉了一下没拉住，愣了愣，又笑了。
贺欢要去冷静一下就让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