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贺欢笑笑。
他的问题没有深思熟虑过，只是为了某一天他可能会挑明自己的情感而做了铺垫罢了。
不过这么说来，易家淼之前那么敏锐地一下看出贺欢暗恋纪川，也挺合理了。因为他自己就已经有了可以喜欢同性的预设，才能在纪川都还没发现的时候就发现。
贺欢突然紧张了起来。
……那易家淼会不会看出现在我喜欢的是他？
然后易家淼看出来之后就会对他说：贺欢你真是够花心的！
贺欢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难受。
易家淼不知道贺欢在脑补什么，他只感觉到自己好像把胸中郁结都解开了。
他长舒一口气，“之前一直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些，现在跟你说了，感觉轻松多了。”
易家淼不信教，但也觉得贺欢当了把听他告解的“神父”，让他似乎能不再困于一些冗杂的情绪中。
梁泽初他们也不知道这回事，现在贺欢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易家淼之前并没有像贺欢那样轻而易举地接受自己突然就喜欢男人这回事。他在身边也只见过陈致宁一个同，后来还因为他躲着陈致宁而没什么交流了，实在是没什么能够为他答疑解惑的人。
对于贺欢，他一开始只是想拉一把在无望暗恋中的迷途少年，但其实也有遇见同类的想接近的心思——他甚至在前一段时间还会去参考贺欢的经验，看看他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时候是什么情形。
应该是以前让易家淼开始思考自己的性取向的导火索太炸裂，打破之前固有的认知的节点太突然，他花了点时间去理清这整件事——他以前觉得自己是异性恋，现在又觉得自己是同性恋了，所以这是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受了那个亲吻的刺激吗？还是他喜欢上陈致宁了？
他纠结了一段时间，然后把给自己的答案埋在心里。
他是同，亲吻只是让他认清自己的契机，对陈致宁也只是朋友。
之前如此决绝地冷处理和陈致宁的关系，后面后悔也无法挽回。这件事变成了他对于无法处理好一段关系导致双方都不怎么愉快的一道疤，但他现在去回顾，才发现这道疤也快消失了。
至于为什么这些事不跟别人倾诉只跟贺欢说……易家淼拧着眉，似乎不太想得明白。
然后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贺欢感觉下一秒就听见了易家淼舒缓又有节奏的呼吸声。
看来说完了就轻松过了头了，毫无压力倒头就睡。
贺欢有点无奈，却也觉得正好。他知道了易家淼的性向，起码不用为了自己是不是无望地喜欢上了直男而纠结了。但这也不足以让贺欢能够放胆去追求这段感情，最多是让他能够不至于觉得完全不可企及。
易家淼就躺在他的身边，他没什么旖旎的想法，只是又陷入了自己的情绪。
好像永远都这样，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破釜沉舟把想说的话说出来，要么是藏起来，被暗恋的甜蜜包裹或者折磨。
他翻了个身侧躺着，看着易家淼的侧脸，手轻轻地从毯子里伸出来，装作不经意地用手侧隔着被子贴着易家淼的胳膊。
怎么办？
贺欢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这是他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下一秒直接从清醒无缝进入深度睡眠。
易家淼是被贺欢一个手臂砸到他脸上给他砸醒的。
贺欢是真没说错，他这一觉睡得四仰八叉的。
他的头卡在两个枕头中间，一个手放在胸前一个手在易家淼身上打拳。毯子被全缠在了胸腹的位置，无拘无束的双腿早就叉了一条到易家淼的被子上压着。
“你这睡相……”易家淼把他的手给他放回去，又往外挪了挪，把位置让了一大块给贺欢的腿，然后就不想动了。
他瞪着眼，还有点没分清现在是下午还是早上。这个午觉睡得好像有点久，他都感觉困得眼睛有点睁不开，要是一闭上就得再睡得昏天黑地的。
好一会儿他才算是醒过来了。
闹钟好像没响？
易家淼眯着眼往床头摸了下，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三点二十四。
把手机解了锁，易家淼又顺便看见了自己把那十二小时制的手机闹铃不小心调成上午两点响铃了。
……
易家淼把闹钟关掉了，又去把手机时间设置成二十四小时制。
易家晴也没叫他一块儿去上学—……不过也正常，他时不时迟到早退的，易家晴可没有这习惯。
想着易家晴，易家淼打开了和易家晴的对话框，她一点五十的时候还给他发了信息。
—哥，我提前一点出门，我下午比立定跳远，两点十分就开始检录了，我早点回去准备，你开车搭欢哥回学校吧，我坐公交回去
迟了这么多，易家淼也不太急了。
现在易家晴应该早比完了，也没见说说比得怎么样？易家淼给易家晴发了个信息。
—跳得怎么样？
易家晴应该是正好在看手机，马上回了信息。
—才跳了一米七，前几名的都两米多了
易家淼随便安慰了几句易家晴，才往身边还睡得昏天黑地的贺欢看去。
要让他继续睡也可以，但还是叫一下？说不定贺欢想回学校。
易家淼这么想着，反手拍了拍已经把毯子睡得在身上缠了一圈的贺欢。
“贺欢、贺欢！三点半了，起来吧。”
贺欢毫无缓冲地眼睛一睁，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什么？”
“我……”易家淼差点出口就一句国粹，“……你慢点。”
贺欢这起床的效率够高的，把易家淼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贺欢说了句话，眼睛又慢慢闭上了，才下定决心似的，再睁开眼睛，无神地看着眼前的虚空。
“三点半了。”易家淼躺着，看着他的下巴跟他说话。
有点惊奇的是，贺欢的脸从这个从下往上的角度去看，好像会比他正脸看上去更好看些。可能是没睡饱，情绪不太高，易家淼看着他总觉得他好像有点不耐烦似的冷着脸。平时不怎么会从他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倒是蛮可爱。
贺欢这强行开机好像没太开成功，在易家淼重新说了遍时间之后，贺欢还是没什么反应，垂下头直直地盯着易家淼被子上的图案看。
易家淼正怀疑他是不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他正想再叫叫贺欢，贺欢又突然喊了声：“三点半！”
“嘿！”易家淼也喊，“怎么这么一惊一乍！你还回不回学校！”
“嗯？”
今天这午觉睡过头了，越睡越醒不过来。睡完了好像比没睡更累，脑子好像裹了一团雾，贺欢理解一句话都感觉要把话在脑子里转上几个圈才能听懂。
“……还可以不回的吗？”贺欢问。
易家淼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把放在椅背上的两件校服外套一件丢给贺欢，一件自己披上，“你要说按学校规定的话，没请假那肯定不可以不回。不过吧，今天下午还是校运会，我们都没项目了，回去也只是瞎晃悠看别人比赛。”
贺欢把身上缠的毯子弄开，拎着易家淼丢给他的校服外套坐在床边穿衣服。
回还是不回？不回还是回？
“要么就……”
“不回了吧？”易家淼替他把话说完了，“待会儿可以想想我们下午怎么过……出去看个电影什么的？”
“也可以……”贺欢站起来，拿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一点开就是他和纪川李嘉怡和何梦那个群聊的信息，五十多条，也不知道聊了什么。
他也没往上滑，就看了看最后几条。最后一段对话是四分钟前，李嘉怡@他问他去哪儿了，纪川回复说他一下午没出现。
纪川甚至还在QQ私聊他问他在哪。
优雅的贺少先回了纪川的信息。
—我刚睡醒，不去学校了，五点半直接在羊羊羊见吧
正想切到群聊里跟他们说一声，李嘉怡又在群里发了个信息。
—贺欢贺欢贺欢贺欢！
—你胆大包天！居然不来上学！
可能是最近跟着易家淼野惯了，贺欢居然一下没觉得这算得上是件什么事。
稍微忏悔了两秒钟。
—对
回得非常决绝非常高冷。
最后也没有去看电影。
易家淼跟贺欢报了一通电影名，贺欢没一个感兴趣的。
最后是易家淼去易家晴房间里，把林娟送他们的一台手提电脑拿过来了。
易家淼多搬了一把椅子到房间，和贺欢一起坐在桌前。
“想看什么？”易家淼随手打开了电脑桌面上的一个视频平台。
贺欢正盯着易家淼在触控屏上滑动的手指想事情。
易家淼是轻松了，烦恼的只是他。睡之前没想明白的，这会儿也还是没明白。
他有些后悔刚刚没坚持说要回学校去，回去起码身边还有别人，不至于满心满脑都被和易家淼相关的念头占据——占据是无关紧要的，他苦恼的是这些念头没有出路。
易家淼没听见回应，扭头看了眼贺欢。
见贺欢盯着他的手看，他打了个响指。
“嗯？”贺欢一抬眼，就和易家淼对视上了。
明明知道易家淼不可能一下看透他的想法，但贺欢还是被这个对视惊得心都猛跳了一下。
“看什么电影？”易家淼看着他问。
贺欢镇定自若地把视线挪回了电脑屏幕，“找个喜剧片吧。”
“行。”
播放的喜剧片是贺欢自己挑的片子，但贺欢好像一直都没怎么在状态里。
易家淼看着电影嘎嘎乐的时候，贺欢没什么反应。
按理说这电影是挺好笑的，但贺欢也只是在易家淼笑的比较狂野的时候才笑个几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影而笑。
电影还在放，但易家淼也有点走神了。他感觉贺欢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