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当然可以问，无非就是他愿不愿意回答而已。
易家淼觉得自己回不回答也无所谓，毕竟的确没什么非休学不可的原因。主要原因还是他在那个时候认为休学一年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而贺欢都知道他家里的破事了，稍微联想一下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你不是整天都看到我去店里吗？”易家淼说。
“所以你真就纯为了看店吗？”贺欢问。
那个店铺原来的易家淼他们家的，现在卖掉了。看易家淼父亲的状态，也不像是才赌没多久还有能力在易家淼休学那阵子特地买个铺位给他经营的样子，那个店只能是在更早之前买的。
贺欢不觉得易家淼那个店铺只能靠他，不然在他还在上学没空管理的日子里，那个店早倒闭了。
“看看店，也照顾一下晴晴的生活，没事了还去派派传单。”易家淼说，“而且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状态不太好吗？也没骗你，我高三刚开学那阵真的不太能学进去，事儿太多了。”
易家淼的手无意识地要找个什么东西抓着，桌上的牙签筒都被他掉了十几个个了。
贺欢就盯着他的手，易家淼不小心甩出了两根牙签。
“啧。”易家淼捡了捡那两根牙签，四处看了看，丢到了桌下的垃圾桶里。
“是你爸那段时间又怎么了吗？”贺欢问。
易家淼顿了顿，含糊道：“差不多吧。”
贺欢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爸那阵子没刹住手，差点要把店都给卖了，我回去守一守。”易家淼说，“你还别说，商贸市场那边看着生意不太行，我天天开店还能挣点钱呢。不过我是必须得回来上学的，去年攒了一点钱也还可以了。那铺子是我妈和我爸以前一起买的，现在把铺子卖了，我妈把钱给我和我妹了，现在差不多也剩了点小钱。”
易忠文那时候欠了很多钱，差点把铺子都买了。那时候林娟想的还是把铺子留给易家淼两兄妹，死活不愿意卖，易家淼想多挣点钱，想守住这个生活来源，只能亲自去开店，每天经营，强行平衡收支。
之前看店再加上他时不时去做兼职，易家淼存了有一万多，加上林娟把店铺转出去的钱里她的那部分自己留了点，其他的全给了易家淼和易家晴，现在易家淼户头上差不多有个七八万，也够他和他妹坐吃山空一段时间的。
等他上了大学，应该就不至于只支出没收入了。
易家淼没跟别人太说过这件事。李凯他们早知道他家是怎么回事，见得多了，也看得到易家淼天天不是忙活他妹就是忙活店里。他要是兼顾不过来，的确是还不如休学一阵，理清家里的事再说。
老板突然出现，哐的一下把鸡公煲放在他俩中间，打破了有点沉重的气氛。
老板估计得觉得他们神经病，之前还兴奋得好像刚下山的野猴，现在又安静得仿佛在默哀。
“哎先吃吧，不说那些破事了，反正我现在过得还挺滋润，”易家淼笑了起来，“全款拿下童年时爱而不得的三十块钱鸡公煲。”
贺欢说不上来，总感觉他不止这么个原因，但也还是顺着易家淼聊了，“我们这个是中煲呢，三十八块豪华煲。”
“嗯嗯嗯，”易家淼喝了口茶，提起筷子说，“快尝尝看。”
这个中煲分量还挺足，砂锅里的汁还在咕噜咕噜的沸腾着，面上撒着一些青红椒，看着很诱人。
贺欢先夹了一块鸡肉，在易家淼殷切的眼神中呲着牙咬了一下口烫得一直冒白气的鸡肉，“嘶好烫……好吃！”
易家淼不仅做菜好吃，还挺会吃的。这个店也难怪他惦记那么多年，这个鸡吃起来不像是冻了很久的冰鲜鸡，很有嚼劲，还很入味。
易家淼见他还挺喜欢，放下了心，“这个鸡是老板在乡下养鸡场拿的货，都是走地鸡，之前有次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养鸡场老板给他送货来了。”
“吃得出来，很不错。”贺欢说。
易家淼起身去旁边的电饭煲那里装了两碗饭过来，贺欢干吃菜都吃了好几筷子了。
老板估计在调味上也有什么独门秘方，吃起来感觉跟外面的鸡公煲也不太一样。
旁边渐渐坐满了人，吃饭的应该都是住在附近的人，小店里渐渐变得有点吵。
易家淼隔着个砂锅看向贺欢，贺欢还是吃得慢条斯理。
易家淼已经吃完了，就安静地坐在那儿看着贺欢吃。
目光有点儿太灼热，贺欢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盯着吃饭的。
贺欢放下筷子，对易家淼说：“要不你玩会儿手机吧，我吃饭比较慢。”
易家淼没接他的话，突然说：“我想问个问题啊。”
“嗯？”贺欢又拿起筷子。
锅里的东西差不多吃完了，还剩两个肉丸和一些蔬菜，贺欢有点饱了，但还是准备再吃一吃。
他声音刻意放低了些，旁边又太吵，有对母子在旁边桌吃饭，小孩一直闹，一会儿要吃饭一会儿不要的，吵得贺欢心烦，听易家淼说话听得有点费劲。
“你是怎么发现你喜欢男的。”易家淼问。
贺欢的动作很明显地停住了。易家淼好像总喜欢突然说句什么话，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的动作都有点不自然了，像个刚安上关节的木偶。
周边好像一下安静了下来，贺欢好像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是他看出来了什么吗？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说起这个话题？
贺欢想继续把锅里的牛肉丸夹出来，但又僵硬地把筷子放下了。
事到临头了贺欢才能感觉到，自己不能在易家淼嘴里听到类似的话，他还没打算让他们的关系有任何变化。他生怕易家淼太敏感，看出来些什么。
更怕的是他会因此疏远自己。
对于直男来说，要是发现自己被一个男的喜欢上了，会马上划清界限吧。
贺欢像是谍战片主角正在确定接头人身份，不敢露出什么马脚，还是保守地把问题抛了回去，“问这个干嘛？”
“有点好奇。”易家淼说得轻松，“不想说也没事，我好奇就多嘴问一句而已。”
贺欢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把那个牛肉丸重新夹到自己碗里。
“我就是发现喜欢上的人是个男的。”贺欢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一开始觉得挺奇怪，接受起来也不难，毕竟网络、书籍这些接触得多了，也知道这怎么回事……而且喜欢一个人的过程很令人开心。”
他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过程太顺其自然，也几乎不用怎么纠结，甚至连酸涩的暗恋都让他觉得是一种好的体验。
贺欢判断不了易家淼是不是同性恋，但他肯定不恐同。贺欢起码稍微能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