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阮的双腿好像冻结了一样,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陆堇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视线无焦距地晃了晃,在所有极力掩藏的行为下, 在他以为一切都要归于尘埃时, 陆堇唐的出现瞬间撕毁了秦阮的心理防线。
他茫然地站在雪地里, 昏暗的路灯下,秦阮仿佛无知无觉的雪球, 在被推落悬崖的一刹那, 好像一切都在随他远去。
陆堇唐知道了。
他的不同,他的异类,原来皮层被剥开时会这么疼, 天太黑却又不够黑, 秦阮想, 他血肉的颜色一定很好看, 也许掉落后便能开出花来,一朵又一朵。
“漂亮吗?”秦阮轻声问道。
他声音太小, 小到似乎会被风声淹没。
陆堇唐看着不过几米远的秦阮, 他喉咙梗塞, 所有的心动都在这个风雪天被割成碎片。
为什么是秦阮……
谁都可以,为什么会是秦阮!
无数夜晚在他耳边嘶喊啃食他的梦呓, 化作轻轻一句漂亮吗,陆堇唐张了张嘴, 原来……剜心裂肺, 不过如此。
秦阮, 陆堇唐失去了声音。
他想, 怪不得秦阮会抗拒他的靠近,怪不得他的探查会让他转念留下, 直到亲手换走那块硬盘。
陆堇唐耳中轰鸣,漫天的苦涩席卷了他的所有思绪。
“咳——”梁成拄在地上艰难地爬起,肘腕和膝盖都蹭满了雪泥。
刚刚的力道是从后来的,梁成摔懵后脑子逐渐清醒了点。
他起身第一时间回头看去,发现却是个不怎么认识的男人。
他咬牙,看秦阮还没走,心想到底还是兄弟,随即心里便壮了胆色,“你他么是不是不长眼睛!”
这声喝骂,在寂静中尤为刺耳。
而陆堇唐的目光,却依旧落在秦阮身上,他嗓音干涩道:“……对不起。”
风雪交加中,谁都没动。
梁成却以为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他直起身眼神愤恨,暗下里攒足了力道,只是拳头刚挥出去,身上就是一股剧痛。
陆堇唐毫不在意眼前的垃圾,雪花飘落的太快,他看不清秦阮的神色,只是,他这次没办法再靠近了。
眼前人在无数飞雪中转身,空寂中有巨大的桥梁崩塌,陆堇唐再也无法追上前去,雪花飞起的那一刻它以为迎接的是新生,但是命运往往让人冷到了心里。
……
秦阮的生活很满,新入职的岗位还在适应期,而私下里接的稿单更是占据了他整个的余下时间。
信业科技的行政
部人员繁多,较少的人事变化很容易会被大家忽略,但是行政部最近来了个新人的事,已经从小职员传到了部门总监的耳朵里。
倒不是因为新人出色的样貌,而是从老对手陆氏集团传来的传言里,这个新人手段高超,不仅在陆氏总裁办升职迅速,而且搅风搅雨,上级领导下去一个不说,大部门总经理碰到他手里都被送到了局子里。
据说陆氏现在的严查都是因他而起,暗地里说是风声鹤唳也不为过。
只是没人会想到他会突然走人,这很难说不是因为得罪人太多而待不下去了。
面对这样一个新人,主管得知消息后马上就给人事去了电话,但入职岗位已定,推是推不出去了,于是只要碰到人事一回,他脸上都会一下没了笑意。
带秦阮的老人在主管耳提面命下也小心翼翼地侧面提醒了秦阮几次,无外乎不要惹事,他们做行政助理的只要老实做好安排的工作就好,千万不要有多余的想法。
秦阮对这些不置可否,他没解释过缘由,对同事的异样也丝毫不放在心上。
每日照常上班下班,信业的食堂和周边外卖依旧被他排除在外,只是没了唐笑的定点午餐后,秦阮又进入了新的带饭模式。
不过这次带葱花的一切食物都上了他的禁忌名单。
这让家里偶尔会用葱花炝锅的小姨夫也不得不改掉了这个习惯。
晚上,秦阮在房间里赶稿,偶尔的困意在喝过柠檬水后又重新清醒过来。
商稿原画,外加各种私人定制,他的日历上排满了大大小小的工期,因此时常会不踏出房间一步。
这让乔晓婷几次感叹,明明考大学的是她,结果她哥看上去比她还要辛苦的样子,听说过压榨别人的,还没听说过有主动压榨自己的。
直到晚上十一点半,秦阮在累到脑中出现空白后,这才停下笔,在寂静中合上电脑。
他坐在椅子上停滞了片刻,才在心底波动平复之后,慢慢走向了卧床。
翌日清晨,秦阮穿着一身羊角扣大衣进到公司,耳目一新的装扮别有几分男大学生的氛围。
“早,秦助理!”
“早。”
办公室里人来的还少,有个女生拎着早餐刚放到桌子上就道:“刚见公司门口停了辆劳斯莱斯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
“咦,是吗。是不是今天有大股东临时集会啊?”
“不知道,反正停门口也不见进来,奇怪的很!”
秦阮坐在工位上,和他搭档同时也是正在带他的老人孙文轩,来了后就将今天的工作安排放到了他桌上。
“今天的会不少,昨天的简报做好要及时发下去,我看下午还有会要跟,你先熟悉一下,尽快把会议室安排清楚。”
秦阮接过来点点头,信业科技的会议室相对来说比较紧凑,前一场会议结束就要尽快清场,因此行政部都有专人负责这方面,以防再出现有因会议室引起部门纠纷的。
秦阮正在查看会议室的时间安排,就听带他的孙文轩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以前在陆氏,做总裁助理时也是做这些工作吗?”
秦阮闻言一顿,随即道:“工作都是类似的。”
“那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点的,就比如比较高大上一些的工作安排?”孙文轩问出来后,旁边有好奇的也支棱起了耳朵。
秦阮仿佛不知道他在好奇什么,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没什么不同。”
再问下去,也都是类似的回答,明显问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孙文轩还好,另一个在秦阮出去后,立马就压不住脾气,没好气地阴阳怪气了一句,“拽什么拽啊!再有能力,还不是来咱们这儿了吗!”
孙文轩皱眉没吭声,等秦阮再回来的时候,身边就没了孙文轩继续追问。
不过之后的工作也变成了他独自完成。
秦阮下班的时候,开车从地库出来,到大门口的时候,撩了下眼皮,是早上有人说起的劳斯莱斯。
他开车越过减速带,没再关注那辆车子。
只是接下来那辆劳斯莱斯在信业科技的门口一连停了三天,从早到晚,不见进来,却也雷打不动的到这里点卯。
秦阮看了眼车子,没有说话。
而从第三天开始,每个路过门口的人都要看一眼劳斯莱斯,然后就有人发现了规律。
劳斯莱斯在他们上下班的时候几乎必在,中途可能消失,但是不久后又会回到原位。
按部就班的已经成了信业科技的一景。
一周后,秦阮对行政部的工作已经驾轻就熟,不过在路过那辆劳斯莱斯的时候,有时会下意识地放慢速度。
“哥,天气预报说明天有暴雪诶,你路上小心点,别跟上次似的那么晚回来了。”
秦阮出门的时候想起乔晓婷说的话,在进公司前看了一眼那辆早已停在公司门口的劳斯莱斯,目光里多了一点烦闷的冷意。
没过十一点外面就如约飘起了雪花,鹅毛大雪让地面很快便像铺了层白布一样。
秦阮走到楼下买了杯鲜榨橙汁,再回到四楼,做好的归档文件不知什么时候就到了孙文轩的桌子上。
他没说什么,放下橙汁,继续之前的立卷。
下午,雪积了厚厚的一层,行政部和物业已经开始安排扫雪。
主管划分好区域后就没了人影。
接着三三两两的结伴出去后,有趁机拍图发朋友圈的,也有对雪没兴趣开始聊闲天的。
“这都多久了,今天这天气还来,这么久也不见人出来过,就跟个固定NPC似的。”
这话一出,同伴立马知道说的是什么,“要说也奇怪,开那么贵的车,就是放那儿也没人敢说什么,但是天天来,还天天走,就跟上班一样,有什么非得停门口不成?”
“而且,据说有人问过保安,那车就工作日过来,我觉得再多停几天,估计就要上特点新闻了。”
秦阮看着那辆车,雪下的覆了一层白在上面,正当他要挪开视线时,就见车前的雨刷器动了一下。
“我去,里面真的有人啊!”
“没人难道还是鬼开的不成!”有人吐槽道。
等积雪清完了一拨后,秦阮检查着停车场,刚看没几眼,就听。
“你那儿好了没有?我俩这儿检查清楚了,赶紧的啊秦阮。”
秦阮闻言顿了顿,“你们先回去吧。”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先走了,这雪还要下,估计下班前还得来一次,撤了撤了。”
两人离开后,秦阮站在停车场待了好一会儿后,慢慢提步往外走去。
雪花纷纷扬扬,那道身影在白茫茫的雪景中是如此显眼。
陆堇唐坐在车上,看着心念许久的人一步步朝这里走来,他的心好像提到了喉咙,既酸又涩,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疼,随着秦阮的接近愈来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