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身处异地, 加之疲倦,沈觉这一觉睡到并不安稳。

  他久违的做了个梦。

  沈觉其实极不喜欢做梦的,因为太累了, 以至于每一次做梦他都要好久才能缓过来。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没有黄昏夜幕与那些听不清的私语声, 他半垂着眸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旁边放着本书,面前是一张茶几, 上面散落着几张写了字的纸, 还有一个装满橘子的果盘。

  微弱的光照下来,能清晰看见空气有细小的尘灰飞扬。

  一股很熟悉的味道笼着沈觉,他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来, 是在黄昏时闻到过的味道。

  梦中的他现在大概心情很好,也坐了很久,连放在旁边的书都看了大半。

  沈觉闭上了眼,但是他心情很不好。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但就像身体的本能一样,他在下意识抗拒, 借着梦回忆起这些不知道是未来还是往事的记忆。

  沈觉并不认为想起来就是好的。

  说他逃避也好, 推卸也罢, 不管是前尘还是后事, 都不关现在的沈觉任何事。

  他想回家了。

  跟年年回家。

  焦躁一瞬间充斥脑海, 然后是慢慢弥漫上来的难过。

  但就像之前一样,他无法抗拒,甚至浸在其中。

  沈觉没有动,也没有去探究, 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可能什么都没想。

  “哒哒哒——”

  军靴踩在瓷砖上碰撞出来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 沈觉隐隐听见细碎的说话声。

  不是之前听不清的私语, 这些声音虽然很轻,好像离得很远,但他依然能感觉到其中的朝气。

  沈觉的指间蜷缩了下,仿佛想扣住什么东西。

  他明明什么都没碰到,这一扣却像推开了一扇看不见的门一样,所有声音都蓦然被放大。

  他听见有人喊:“今晚吃什么?我可看见你提了两袋子东西回来!”

  也听见有厨具碰撞声从一堵不太隔音的墙内传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好像停了,炙热的烟火气扑在他脸上,沈觉听见有人在身前小声嘟囔道:“怎么困成这样?就在这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轻微的响动过后,一条毛绒绒的毯子严严实实的裹住了沈觉。

  “你们动作轻点。”那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远处那人用气音回答:“你看看我敢动吗?”

  声音还在继续,却不知怎么的逐渐模糊。

  沈觉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眼前是一层白茫茫的雾,好像那个梦也没想到他会突然睁开眼一样。

  随着白雾慢慢散去,昏黄的灯光下径直映入眼底,他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挺立的背影。

  似乎察觉到视线,背影缓缓倾斜过来,露出那张凌利熟悉的脸。

  是顾絮。

  下一秒眼前画面骤然破碎。

  失去意识前,沈觉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其实答案早就摆在眼前了,只是他懒得想,也不想想罢了。

  ——

  沈觉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分不清今是何夕,躺着床上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旁边,小奶猫安静的窝在角落。

  沈觉一瞬间静下了心,随之而来的是喉间灼烧一样的疼痛,他掀起被子起身下楼,在客厅倒了杯水喝。

  “醒了?”

  突然有声音传来,沈觉回过头,借着窗外月色,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沙发上起身。

  这一瞬间沈觉有些错乱,太熟悉了,以至于他甚至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不远处的顾絮看沈觉苍白的脸色迟疑问:“做噩梦了?”

  噩梦?沈觉迟钝想,算是吧。

  顾絮走到沈觉身旁指间虚扣在他的腕骨上,放轻了声音跟他说:“别怕,我在这。”

  温热的触感清晰的从腕间的皮肤传来,沈觉缓慢的眨了一下眼,不吭声。

  他不认为有什么好怕的,只不过是有些厌倦罢了。

  温热的触感从腕间移到攥紧着的手,顾絮半是诱惑半是无奈的说:“乖,松手。”

  “攥的这样紧,不疼吗?”

  沈觉垂眸,玻璃杯不知道什么时候碎了,水淌了一地,在月色下泛着粼粼白光。有鲜血顺着苍白的指间滴落,溅起了一朵朵血花。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

  四周一瞬间静了下来,以至于沈觉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空间里显得那么清晰。

  “顾絮。”他说:“离我远点。”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彻骨的冷。

  顾絮眼神一顿,他张了张口还没说话,掌心突然一空,下一刻他被寂白的雪色刺的眯了眯眼。

  长刀搭的脖颈上,顾絮半眯着眼顺着泛着寒光的刃望去,一眼看到的是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着刀柄,依稀还有鲜血从缝隙渗了出来,再往上就对上那双无机质的眼眸和苍白清瘦的脸。

  明明利刃当前,顾絮却诡异的走了下神,因为他看见沈觉垂着的那只手在抖。

  “沈觉。”顾絮叫了声,半响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实在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此前漫漫人生几十载,顾絮没见过这样特别的人,凌厉易碎,自相矛盾。

  像是死寂的冬夜之上的温柔月色。

  冬夜不可留,月色握不住。

  顾絮想,为什么觉醒天赋序列二千多,怎么没有读心这一项。

  后来他又想,就算有也可能不需要,沈觉这种人,压根没想遮掩过自己的心思。

  他仅仅就直白的看着你,你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

  “阿嚏——”

  一声清脆的喷嚏声打破客厅的寂静,随之而来的是“啪——”的一声。

  客厅白炽灯被打开,黄毛的手从开关上放下,随意拢了拢身上的睡衣,转身间迷迷糊糊嘟囔道:“怎么那么冷?”

  然后下一刻他就定在了原地。

  客厅里,两位大佬一个手拿长刀抵着另一个喉咙,另一个看表情眼梢带红,跟要哭了一样。

  黄毛:“……”

  他俩视线扫过来的那一刻,黄毛连死后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他崩溃的想,现在都几点了!大佬都半夜不睡觉的吗?

  强压下纷扰的思绪,黄毛抹了一把脸故作镇定,说了句:“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

  然后两位大佬依旧看着他,给黄毛都看麻了。

  顾絮却暗暗松了口气,刚才那种气氛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打破。

  最后是沈觉先动的,他收回了搭在顾絮脖子上的冰刀,闷闷说了声:“抱歉。”

  可能那真的是个很可怕的噩梦,以至于他没能压住下意识的反应。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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