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滑坐在地上,单腿盘起低头思索着。

  “能够给我创造一场美梦,在关键时刻制止丹……已经看过我所有的记忆吗。那我碰到你的那次,是你度过的第几次我的记忆?”景元闭上样,无声叹气着: “以短生种的生命去品尝几百上千年的孤独,你也……

  景元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随后笑了,无奈的摇头: “我猜,你是故意去看的吧。以前你就没有掩饰对我过去的好奇,这次这么碰巧能触碰我的记忆你一定不会放过。”

  他侧过头,眉眼温和的看着藏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青年: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究竟陪我走了多久?”

  他的疑惑没有回答,病床上的人还在睡着,微弱而平稳的呼吸还在继续。

  “你是沉睡在永恒的梦里?还是在等待事情朝你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就连景元此刻都不能确定太宰还能不能醒来,没人比长生种更明白,时间不止是馈赠,也是惩罚,而这种惩罚,比死亡更恐怖。

  “梦只是梦,我在梦里度过了安然无恙的半生,能在大战之后跟友人一起回家,欢笑,如此已经称的上美梦。”景元仰头,闭上了眼,可能是在场唯一的听众还在睡觉,他不由放松下来。

  “可能是梦太美好了,我一进去就觉得奇怪。心底总有个声音跟我说,不对,我没有经历过这些。说来也奇怪,我在梦里跟着直觉搜刮出丹枫藏得美酒,没喝前就觉得苦的不行,久久没敢喝。等梦醒了我才明白。”

  景元做了一个单手捏着酒杯的动作,眼中满是落寞: “确实是苦的。那场大战过后,只剩下我一人,等我再去那个小院,只有一片荒芜。我在里面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几瓶酒。”

  他已经忘记那酒是什么滋味,混着自己的思念与哀伤一同咽下去的酒只有苦味的余韵。记忆太过深刻,刻进骨子里,直到进入梦境也下意识觉得那酒是苦。

  但是入口的清冽让他迷茫,也正是这一刻,他明白自己的状态不对。

  他开始回忆自己周围发生的怪事。

  “要说最怪的事,那自然是你了,一个孤独徘徊在我身边的幽灵。”景元的声音带上了揶揄,他撑着下巴看着太宰, “我对我的记忆非常有信心,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可你看向我的眼神太熟悉了,熟悉的我都怀疑我是不是被谁敲过脑子忘记了什么。”

  “可我不管把你带去什么地方,用什么仪器检查,明里暗里,什么都查不出来,而你也是一副早就意料到的样子,任由我玩。”

  “那个时候我便隐约察觉这个世界可能不是我熟悉的世界。没多……。”景元手指无意识揉搓着被角: “我想再见见他们。”

  “这么大年纪,也总有放不下的人。还要谢谢你,让我能在再见他们。”

  “他们对我告别了,祝我一路顺风。”

  景元站了起来,单腿跪在病床上,一手撑在太宰的耳边。

  他的白发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

  “你大概给我准备了两条路。”

  “第一条,无知无觉的活在梦里,看我平安度过一生。”

  景元的声音更轻了: “第二条,我察觉到那是梦主动醒来,然后救你。”

  “你少年时喜欢触碰我,眼里的情感从不掩饰。我本以为随着时间你会渐渐忘却这种情感。”

  “可前几日一见,你好像没有,反而多了几分执着。”

  景元用手拂开太宰额前的碎发,看着此刻脆弱苍白的青年许久没有说话。

  “自我沉醉的梦,需要什么才能唤醒你?”

  “你好像给了我答案。”

  景元半阖着眼,他怜惜又温和的看着青年,接着…

  他吻了上去。

  干燥冰凉的嘴唇,唇瓣相接感受到的彼此呼吸,景元甚至听见了太宰的心跳在耳边鼓动,缓慢而有力。

  他们只是靠着,没有再多的动作。

  咚咚咚…

  心跳声逐渐变快,景元有所察觉,看见近在咫尺青年睫翼微微动了一下,片刻后睁开。

  里面没有迷茫和刚醒来的恍惚,只有温柔和爱意,平静的海水之下流淌的是汹涌的情感。

  两人在对方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面容,呼吸交融,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

  景元松开青年,轻笑着: “看来你还很清醒。”

  太宰眨眨眼: “时间漫长,可看见你露出笑容就足够了。”

  他抬起双手环住景元的脖颈,歪了下头笑道: “要继续吗?”

  青年躺在白色的病床,眉眼含着温柔和笑意,那副餍足又欢喜的样子让景元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他移开了目光,抬手拍了拍太宰的手臂,语气故作轻快着: “诶诶,别得寸进尺,我只是为了救你。”

  “我知道。”太宰嘴上应好,双手搂的更紧,诠释了什么叫做心口不一。

  用撒娇才形容,有点对不起自己,用捣蛋来形容,他居然还算乖。

  景元正要动作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随后窗户猛地被打开,冷风瞬间灌了满屋,吹动着窗帘呼呼作响。

  只见中也蹲在窗户上,脸上带着不耐又无奈的表情吼道: “我就知道他在这……

  喊了个开头他的脸瞬间僵住,近乎不可思议的看着病房里的场景——

  景元单膝跪在床上,太宰死死搂着人脖颈,想要投怀送抱,送了一会发现送不了却又强拽着人不放手,两个人热火朝天向一个方向挣扎,乍一眼还以为上演被强迫戏码。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随便一个人路过仰头就能看见天上飘着人,再有医院的恐怖加成,生怕吓不死这里柔弱的病人们。

  景元为人正直,品行端正,几百年没传出绯闻,冷不丁被人见如此不雅形象,心理素质之强如景元也是愣了一下才抬手强硬掰开太宰的手臂,给人扔了一个“给我安分点”的眼神。

  他对着窗外招招手,说: “在外面做什么,快进来,小心医生教训你。”

  太宰也不觉得尴尬,他似笑非笑瞥了眼窗外僵硬的人,撑着下巴笑眯眯对景元道: “看来你很有心得啊,经常从医院跑出去后被医生训?”

  景元: “躺的久了,筋骨都僵硬了,出去走走怎么能叫跑?”

  太宰点点头,对着刚刚落地的中也道: “他就是出来走走,我们没做别的什么。”

  他笑着道: “好久不见。”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震的满屋子人半响没有说话。

  中也捏了捏鼻骨,让自己强制冷静下来。

  他勉强对着景元笑了笑: “哥,你先去旁边休息。”他一面说着,一面捏着手指。

  景元挑眉,向后退了一步,比了一个你请的动作。

  随后,病房里传出阵阵哀嚎声。

  几分钟后——

  “景元哥,如果你被威胁了,一定要说出来。”中也诚恳地看着景元。

  “威胁算不上,这件事说来麻……景元拖长了声音,看着中也认真的神情不由笑了一下: “等不麻烦的时候再跟你们说。”

  等了半天什么都没等到的中也嘴角抽一下了,一张脸气的差点鼓起来,转过身面对着墙生闷气。

  生了两秒钟,他手机响了,工作硬生生打断他的闷气,一秒进入精英状态,等他听完电话里的内容,眉头瞬间皱起。

  “怎么了?”

  遇到正事,中也严肃了起来,说: “我们的人观测到长乐天沿海地区出现了变异物种。”

  他眉头紧皱: “外表形似甲虫,体型庞大数量多,繁殖快,还未找到快速消灭的办法。”

  熟悉的描述让景元沉默下来。

  被绷带五花大绑像个茧一样在床上蠕动的太宰蹭过来,将下巴压在景元的腿上,这才吐着气说: “应该不止是长乐天,全世界都会遭遇。中也,现在立刻跟兰波先生还有沢田纲吉他们联络,让他们的人做好准备。”

  他眼神阴暗,带着阴翳的笑容: “接下来,要开战了。”

  中也额头冒出青筋,抬手狠狠砸在太宰头顶上,冲着人吼: “你还敢提沢田!你忘了你前几天做了什么吗?你差点就把我要背叛同盟写脸上了现在还敢要求他!我真想把你扔出去被他的那些守护者打成黑泥!”

  太宰挨了一拳,脸上瞬间露出悲伤的柔弱表情,回头把脸蹭在景元的小腹上可怜巴巴道: “景元,他打我!诶呦……疼啊,你快给我揉揉。”

  中也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看太宰,一副活见了鬼的样子。

  景元敷衍的揉了揉,太宰哼唧唧地噤声了,趴在人腿上不动弹,双手揽着人的腰。

  中也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子已经把缠在他身上的绷带给解开了,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揍人不过是给他提供了苦肉计的条件,当下心中怒火更盛,要不是景元还在,他一定要让太宰试试“中也酷刑”。

  景元思忖片刻,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对面的人笑了两声: “看来,是我们应该履行约定的时候了。”

  景元回以信任: “我会给你们最大的方便,那么,剩下的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