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夜巷灯火通明。

  摇摇望去,一派红火。

  太宰站在路中央,人群擦身而过,独身一人的他显得格格不入。

  仅仅一眨眼,他就来到了这陌生的地方。不,或许并不是陌生。

  他仔细观察着周围建筑物的风格和身边走过之人身上的衣物,暗想:这里依旧是景元的家乡。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

  同时,他心中有个声音喃喃道,或许不止是换了个地方那么简单。

  太宰抬头左右看着,人潮涌动,来来往往的人带着喜怒哀乐,带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情感匆匆而过,没有停留。太宰的视线从中穿梭,下意识寻找着什么,突然他顿住了——

  在人潮中,他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上一秒稚嫩的少年已经成长为青年,他带着太宰更加熟悉的身影站在某个摊位前。

  只是背影。

  周围的人潮只是跟这场“记忆”无关的背景,无法被触碰,五官蒙着一层雾,太宰穿过他们,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目标,随着步伐的靠近他的心跳越加快,直到他站在那人身后,不知名的慌乱这才缓缓消散。

  也在这时,他这才注意到刚才没有注意的东西。

  空气中飘着烤串的味道,带着炭火味直窜鼻腔。

  景元身姿挺拔,常年的训练他只是站在哪儿就看着赏心悦目,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和一股子说不出的兴奋,他穿着一身军装,正满面笑容跟摊主唠嗑。

  “这几天我天天见你,小伙子,你来这儿是啥事啊?”摊主热情道。

  “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您做的太好,馋的不行吗。”景元笑嘻嘻道, “多放点辣椒。”

  这里的人看不出年龄,外貌和时间都好像停留在了最强盛的那一刻,但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谁大谁小。

  摊主皮相看着和景元一般大,眼睛里却带着经历了诸多苦难的沧桑和慈爱,她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不停,东拉西扯,带着长辈特有的絮叨。景元情商高,会说话,心眼多,等烤串期间陪着摊主唠嗑,摊主不知不觉快把自己家那点事全给说了也没从景元嘴里套出一点自己的事,还被哄得嘴角撬的老高,忍不住用手捂着嘴“咯咯咯”的笑。

  平常说话把自己藏得滴水不漏,这严谨作风都要让人以为他的本质工作是卧底。

  太宰看的好玩,没出声,不远不近站在景元身后。

  直到那摊主已经贴心的给景元介绍自家女儿他脸上的笑意这才猛地落了下去,正巧摊主烤好了串,景元刚接过来准备付钱,太宰便从一侧凑上去张嘴啊呜一声咬了下来,力气之大,眉眼间的哀怨,咀嚼的动作都像是在泄愤。

  接着,他听到一声轻笑。不含惊讶和恶意,就好像早有预料。

  太宰顿了一下,斜上去眼睛去看,正好撞进那双含笑的金眸中。

  景元回头冲着摊主打了声招呼后拉着太宰的手向街道的两侧走去。

  路的两旁比起中心冷清不少,远离了喧嚣和热闹太宰反而觉得轻松又惬意起来。

  “早就发现我了?”

  景元“啧啧”了两声: “我好歹是个骁卫,你也太小看我了。”

  说着,他打量着太宰,这人没有被打量的窘迫,反而双手叉腰得意起来,笑嘻嘻道: “我就知道你被我的魅力征服了。”

  景元笑: “看你还活蹦乱跳,没缺胳膊少腿的模样我放心多了。”

  太宰投过去一个疑问的目光。

  景元: “我还以为你被十王司收了呢,从此做了有‘编制’的鬼。”

  太宰吐了吐舌头,脸上满是嫌恶: “哇,一听就不喜欢,我才不要被抓住,万一天天被做实验我绝对会无聊。”

  景元惊讶了: “我还以为你无聊才是常态呢。”

  太宰瞥了眼男人,哼唧着: “还是小时候好,被欺负了也不会还嘴。”

  景元: “你记性这么差吗,才几年不见就忘得一干二净。”

  太宰一手抢过烤串,恶狠狠咬着,咬着咬着他发现烤串每个品种都有两份。

  也不知道景元多久前就注意到他了。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景元慢悠悠道。

  太宰看了眼景元的脸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有味觉,我能尝出这个是什么味!”

  他说着,蹲在了路边,不管怎么劝他都不走。

  景元没办法,只好陪在一旁看着道路中央的欢闹喧腾。

  太宰啃完了手里的烤串,把竹签横过来向不远处的垃圾桶扔着,出乎意料的准头不错,次次红心。

  “你不怕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眼前有什么可害怕的?怕这万家灯火通明?

  不,太宰显然不是会关注这些的人。

  他说的,是那天的战场。

  景元低头看人,可能是为了给人几分面子,他说道: “在战场上碰见鬼,谁都会害怕。”

  “你没有哦。”太宰将最后一个竹签扔进了垃圾桶,双手拍着站起身,嘴角还沾着油花。

  景元没有说话,他恍惚想到他还真的没有怕过。

  因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

  哪怕在一片血腥中,在一片荒芜中,这个人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惊喜和温柔。

  他好像在说,终于找到你了。

  太宰显然认识他,可他却从来没有这个人的记忆。

  疑问在心中蔓延着,景元手指勾着自己的腰牌,垂着眼没说话。

  好在太宰没有追问的意思,他轻松地向前走了两步,蹦跳着,像是三岁的孩子。

  “你不是说你还有事吗?走吧。”太宰带着干净的笑容。

  没由来的,景元油然生出欣慰的心情。

  “大半夜拎着烤串,你真的是去办事吗。”他双手向两侧平举着,脚下踩着砖石的缝隙,跟着它较劲。男人身上穿着的黑色西装大衣早就脱了下来,他嫌麻烦,露出了里面穿着白色衬衣,单看天真的表情和俊秀的面容,大概还以为是少年。

  “是啊,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景元故意卖关子,拉长了声音说。

  “……朋友?”太宰歪歪头,笑着道。

  “是,不过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快猜出来。”

  “谁让你把答案写在脸上了。”太宰嘟囔着,看着景元面露委屈,知道他是装的也只好仰着头连忙道: “真拿你没办法”

  景元笑着,余光一瞥周围风景停下了脚步,对着太宰说: “到了。”

  跟欢闹的街市不同,工造司内少有喧哗,只有打铁的叮叮声不绝于耳。

  景元看起来是常客,熟门熟路的绕过前厅往后面走,穿过一条条小道站在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热气带着铁腥味直扑鼻腔,太宰捂着鼻子往里看,一眼看见了一个男人。

  男人脸上带着岁月留下的痕迹,跟周围有着年轻皮相的人完全不同,他坐在凳子上闭眼休息,额头还冒着汗。

  没等太宰再看个清楚,那人就猛地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看向门口,在视线定格在景元身上后脸上的肃穆一下子消融,缓缓浮现了无奈和疲惫。

  “你又来了,镜流的小徒弟。”男人开口,这么说道。

  “是啊应星哥,我又来了。”景元笑嘻嘻说着,他快步穿过人群走到人的身前,把手里的烤串递了过去: “趁热吃。”

  在热气腾腾的房间里,名为应星的男人额头带着细密的汗珠盯着烤串,半响仰头看着景元: “你坐这儿,我看着你吃。”

  景元收回了手,咳嗽一声: “这多不好意思。”

  房间里热的快要融化,应星也懒得跟人僵持,他对人挥了挥手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景元就像个孩子,屁颠屁颠地跟着,临走前不忘拽着太宰一起。

  他笑的得意又欢快。

  太宰侧头默默看着他。

  出了门,夜风一吹,应星脸上的汗都被吹干了,他打了一个抖,早有意料的把手伸进口袋里,刚想伸就看见景元的手递过来,掌心里用纸张包着两颗药。

  “算你有良心。”应星接过来吃了,脸色好了不少。

  景元握着太宰的手,用手指在人手心划拉着。

  罗浮出品,谁用谁知道,还没副作用。

  手心被划拉的痒,太宰忍不住蜷了蜷,等明白对方写的什么后,无声的张了张嘴,把罗浮这个词翻来覆去的念着。

  应星拿过景元带的烤串,看了几眼哭笑不得道: “景元,你这是早就调查清楚我爱吃什么啊。”

  “那是自然。”景元鼻子都要翘起来了。

  “不务正业,等会我就告诉镜流。”应星笑的阴恻恻的。

  景元一下子紧张了,做贼似的压低声音道: “别告诉师……

  “不告诉我什么?”围墙上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景元浑身一僵,像是认命了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去,规规矩矩的问好: “师父。”

  “诶呀呀,你们别吓唬他呀,他还小。”白珩双手压在围墙上, “嘿咻”一声跳了过来,以跳水的姿势落了地。

  “还有你们,能不能走正门。”应星无语道。

  “走这里方便。”镜流说。

  “确实。”丹枫从围墙后升起,又缓缓落下,一看就是个注意形象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