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带着难以忍受的痒痛,意识沉浮,光怪陆离的梦境闪过好友的面孔又一点点淡下去,他们拉拽着景元往深渊中坠去,连声音都被吸走,身体被黑暗淹没。

  随即一股暖流从心口往外蔓延,这点暖意轻柔的包裹着他却又强硬的将他带离回忆的阴影,他的耳边不再是一片寂静,而是熟悉的喊声。

  “将……

  “景……

  这些声音越来越响,困顿的思绪也被叫嚷着开始运转,景元向上看去,缓缓向高处的光亮伸出手。

  “将军!”彦卿焦急跪坐在床边,这个意气风发的孩子此刻脸上不见从容淡定,眼底带着血丝,疲惫不堪。

  躺在床上的景元闭着眼,哪怕遭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楚,他的神情依旧一片淡然,只是脸色苍白,呼吸几不可闻。

  终于,他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彦卿顿了一下,接着立刻压低声音小声叫着,许久后,景元睁开了眼,似乎在黑暗中困久了,他看见室内有些明亮的灯光后下意识闭了闭眼,符玄见此抬手一挥,房间的灯盏立刻熄灭。

  景元好受了一点,低声咳嗽了一声,开口: “多……

  符玄见不得他这样,连忙开口制止: “停停停,客套话以后再说,你先好好休息。”

  白露也趁机过来,一张脸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给景元把脉,众人屏息凝神,房间陷入一片寂静。

  白露认真检查过后,自己先松了一口气: “没有大碍,之后好好修养便可。”

  “之前毁灭大君种在景元身上的种子在这次的爆发中被彻底根除,往后也不需要担心毁灭力量的侵蚀,也算好事。”白露解释,也为了让人安心。

  彦卿这才又扑了过来,风轻云淡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对着将军絮絮叨叨: “还好我给您留下了界域定锚及时把您传送到罗浮。到底是谁伤了您?”说到这里他面带怒意,似乎只要景元说出一个名字,不管是谁他都会将其斩杀!

  白露抬手拍了一下彦卿的后背,把人的怒意和杀气一同拍了出去,她相当严肃道: “不许吓唬病人,要对病人有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彦卿脸色闻之色变,生怕自己真的吓住景元,连忙勾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将军,您说是谁?”

  笑了,杀意也是一点没变。

  景元无奈笑笑,经过彦卿这么一闹,他的脸上带上了些许红润。

  他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少见的显出脆弱感。

  “绝灭大君,幻胧?”符玄眉头皱了一下,眼神锐利地看向景元: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说。”

  “我也是才确定。”景元笑笑,他用眼神示意彦卿把他扶起。等他靠坐起来这才继续说。

  “她布下这么大的局不可能只是为了我,她的目标是整个地球。好在她有她的毁灭美学,不会这么快动手,还能给我们留出时间修养。”

  “星球级战争,罗浮这下也有理由出手。”符玄思索着。

  “不用这么着急,地球也有自己的底蕴,我在上面留下的种子现在估计正在生根发芽。”景元说, “罗浮需不需要出手,等我之后去地球考察一番再说。”

  符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扭头对彦卿说: “你送白露去丹鼎司,注意不要透露景元的伤。”

  彦卿应下,护着白露出去。

  景元和符玄透过雕花窗柩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景元喟叹道: “罗浮经历数次灾难,人才青黄不接,这些年终于缓过来了。”

  符玄应着: “是啊,这些年辛苦你了。”

  景元失笑: “怎么又绕到我身上来了,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要是谢我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符玄没被带跑,她缓缓吐了一口气: “你想要亲自去转一圈还有其他原因吧。”

  景元对自己人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点点头: “我在地球认识几个孩子。这次传送是突发事件,也没来得及跟他们道别。他们几个都是倔脾气,我这突然消失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如果有机会我想去看看他们。”

  他闭上眼睛轻轻道: “这次,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我得好好告别。”

  符玄顿了一下,眼睛中闪过复杂神色,随后她扭开视线: “是吗,那你就这么做吧。”

  景元惊奇地睁开眼: “你不阻止我?”

  符玄: “阻止你有用吗?”她再次看向窗柩,彦卿正匆匆跑进来,又怕给神策府抹上什么“没规矩”的黑,进了门就停下奔跑的脚步,快步走来。走路生风,生怕让别人不知道自己的着急。

  “道个别也好。”

  符玄说。

  她将脑袋转过来: “对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观测地球上的奇物。里面糅杂不少力量,药师的力量也掺杂其中,这导致地球上有异能的人增多。这件奇物影响的范围虽然只有一个星球包括它的所有时空,但不容小觑,你万事小心。”

  景元点头应下了。能从符玄这里得到再去地球的承诺已经突破他的预料,人要知足才能活的更久,这是他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道理。

  符玄: “好好养伤。”

  “地球和罗浮的流速不一样,如果你中间敢偷偷跑出去,你就多在罗浮待一天。”

  她认真道: “白露已经告诉我你以前养伤的时候偷跑过,你有前科,我们可不敢掉以轻心。彦卿,你这几天什么都不用做,随时跟着景元。”

  要说罗浮上谁最关心景元,那必然是彦卿,彦卿听见这个命令眼睛都亮了,连忙应下,对符玄露出佩服的五体投地的神情。

  于是景元开始了养伤的生活,每天不管吃饭喝水都有人给他端过来,生怕走路把他走出体弱多病,他在床上躺了觉得骨头都硬了。

  等他伤好,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往地球跑,临走前符玄又给他塞了几个界域定锚。

  眼前闪烁过蓝光,接着被时空流的斑斓色彩在眼前闪过,晃得人眼疼又拉长了思绪,让人不由沉醉其中。等景元再回神,他站在了一条昏暗的巷道中,灰尘味钻入鼻腔让他咳嗽了两声。

  接着他将目光投向巷子口,车水马龙,人群喧闹,一如既往。

  他缓缓走出了巷口,太阳的光辉照在眼睛上,微微的刺痛感让他抬手遮了一下,他透过指缝看着天空,神色略微发空。

  这一成不变的日常中,还有多少是他的记忆。

  也不知道他在罗浮的这些日子,地球过了多久。

  “你要进来喝一杯吗?”一道甜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也把景元跑远的思绪拉拽回来,他下意识冲人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了眼这位小姐旁边的招牌,发现是一家咖啡店,而里面人数还不少。

  人多的地方就有信息,景元打算先收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和时间。

  “有劳了。”景元冲人笑着,快走两步替人推开门,绅士风度尽显。

  “想喝什么?”长相温婉的女孩走到吧台后,系上围裙,冲着景元笑着。

  景元正要随便点一杯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身上的钱,没了!

  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靠着长乐天和兰波定期往他卡里打的钱生活,可这一次回罗浮一趟,他的卡早就不知道掉哪儿了!

  也就是说,他穷了。

  他第一次在这个星球上感受到身无分文。

  他沉默抬头看向店员小姐,小姐看着他,默默对视十几秒后,店员小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眨眨眼提议道: “不知道这位先生愿不愿意留下来帮忙?其实店里还有一位服务生的,可他今天下午要晚点过来。”

  景元微笑: “非常乐意。”

  安室透,原名降谷零,现在卧底黑衣组织,每天打n份工依旧开朗的打工人。

  他今天安排好下一项任务的相关事宜就匆匆赶回咖啡店。

  他远远的看见里面挤满了人,不少女孩兴奋的拿着手机拍着什么。

  他下意识抓了抓头上的帽子,以防自己的面孔被拍进去。

  他推开门,门铃发出清脆的“叮铃”一声,不少人下意识看向他又将视线扭回吧台之后。

  安室透心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踮起脚尖向吧台里看去。

  一个白发男人穿着围裙,做好一杯咖啡后他向前一推,温润又优雅: “您的咖啡。”

  短短一句话,引得接过咖啡的少女小声尖叫了一声。

  小梓,也是咖啡店的另一位打工人,记单的笔都快擦出火星子了。

  安室透迷茫的看着失踪了好几年的男人,没缺胳膊少腿,精神气还颇足,突然觉得牙一阵痒痒。

  他从人群中挤过去,单手点在吧台上。

  景元没看他一眼,低着头淡淡道: “请不要插队。”

  安室透: “……”

  安室透: “你怎么在这儿。”

  景元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来人,笑了: “好巧,说来话……

  安室透咬牙: “请长话短说。”

  景元: “我没钱付账,打工抵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