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最后还是联系了六道骸,让那些被吓晕的孩子们以为今天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六道骸平日不跟景元一起行动,这两年更是很少见面,景元除了每月给人定期打足够他们吃穿用的零花钱,并确定他们的安全外,很少过问他在做什么。

  所以在他得到六道骸同意帮忙的信息后还有些意外。

  六道骸和景元将最后一个学生送回他家,得益于景元优秀的外表和得体的言语,家长们没有怀疑他老师的身份,并相信了“他们低血糖晕倒了,现在没有大碍”的理由。

  等到面前的房门被关上,暖黄色的微光从门缝中透出,被笼罩在黑夜中的两人打上了微光,照亮了眉眼。

  “看来你有很多事想要问我。”六道骸率先回身,后退了几步走到街道上,他的声音顺着夜色带着调侃的笑意飘来。

  “是啊,关于这些年你在做什么,过的怎么样我都想问问。”景元语气也没怎么正经,他在这些孩子面前不是什么长辈或者长官,更接近朋友和引导者。他笑着道: “不过我更想问问,你是千里之外给我下幻术吗?不然怎么我刚给你发消息,你就过来了。难道你正巧在这里?”

  街道上的路灯坏了几盏,本就阴暗的巷道更显黑暗。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幻术不就是这样吗?说不定你的猜想是正确的呢。”六道骸抬手打了一个响指,漆黑的巷道两旁猛地钻出鲜艳而娇嫩的莲花,莲花连着绿色的根茎散发着淡淡的粉色光晕,微光照亮了这片路途,直至视线的尽头。

  “捡排球,照亮道路,如果大家的力量都用在这上面就好了。”景元感叹道。

  “用海啸捡排球,也就你们能做得出来了。”六道骸轻声吐槽着。

  景元侧头看他: “所以你那个时候就在了。”

  用海啸捡排球,这种匪夷所思又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自然只有当事人能知道,六道骸当时一定在场。

  景元没有细问,只是笑着道: “你该不会是那只螃蟹吧。”他伸出两根手指剪刀一样张开又合拢着。

  螃蟹说的是把纲吉堵在礁石里出不来的那只。

  六道骸的表情就像是面具一样定格着耐人寻味的微笑,此刻笑容不变,只是眼睛里明显闪过无语的情绪,他看了一眼景元没有搭话。

  两人就顺着这条淡淡光亮的路往前走着,这条路笔直而遥远,景元默契的没有开口,只是陪着人一直往这条永无尽头的路走去。

  直到六道骸突然停下了脚步,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到尽头。

  少年对着景元让开道路,脚下的光晕如涟漪般闪烁到一旁,这时景元才看见熟悉的家出现在眼前。

  幻术会操控你的感官,这条笔直的路在暗中不知转过多少弯才让他到达此处。

  景元这次却没有顺着光晕走,他微微错开一步,几乎是直直的向围墙撞去,然后他穿了过去。

  周边的幻觉瞬间如水波般颤了一下,如泡泡破裂一般破碎,露出现实。

  淡淡光亮点亮的黑夜一下子陷入沉寂,虫鸣狗吠从遥远处传来,景元站在自家门口回头冲六道骸笑笑: “怎么这么小气,连一句玩笑话都要报复回来。”

  刚才扭曲了景元视觉,想让人撞上墙壁出丑的六道骸相当淡然道: “或许,我的幻术出了问题。既然你已经到家,那么我也该走了。”

  少年冲着景元微微颔首,再度走入黑夜。

  就算说自己技术有问题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幼稚!

  景元顾及少年的自尊,没有拆穿,笑着摇摇头转身打开房门进去了。

  屋内灯火通明,纲吉穿着简单的休闲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中二坐在他对面默默无语。至于太……对眼前沉默的现状视而不见,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低头揪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花,花瓣散落了一地。

  听见房门被打开,太宰猛地抬起头看过来,随手将无辜的小花丢掉快走两步到了景元身边,他向门外瞥了一眼,将景元向自己这边一拉,抬脚踹上门后带着人来到客厅。

  两个小崽紧张的向他看来,似乎在等待他的处理结果。

  “他们没有受伤,我已经让人做了处理,他们会觉得今天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你们放心吧。”景元说。

  两个孩子听见同时松了口气。

  “不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都商量了什么?”景元随意地坐下。

  “他们什么都没说,已经保持这样的姿势几个小时了。”太宰说。

  “这是,那个时候已经放学,一直拖到现在你们累了吧。”景元从善如流的站起身: “纲吉君,我送你回去。”

  他想了想又冲着少年眨了眨眼: “我会跟里包恩商量一下让他今晚放过你,不给你增加学习量。”

  本来沉浸在惴惴不安和愧疚中的少年听见这句话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但随后他又小声问道: “那个大魔王婴儿会听你的吗。”

  大魔王的恐怖已经深入人心了吗。

  “若是平时可能要费一番口舌,可今日情况有点不一样,他会同意的。”景元想到日后可能会堵在家门口兴致勃勃等着打架的某个少年就头疼,就凭这个,里包恩也得听听他要说什么。

  不出他所料,里包恩听完他的话后没有反驳,似乎也对今天卖了景元的做法有点心虚。

  等景元再次回家,就看见中二等待在门口,双手捏着衣角似乎下了决心。

  他仰头看着景元,一字一顿道: “我想去上学。”

  景元没有意外。

  中二的心理年龄太小,学校又相当于社会,他们觉得中二还不需要脱离家庭的保护进入染缸似的学校中,害怕他受伤。中二懵懵懂懂,不明白学校这些歪歪绕,只明白景元他们的做法一定是为了他好。

  想要去学校,这个愿望还是他第一次提出。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景元耐心问着。

  “我也想保护你们。如果我跟纲吉哥哥一起上学,或许我能早点发现他经历了什么,也就能改变些什么。”中二的词汇量并不多,他绞尽脑汁缓慢却坚定道: “我也想像中也哥哥那样,被你们倚靠,信赖。”

  “我是长乐天的一员,我也是你们的家人。”小孩认真道。

  景元久久看着他,最后笑了一下: “好理想。我相信你能做到。”

  中二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

  景元的语气急转直下,拖了个弯: “不……必须确认你有能力在学校里生活才可以。”

  中二: “怎么确认?”

  他们站在一条阴暗的巷道中,景元和太宰坐在高处的房檐,他晃悠着双腿一点也不怕掉下来。他单手打开一个小册子,饱含情感: “关于学习可以先放放。重要的是学会保护自己和别人。”

  他眼睛一瞥巷子口走进来的,头上顶着飞机头岔开着腿的地皮流氓小混混: “你要思考怎么做才能保护自己。”

  为首的飞机头摩挲着下巴,脸上带着发现了乐子的表情猥琐的靠近: “呦,小朋友在这做什么呢。”

  中二指着飞机头,仰头看着太宰: “你确定不是他要保护自己吗?这种人我一个人能打五个!”

  飞机头: “?”

  太宰: “你还真谦虚。”别说五个,五十个也能打。

  被无视的飞机头怒了,指着中二: “你再说一遍!”

  中二颇为奇怪的看着他,认认真真道: “你这样的我一个人能打五十个。”

  不止没求饶,还悄悄加了个零。

  太宰在上面火上浇油: “保护可不只是武力,你要想想,如果你打了他会有什么后果。”

  中二一面躲避飞机头的软趴趴的攻击,他经常跟长乐天的人玩似的打闹,跟那些身负异能的强者来说,飞机头的动作在他眼里不过是慢动作的扭动。

  他认真思考着太宰的话: “如果我打了他,万一打残了会给我带来麻烦!”

  景元听到这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他猛地转头看着太宰。

  太宰还在这鼓掌: “没错!在你学会控制自己力道之前,不能打比自己弱的人。那你该怎么解决眼前的问题。”

  飞机头受够了,他倏地停下脚步,抬头悲愤欲绝的看着太宰: “你们说够了没有!有本事下来说!”

  太宰: “他在威胁我…………说着,他悄悄抽出景元放在口袋中的手帕摸了摸看不见的眼泪水并把手帕收到了自己怀里。

  景元欲言又止。

  中二刚才的轻松骤然消失,他双手叉腰,对着飞机头喊: “不许欺负我哥哥!”

  飞机头可能是听了他们的对话,认为这小孩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于是相当挑衅地说: “我就欺负了你能怎么样?”

  中二左看右看,最后来到垃圾桶旁,抬手放在上面,摆出了恶人脸: “如果你再说……

  中二手上红光放出,又半人高垃圾桶在重力下瞬间被压成一团废铁,在咔嚓声中,中二眉眼阴翳: “你就是这样的下场。”

  景元: “……”

  他微妙的看着中二的眼神,侧头看了看太宰: “学你的?”

  太宰点头: “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