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管家的反应速度已经很快了, 不过正在招待客人拉拢人脉的骆三老爷做不到立刻抽身出来。
所以等到他带着一大批人来到灵堂的时候,景珂已经走完祭拜的流程了,还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几个和骆员外有密切合作的朋友。
“骆老弟这人确实心善, 每次我遇见难处向他求助,他都是不说二话就腾出手来帮我的。”骆员外的老朋友感叹道,眼中有些欣慰。
他们这些常年走南闯北的生意人自然看得出来骆三老爷来者不善, 但他们同样也不能否认骆三老爷和骆员外有血缘关系。就算骆三老爷不被骆员外看好,也不影响他们是出现在同一本族谱上的人。
而他们就算和骆员外的关系再好,在这个时候也只能算是外人,不方便在插手太多, 不然就会落人口舌。
景珂颔首, 认可了这位骆员外老朋友的说法。
“这位女侠,请问你是……”见到一个外人和自己忌惮的几人相谈甚欢后,骆三老爷也憋不住了, 立刻就上前打算了他们的交流。
景珂目光淡淡看了骆三老爷一眼,在他显得过分精明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的时间, 随后就移开了视线,权当他是空气一般。
这让骆三老爷有些挂不住面子,他从下人的口里听说过来的是个脾气不好的江湖人,但自己好像什么都还没有表现出来吧?对方就直接无视自己了吗?
骆月竹忍不住在心里发笑,眼神中多了一分灵动。
“景女侠,他是我的远房表叔。虽然爹爹已经有在六年前就已经宣布和他断绝关系了,但三表叔在听说我父亲去世后, 还是马不停蹄就带了一堆人回来, 让原本只剩下我和小木的家里, 重新变得有人气了起来。”
骆月竹语气平静地说道,看似正常的介绍, 但细细品味一下的话,每一句话里都藏着深意。
景珂听到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景珂只是回应了骆月竹而已,依旧没有搭理站在一边的骆三老爷。
“月竹,这位是景女侠是谁?我好像没在前几天看到过她。”骆三老爷不敢随意招惹腰间挂着长剑的景珂,只能选择和他名义上的侄女沟通。
“三表叔,这是爹爹两年前认识的好友,她听到消息以后就快马加鞭过来了,只不过路途遥远,所以今日才到。”骆月竹说道。
“哦,是大哥两年前认识的朋友?那月竹怎么不早点和我说,我应该好好招待景女侠一番才是。”骆三老爷很快调整好了状态,想要夺下主动权。
“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谁?”景珂反问,把话接了过来。
“我是谁?刚才月竹不是已经介绍过了吗?我是她的表叔,特意过来帮衬她的,不然就她一个小姑娘,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骆三老爷说道。
“我知道月竹你很伤心,但你也不能不眠不休守在这里啊。大哥和大嫂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要不是我把你赶回去休息,你什么时候昏过去都不知道呢。”
骆三老爷摆出了长辈的架势,话里话外都在说骆月竹年纪小不懂事,如果没他的话早就出事了。
这些话骆月竹已经听了很多遍了,但对方捏着长辈的身份不放,她也不好太过激烈的反驳,不然就真的变成不懂事的小孩子。
“是吗?但我怎么听说,欺负骆姑娘的人就是你?”景珂懂得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她不想和骆三老爷多费口舌,当众就撕开了他虚伪的假面。
“实不相瞒,在我被骆员外收留的那段时间里,我听到过商队中有人在议论骆员外的一位远房表亲。说他是个没心没肺满脑都只有算计的人,而且他还是个窝里横,对外唯唯诺诺,对内重拳出击。”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人口里没心没肺满脑都只有算计的人应该就是你吧?”景珂往前走了一步,身姿挺拔的她比起骆三老爷还要高出一指节。
“所以六年前就被赶出去的人,在这个时候带着一堆人霸占了原本属于骆员外的家,你是想要干些什么?雀占鸠巢,欺负骆姑娘年纪不大,想要从她手里谋夺原本属于她的财产吗?”
景珂的话声音不打,但每个字眼都给外的清晰有力,足够在场所有人都听到。
骆三老爷自认为已经是个厚脸皮的人了,但在这样几乎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情况下,还免不了涨红了脸,你、你、你的,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反驳的话来。
“我是个习武的粗人,我既然答应了骆员外,会看护他家眷三年的时间,那我在接下来的三年内就会守在骆姑娘的身边。”
景珂说着顿了一下,“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和伤害骆姑娘,如果被我发现的话,我的处理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把所有有威胁的人清理掉。”
“清理掉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景珂神色淡漠地看向骆三老爷,“你应该庆幸现在骆老爷还没有入土为安,我也无意让他的灵堂见血,不然……”
景珂留着最后半句话没说,但她的语气和姿态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要不是骆员外等人还没有入土为安,不然她早就提着剑把骆三老爷的脑袋给砍下来了。
这个威胁过分直白,但同时也过分有效,很符合一般人对江湖人士的惯性思维。
一言不合就动手,说杀就杀,不带犹豫和后悔的。
骆三老爷很明显也被唬住了,不过精于算计的他也不是没留后手,想到自己已经提前派人去给四海阁的高手送去大笔银钱后,很快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清者自清,我不知道阁下是从什么地方听到这些谣言的。还请阁下不要忘了,武林盟和四海阁的高手们也是在场的,阁下当着他们的面,说这话也太不合适了一点吧?”骆三老爷说道,很快就在人群中寻找起了自认为的靠山。
武林盟的余不多确实还在现场,但他已经见识过景珂的厉害了,即便是对上了骆三老爷的视线,也依旧一声不吭,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
四海阁来的高手本来是打算走个过场,最多待到后天就会离开了,本意并不想插手这种家事的。
但想到怀里还塞着骆三老爷给的银票后,也做不到在被指名道姓后继续装死,只能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这位少侠,有话可以好好说,没有必要一上来就那么直接。”四海阁来的也是两个人,他们的年纪看起来比余不多要大上一点,说话时的态度也更加圆滑。
这也正常,会被外派到地方调查的人,一般都是四海阁最底层高手,论起官职品级的话,只是从八品而已,之比地方九品捕头高上一点。
“骆三老爷或许只是为了帮衬骆姑娘一二而已,少侠可不能把道听途说的话直接当真的,应该调查一番才是。”四海阁的高手说道,近距离观察了一下景珂腰间的佩剑。
好剑!单单从剑柄和剑鞘就可以看出起品质不一般了!
在他们四海阁,至少也要是正六品的堂主才能用得上这样的好剑。
衣袍也是,看似是简单的玄色衣袍,但内里藏着的金丝暗纹他们还是认得出来的,那是非权贵用不起的东西。
“你说的话有些道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景珂给面子地应了一句。
没等骆三老爷松口气,景珂又不紧不慢补充了剩下来的半句,“原本我心中也是存疑的,但在看到这位骆三老爷后,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一个好人。”
“我杀他,绝对不算乱杀无辜。”景珂平静地说道,“但我愿意给你背后的四海阁一个面子,如果骆三老爷在送完骆员外一家最后一程就懂事滚蛋的话,我不会杀他。”
景珂:“我话已经放在这里了,如果他选择留下来的话,那我机会默认他不想活了。”
四海阁的高手被噎了一下,但在内心斟酌了一下后,还是觉得那点银票不足以自己冒着生命危险继续说下去了。
所以深谙生存法则的四海阁高手很是礼貌地朝着景珂抱拳,“有少侠这句话我等就放心了,相信骆三老爷肯定不是那种觊觎孤女家产的人,等到骆员外一行人入土为安后,肯定会自行离开的。”
表明自己不想和景珂作对的想法后,四海阁的高手就重新回到人群中了。
说到底,四海阁的职责只是保护皇宫和那些朝廷命官而已,在一般情况下,四海阁是不会为了没有分量的人和江湖人士交恶的。
因为那些江湖人士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报仇,要是一不留神杀掉了某个门派内被掌门或者长老疼爱的弟子,就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而骆三老爷摆明了不是什么权贵,更加没有和权贵沾亲带故,他们愿意站出来说那句话,已经很对得起他塞给他们的银子了。
就这样,在背靠朝廷的四海阁表明态度后,场内其他人更加不敢跳出来乱说了,只留下一个脸色变得铁青的所谓骆三老爷。
骆三老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能勉强稳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少侠确实是误会了,我本意就是为了帮月竹撑个腰而已,等到骆家稳定下来后,我自然是会离开的。”
暂时不想丢掉性命的骆三老爷只能选择低头,不过已经尝到甜头的他,只是选择了表明上低头而已,暗地里还不知道在谋划一些什么呢。
见到景珂张扬的话语并没有引起四海阁的不悦,反而让骆三老爷主动表示退让后,骆月竹好像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些道理。
有些时候占理是不够的,你必须拥有足够的实力,才可以让你变成真正在理的一方。
就比如景珂刚才说的那些话,要是把说话的人换成不懂武功的普通百姓,四海阁百分百是会出面处理的,少则批评一顿,重则说不定还要收监坐牢呢。
这就是拥有实力带来的底气吗?要是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像景珂这样就行了。
骆月竹看着身姿挺拔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想要变强的种子在她的心中开始扎根,就等着在合适的时间破土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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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珂的强硬让所有人不敢看轻被她护着的骆月竹,骆月竹也使唤得动人了,表示了自己要守最后一个晚上后,骆三老爷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吩咐厨房准备一些补身体的食物,免得骆月竹晕倒出事。
骆三老爷当然不是发自内心地对骆月竹好,他纯粹只是担心对方出事后,自己会被那个不讲理的女剑客当做泄愤的对象,一言不合就给他来上一剑什么的。
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填饱自己后,景珂也选择在灵堂过夜,不过她没有进去,而是抱着剑在外面守着,免得有些不懂事的人过来打扰骆月竹和她家人最后的相处时光。
出殡的时间定在翌日的清晨,差不多天微微亮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走流程了。
景珂没有帮骆员外披麻戴孝,但也在手臂上系上了一根白布,沉默着跟在了骆月竹的身手。
骆月竹一夜未睡,加上中间又哭过好几次,脸色显得格外憔悴。
但骆月竹同时也非常清楚,自己必须表现得足够成熟和稳重,这样才可以让那些觊觎骆家产业的人收起自己的小算盘。
骆月竹没有忘记景珂最开始的说辞,她最多只会在自己身边三年而已,三年后自己也就只有十三岁而已,如果不从现在开始就改变自己的话,三年后依旧会有数不清的人想要从她这个孤女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的。
看到属于亲人的棺木被埋在地下后,骆月竹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但她并没有哭出声,只是任由眼泪从自己脸上滑落,最后砸在深色的泥土中。
走完一系列流程后,骆月竹跪在地上扎扎实实地磕了九个头,眼眶中的泪水也跟着流完了,重新站起来后,骆月竹越发坚定了心中的某个想法。
出殡并不代表丧事全部办完了,骆月竹回到家里后很快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带着小木一一谢过那些一起送他家人走完最后一程的人。
一直到日落时分,原本围在骆府上的人才走得差不多。
“景女侠,谢谢你。”骆月竹开口说道,因为一夜未眠,加上今天又说了许多话的原因,她的声音变得沙哑了一些,也少了一分稚气。
“不客气,我只是履行约定而已。”景珂说道。
“接下来是不是要整理账本接手家业了?”景珂问道。
骆月竹缓缓点头,仰头看向了景珂,“景女侠,你会保护我三年吗?”
“是,我会保护你三年,一天都不会少的。”景珂给出了承诺。
“那,我在这三年里面,可以跟着景女侠你习武吗?”骆月竹问了出来。
她其实还不能彻底确定景珂对自己是不是别有所图,但现在的骆月竹几乎没有什么选择的空间。她可以依赖的除了自己以外,好像就只有景珂这个才刚刚认识不到两天的人了。
“你要习武?”景珂眉梢微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已经十岁了吧?”
“是,我知道习武最好是从小就开始,但我觉得其次就是从现在开始。”骆月竹说道。
她是亲眼看到了高武力带来的好处,官府要暂避锋芒不说,武林盟的人也不敢把景珂怎么样。
如果自己也可以像景珂那样,成为一个武林高手的话,她说不定就可以改变自己目前的困境,走出一条全新的道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