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聆做完咨询出来,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医生跟着裴聆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份评量表和处方药单。

  盛如珩朝他们走过去:“姜医生。”

  “小珩是吧。”姜满朝他笑了笑,“你和你哥长得倒是不怎么像。”

  “我朋友他……”

  “中度抑郁。”姜满把手里的评量表拿给裴聆,处方药单递给助手,“他自述之前有过自杀倾向,不过从咨询过程和评量表看来,他现在的情况是有好转的,所以也不用太担心。配合药物积极治疗,每周一次疏导咨询,平时多注意他的情况,有问题及时和我沟通。”

  “能有正常的交际最好,但不勉强。”姜满看向裴聆,温声道,“你可以多出门散散心,短途旅游也可以,保持心情愉快,会好起来的。”

  裴聆点了点头:“好,谢谢医生。”

  短途旅游几个字在心头过了一遭,盛如珩心里起了个念头,只是被他按捺下去了。

  等裴聆拿好药,他们到车库上了车,盛如珩才试探性地开口:“裴聆,你想去旅游吗?”

  裴聆愣了一下,然后偏头看向盛如珩:“去哪儿?”

  盛如珩其实也没想好,就是听到医生的话,突如其来的念头。

  而此刻,他脑子里也没有蹦出那些风景优美的旅游地,而是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个问题“如果我在凌晨三点问你要不要去海边喝汽水,你是会说我有病还是问我要什么口味的汽水?”

  评论里有人说“我会叫他滚”,“我会骂得很脏”,“我会先骂,然后问‘你开车吗’”。也有人说“我拿件衣服就走”,“去海边喝什么汽水啊,喝酒啊”,“我陪你喝三点的汽水,看四点的日出,你陪我吃六点的早餐”……

  回答五花八门。

  而裴聆问,去哪儿。

  一时兴起的瞬间,能有人接住你,怎么能不让他心动。

  盛如珩看向裴聆的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没想好,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裴聆沉默了下来。

  话出口以后,他觉得自己好像也答应得太快了,一些顾虑后知后觉,所以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盛如珩拧开手边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紧张和忐忑,让他有点口干舌燥。

  “我是觉得医生的建议挺好的,去旅游散心对你的病情有帮助,再加上冷峭寒的事,如果他还上门来堵你……”

  “我想,去江南水乡看看。”裴聆不想那么多顾虑了,他心里隐隐有些觉得盛如珩对他太好了,这种好似乎没什么缘由,他想不太明白。

  他在心里享受着盛如珩对他的好,依赖着盛如珩,又害怕哪天盛如珩不再对他好了,害怕自己太沉溺,所以想抽离。

  但在此刻,看着盛如珩紧张地为一个旅游的邀请找理由的模样,他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好,想玩几天?”

  “姜医生只给我开了七天的药。”

  “那六天?”盛如珩说,“我今晚回去就做攻略,你把身份证号码发给我,我定机票和酒店,你回家收一下东西,明天我们就可以出发。”

  “说走就走啊。”裴聆有点惊讶,但他的心却因为盛如珩的果断和执行力而快速跳动起来。理智的顾虑都被兴奋和期待的情绪压了下去,他已经在想自己回家应该带一些什么东西出发了。

  “当然了。”盛如珩朝他笑,“勇敢的人先看世界。”

  把裴聆送回家,盛如珩看了眼手机,才看到微信好几条未读信息,都是来自方序然。

  这人玩心重,大概是最近太无聊了,冷峭寒就成了送上门来的乐子,微信发来的几张照片里,背景是酒吧,光线有些暗,冷峭寒坐在角落的卡座,桌子上摆满了酒,看起来一副买醉的颓丧模样。

  [方序然:钱叔说助理已经在着手解约的事宜了。]

  [方序然:他在FREE喝酒,你要不要过来?]

  [方序然:他经纪人在,我还带了两个保镖。]

  想到监控里这人朝着裴聆的家门又喊又叫的模样,盛如珩眸色沉沉,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方序然在那端话音带笑:“珩哥?”

  “发个定位给我。”盛如珩发动车子,言简意赅,“我现在过来。”

  身败名裂不够,一无所有也不够。盛如珩想,冷峭寒要比裴聆更痛苦,才算道歉。

  挂断电话,盛如珩给家里的生活管家发了个信息,两人的身份证号码,让他帮忙定好明天下午飞S市的机票,这几天住的酒店,再做一份S市和Y市的旅游攻略。倒不是他偷懒不自己做,而是专业的人会给他最优路线,他只用和裴聆在其中选喜欢项,省心又省事。

  把车停进停车场,盛如珩跟着导航定位往街道里走,这一条街都是大大小小的酒吧,有一些店是日咖夜酒,装潢看起来很有氛围感。而FREE在街道拐角的地方,这个点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显得很冷清。

  盛如珩一进店门就在吧台看到了方序然,视线在店里环视一圈,也看到了斜对角卡座里的冷峭寒。桌上的酒瓶七倒八歪的,冷峭寒看起来已经喝多了,他旁边坐着三个人,还在给他倒酒,劝他喝酒。

  “偶遇的?”盛如珩看向方序然。

  方序然笑着端起手边的酒,一饮而尽:“当然是故意来堵他的。”

  他说:“你要是不来,我就打电话给真真姐了。”

  盛如珩皱了皱眉头:“别给李真真说。”

  他在裴聆做咨询的时候,去看了李真真的微博,大概猜到了李真真和裴聆是好朋友,虽然好奇他们俩怎么会认识,但他并不想现在就让李真真知道他和裴聆认识,并且帮裴聆出气的事。

  他和裴聆之间,就只是他和裴聆,不需要任何人牵线搭桥,不需要任何事邀功。

  他自己会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走到裴聆面前。

  方序然挑了挑眉:“做好事不留名啊?”

  盛如珩撒了一个谎,就得圆谎:“打架这种事,不需要女孩子动手。”

  “那倒是。”方序然朝冷峭寒那边卡座的两个保镖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跟冷峭寒说了声什么,两个人就扶起冷峭寒往外走,冷峭寒那个经纪人则去吧台结账。

  “那是你的保镖?”盛如珩跟着方序然起身,跟上了冷峭寒他们。

  “放心,他们是专业的,就算冷峭寒事后报案或者做什么,也牵扯不到咱们身上来。”方序然笑了一下,点开微信给司机发了条信息,“而且冷峭寒的经纪人是个会来事的,会把这件事处理漂亮的。”

  两个保镖把人扶到了偏僻的巷子口,夕阳西斜,落日的余晖和空气都还裹挟着夏日的燥热,冷峭寒像一团烂泥一样被扔在了地上,他的经纪人朝着他的胸口猛地踹了一脚。

  “我|他|妈跟你说了多少遍,少在外面乱搞,不听,现在好了,全网骂名,平台解约,带了你我真的是倒了血霉。”

  冷峭寒痛得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眼前有些发黑,只能隐约看到有人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勉力地抬起眼皮,男人逆着光,看不清眉眼,他还来不及说话,又是猛力的一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上,痛感和眩晕感叫他闭上了眼。

  不知道是拳头还是脚的踢打落在身上,额发和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冷峭寒痛苦地喊叫着,阳光分明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他战栗着缩成一圈躲避拳脚踢打,几分钟的时间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你们……到底是谁。”

  “陈,陈哥,这次的事是我错了,但是这几年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冷峭寒握紧了拳头,耳鸣叫他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只能竭力吼叫着,“你帮着外人整我。”

  冷峭寒的经纪人听到他的话,想到这几年两个人的共事,心里有一瞬间的不忍,只是一看到方序然,他心里的那点恻隐就消散了去。

  “我帮你的时候,我的话你听过吗?”他摇了摇头,“现在你得罪的人,我想帮你,也帮不了你。”

  冷峭寒晃了晃头,看向站在一边的男人,眼睛忍着刺痛,模模糊糊地看清了他的长相。

  “是你。”冷峭寒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疼痛叫他无法思考,撑起身子又被踩住背,而那个男人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足够羞|辱他了。

  他的脑子在痛感里倏然变得清醒起来:“你……是为了裴聆?”

  “痛吗?”盛如珩看他被压着脊梁踩在地上,蹲下了身,“后悔吗?”

  冷峭寒没有说话,只是咬紧了牙,把口腔里的血腥味咽了下去。

  “不要再出现在裴聆面前。”盛如珩语气低缓,“不然,你会比今天更后悔。”

  “把人送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他站起身,“医药费算我的。”

  两个保镖闻言,看了方序然一眼,见他点头,才把冷峭寒扶起来。

  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巷口,冷峭寒的经纪人想和方序然搭话,讨好地笑着喊了声:“方少。”

  “跟着去医院。”方序然漆黑的眼眸映着细碎的阳光,眉宇间都是张扬的笑意,“可别耽误检查和治疗。”

  说完搭上盛如珩的肩膀:“珩哥,喝两杯?”

  “改天吧。”盛如珩顿了顿,“我还有点事。”

  方序然看着盛如珩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有些意兴阑珊地掏出手机,准备在群里摇人。

  正巧群聊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禾火:跳海live house,有人没?]

  头像是只被人捧着脸的萨摩耶,毛茸茸的脸上还有浅粉色的腮红,看起来怪可爱的。

  方序然笑了笑,食指在这人的头像上点了一下,发送消息。

  [一万多点:有。]

  作者有话说:

  不提倡以暴制暴,小说情节需要,请勿带入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