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多说，陈玄奘默默取出线香，他留下三根，剩下的递给了身后的徒儿们。
这线香迎风自燃，陈玄奘握着拜了三拜，然后恭恭敬敬的插在石板前方的香炉里。
石板上的猴子满面褶皱，老态龙钟，一副寿终而亡之相。
可越是这样，才越是奇怪，可此时不是说这件事情的时机。
猪八戒、泾河龙王、沙悟净、白龙马、小猪妖有样学样，纷纷跟着陈玄奘拜了又拜。
孙悟空看到这一幕，不由向陈玄奘等人投去感激的眼神。
要往常，他绝对一个飞跃，投入他们的怀中，表示感谢。
可如今，事不同，他属实没有那么好的心情。
待到众人拜完，孙悟空不舍的挥了挥手。
众妖正奇怪其意之时，只见身后几十只小猴子跳了出来，各自扛着一捆柴薪，戴在了通臂猿猴身下。
下一秒，孙悟空捻了个生火诀，一点火星飘了过去，霎时间燃起了一团大火。
陈玄奘看向孙悟空，只见他怔怔地望着火堆里的老猴子的尸身。
那火光映在孙悟空的那对火眼金睛之中，倒是很是应景。
在一切都结束了，孙悟空还呆滞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陈玄奘等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孙悟空，尤其是众妖。
他们只知有事，但不知是此等哀事。
陈玄奘走上前道：“空空，猴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孙悟空抬头看了一眼陈玄奘，道：
“师父，陪我去个地方吧！”
陈玄奘点了点头，给了猪八戒等妖一个眼神，随后便只身一人跟着孙悟空离开了水帘洞。
他们沿着一条几乎看不清痕迹的小路，朝着山上走去。
孙悟空一个筋斗云，轻轻松松十万八千里。
可他偏偏一步一步的往上走，陈玄奘也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在后面一步步跟随。
不多时，他们便攀爬到了一处极高的崖顶。
陈玄奘朝着四周看去，发现此处有一个半塌的石台，缝隙中满是青苔，看来许久未曾用过。
这四处遍布都是碎石，好似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炸开了一般。
等等等等，这块石头怕不是炸出来孙悟空的那一颗吧？
还没等陈玄奘思考，只见孙悟空走到石头跟前，摸了又摸，好似在怀念着什么。
陈玄奘顿时了然，他猜的应该没错。
下一秒，陈玄奘就听孙悟空开口说了起来。
“师父，当初我就是在这里裂石而生，天生一只石猴，饿了吃果子，渴了喝泉水。”
“那个时候懵懂无知，每天在山里与猴群戏耍，过的很是无忧无虑，只当这花果山便是全部。”
“知道有一天，我见到了一只老猴子病损，这才明白了何谓生死，那个时候对生死有了恐惧。”
“正当我每日都恐惧之时，一只通臂猿猴跳了出来，说我道心开发，更是给我讲了很多外面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在花果山外还有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可以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陈玄奘自然知道他口中开启了悟空道心的启蒙老猴，便是今日那只通臂猿猴。
孙悟空说着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他便仰起头，以为这样眼泪就不会掉落。
可当他抬头看着飘过的白云，眼神还是有些闪烁。
陈玄奘并未开口打断，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说。
孙悟空缓和片刻后，便继续开口道：
“多亏他，我一个生于穷乡僻壤、无父无母的小猴子，才得以萌生了想出去看看的想法。”
“他教我言语，教我常识，教我礼仪……他真的教会了许多许多，而且是掏心窝子的教。”
“就连之后我决心出海寻仙用的竹筏，都是他熬了许多个夜晚带着猴崽子们扎得。”
“临行前，他给我指明了方向，更是说我天资聪慧，在花果山这个小地方属实委屈，让我出去寻找机缘，混出个造化。”
陈玄奘顿时心头一酸，听着他说的这些，他想起了之前看的完美世界里面的村长爷爷，亦是如此。
那只老猴子对于空空而言，亦师亦父亦友。
人有感情，猴子自然也是，空空已然把他当作了自己的亲人一般的存在。
如今，空空长大了，他却不在了，这对于空空来说属实有些难以接受。
孙悟空转头看向陈玄奘，他眼含热泪，对着陈玄奘道：
“师父，我好像确实赶上造化了，三界什么奇景我都看到过了，可是这些我都还没来得及与他一起分享，我再也没有机会和他分享了。”
“空空，你已经很棒了，他会替你高兴的，他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一直祝福着你的。”陈玄奘安慰道。
眼看孙悟空还没明白，陈玄奘装作不经意一般道：
“正所谓有始必有终，否则道心难以圆满。他如果看到你现在的成就，一定会替你感到开心，自然也能瞑目了。”
孙悟空心中一动，注意到了这个疑点。
他厉声道：“师父，他本应该不必瞑目的。”
“我和他们说好的，我花果山的猴类，可以不受阎王老儿管，不受轮回之苦的啊……”
孙悟空的话夹枪带棒，比他手里的金箍棒还狠。
他的声音里满是激愤，眼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一拳捶在了断石之上，眼睛瞪向天空。
眼见孙悟空已经明白，陈玄奘开口劝解道：
“万物皆有寿元，除非成佛成金仙，否则没有什么永恒不灭之理，这笔账先记着，为师之后一定会为你出气。”
孙悟空听了进去，但眼里还是满满的不甘，只不过眼下确实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师父，我想在花果山多呆一阵子，看顾一下那群野猴子，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难得来你这花果山，贫僧不得好好看看这山上的景致如何？”
“多谢师父。”
两人回去的时候没有一步一步下山，一个飞升就回到了水帘洞中。
“师父\/圣僧……”
“猴哥\/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