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箱里的女声此时提示:“蜜之果的种子栽种的位置离心脏越近,得到的蜜之果品质越优越哦。请慎重选择蜜之果种植位置。”
肖勿歇有些担忧地看向谢横飞,道:“我们也不是想争第一,第一次种就不要种心脏了吧?”
谢横飞笑着点了点头。
看来肖勿歇虽然没有察觉这是虚假世界,基本的危机意识还是有的。
肖勿歇为谢横飞的皮肤消好毒,快狠准地将针头扎在对方的左肩上。这个地方危险性不大,但离心脏够近,应该能种出不错的蜜之果。
谢横飞感到肩膀传来轻微的刺痛,并没有太多异样。
种子很快进入对方的肌肉细胞里,种植成功。
肖勿歇拔掉针,为谢横飞贴上创口贴,动作麻利迅速,一点不带抖。
谢横飞无奈又欣慰,还是那个快狠准的“肖神”。
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在异象领域里往身体里注射东西,也不知道对身体会造成什么影响。
谢横飞如法炮制,在肖勿歇的小臂上种入“培植者之种”。
“恭喜两位员工,接种步骤已完成,请尽快开始培育。”随着音箱里的声音响起,房间里的构造也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一张躺椅,增加到两张躺椅,躺椅头部有两个头盔一样的装置。
放注射器的箱子被收走,出现了一台圆形的仪器。仪器后侧有电缆连接着两台躺椅上的头盔。
谢横飞看向肖勿歇,肖勿歇深吸了一口气,道:“开始吧。”
两人躺上躺椅,将头盔戴在头上。
在这种仪器的帮助下,谢横飞将陷入梦境,而肖勿歇将成为控制他梦境的主宰。
肖勿歇会制造出足够让谢横飞痛苦的梦境,来促使种在他体内的蜜之果生长成熟。
谢横飞在头盔里喷出的助眠剂作用下缓缓入眠。
再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即将灌满水的玻璃水缸里,上方封着结实的钢筋栏杆,让他无法逃脱被水淹没得宿命。
水缸之外站着肖勿歇。
这是他进入梦境控制面板后,系统推荐的噩梦之一。
肖勿歇的双眼已经泛红,他知道这只是营造出的梦境,但他还是因为即将目睹的画面感到恐惧和痛苦。
谢横飞看着缸外已经面色惨白的肖勿歇,突然意识到,在这场“培植者”和“孕育者”互相折磨的种植过程里,施加痛苦的一方往往才是更受折磨的一方。
他用力拍打玻璃缸壁,对肖勿歇大喊:“没关系的,不要怕。”
肖勿歇走近,贴着玻璃努力对他挤出一个笑容,坚韧地点头:“小弟弟,你才不要怕。”
水位一点点高过谢横飞的下巴,他不自觉地努力上浮,直到头顶的铁栏杆挡住他的去路。
水很快没过他的头顶,没过栏杆,水位持续向上。
谢横飞开始感到窒息,他想放任水进入自己的肺部,本能却还是在努力让他憋气。
这个梦境真实到他很难辨别自己是不是真的处于濒死状态。
当他肺里的氧气耗尽,冰冷的水长驱直入时,肺里感到刺骨的冰凉和刀割般的疼痛。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痛苦,身体不受控制地挣扎捶打周围的一切,想要呼吸却吸入更多的水。
他的身体出现机械地抽搐,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力气。
整个过程里,他的意识都十分清醒,似乎是种植园为了让孕育者体验到极致的痛苦,不让他昏死过去。
不过,他本就在梦里,想昏也昏不了吧。他想。
“停止!停止!”谢横飞听到肖勿歇的喊声。
他从梦中惊醒,取下头盔,看到已经从位置上坐起来,跑到垃圾桶旁干呕的肖勿歇。
谢横飞大口大口的呼吸,好像从没有呼吸过如此甘甜的空气,他的眼睛里溢出生理性泪水,心跳快到随时会爆炸。
谢横飞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走到肖勿歇身旁,抚了抚对方后背,关心道:“还受得了吗?”
肖勿歇转过头,双眼通红的看着谢横飞,嗓子有些沙哑地说:“对不起。”
谢横飞愣了愣,他没想到,不论是现实里,还是梦里,对方都对自己说着抱歉。
这个“世界”与现实的相似性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傻子,你不用跟我道歉。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谢横飞一把拉过肖勿歇,把他狠狠按在自己怀里。
肖勿歇原本还在故作镇定,在对方怀里却是鼻头一酸,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他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只是默默流泪。
谢横飞从没觉得原来这人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他在现实世界里从来都是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遇到任何糟糕的状况,面上都带着舒淡的笑意。
或许是因为失去一切的他,无所依靠,才必须时时处处都表现的强大。
而在这个“世界”里,他有两个哥哥,还有自己,才会透出一丝少有的柔软。
而此刻的肖勿歇,让谢横飞很想好好保护。
“恭喜二位成功让蜜之果开花,请继续努力让它结果吧~”天花板上传来柔和的女声,惊得肖勿歇身体一颤。
谢横飞也被吓了一跳。
他们松开彼此,观察蜜之果种植情况。
在种植蜜之果的部位,他们给衣服开了一个圆形孔洞,此刻看向这两处,发现黑色的藤蔓已经从孔洞里钻出,缠绕着手臂和肩膀,顶端开出了紫黑交杂的艳丽花朵。
这花美得让人恐惧。
肖勿歇缓了一会儿,才开口对天花板问:“今天可以就到这儿吗?我觉得有点累。”
广播里很快回答:“可以的,不过为了保证蜜之果不受外界侵染,你们需要在蜜之果成熟前一直留在种植间。餐食会给你们送进来,不用担心挨饿。温馨提示:种植过程延长越久,蜜之果的品质也会相应降低哦。”
听到这儿,谢横飞和肖勿歇的脸色都变了变。
肖勿歇喃喃道:“难怪哥他们刚开始入职种植园的时候会经常不回家……”
随即他联想到工作内容,有些不解道:“你说我哥他们是怎么做到日复一日这样折磨对方的……他们真的下得去手吗……”
谢横飞摇头。
音箱里的声音解释道:“每次将蜜之果采摘下来后,我们会为员工提供‘治疗’服务,将员工不愿记住的痛苦回忆抹去,这样不仅能保证员工的心理健康,也能让员工下次经历同样痛苦时不至于麻木。”
谢横飞冷冷一笑:“你们人还怪好的。”
他心里却感觉到这异象的歹毒之处。
果然如今人口数量急剧下降,异象只能通过不断重置人类的痛苦记忆,来重复获得人类的负面情绪。
真是计划长远。
谢横飞冲肖勿歇提议:“要不接下来我当培植者?”
肖勿歇定了定神,回答:“我们使用的种子不同,在结果之前都无法交换身份。我可以的,继续吧。”
谢横飞看着对方,询问:“不用再休息一下?我们明天继续也可以的,也就是在这住一晚,你哥哥和我爸妈应该都理解。”
肖勿歇摇头:“我不想再降低果实的品质了,‘母亲’不会喜欢的。”
听到这话,谢横飞刚想发怒,心道谁管这什么狗屎“母亲”啊,就见肖勿歇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和谨慎。
肖勿歇点了点耳朵。
谢横飞明白了他的意思:隔墙有耳。
有那么一个瞬间,谢横飞猜测对方是不是清醒了,但他按下内心的疑问,没有开口。
两人重新躺上躺椅。
再进入梦境时,他感觉自己四肢被铁链绑住,身下铺着厚厚的干柴。
鼻尖充斥着浓郁的汽油味。
等视野变得清晰,他看到肖勿歇正提着油桶往他身上倒汽油。
本能的恐惧让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立了起来。
等汽油已经完全浸润他的衣物,肖勿歇点燃一根火柴。
“忍耐一下。”肖勿歇抱歉一笑,将火柴丢在了谢横飞身上。
这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谢横飞能感到热量一点点渗透他的皮肤,变成成倍成倍的剧痛,鼻腔里充斥着烧焦皮肉的气味。
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太过痛苦的声音,但不断挣扎的四肢早已暴露了他承受的痛苦。
肖勿歇无法闭眼,也无法捂住耳朵,他只能僵硬着身体看着对方承受着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酷刑。
等梦境结束,两人取下头盔看向对方时,内心五味杂陈。
谢横飞既心疼对方,又忍不住出于本能的恐惧对方,甚至隐隐有些怨恨。
就像肖勿歇之前问的,他怎么下得去手的。
难道这就是“母亲”想要的效果?
想两个原本亲近的人产生嫌隙,这种将美好完整的东西破坏的过程,会让它收获更多的负面情绪吗?
肖勿歇看着谢横飞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内心的愧疚加深了一份。
他的心底涌起一丝不得已的委屈,有些埋怨对方不理解自己,甚至还有一丝愤怒,自己的牺牲似乎被对方彻底忽略了。
我明明比对方承受了更多的痛苦,把自己放在了更不利的位置啊。他想。
“恭喜两位尽职尽责的员工,你们为‘母亲’培育出了合格品质的蜜之果,请在种植间耐心等待,将有采摘员前来摘取果实。”天花板上的声音将二人从诡异的沉默中唤醒。
谢横飞的理智重新回笼,他告诉自己,肖勿歇并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假的,为“母亲”奉献一切是他当下的信仰,而且他们只是在梦里经历了这些痛苦,不能作数。
他起身过去又一次深深抱住了对方,抱歉道:“辛苦了。对不起,让你这么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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